大多數人心裡都記恨着古松風,因爲根本沒幾個人真的相信學習是爲了討債上門。但無論如何,古松風的門下弟子給了別人一巴掌抽在全江湖正道臉上的幾乎。這就等於是修築城牆塌毀了人們都會去指責建築工人,但誰也不會去追究燒磚工人的責任!
可說到底古松風也是正道九大門派掌門之一,如今江湖正道百廢待興,無論他是好是壞,總是一杆江湖上不能輕易折損的旌旗!
義俠山莊正堂上,嚴闊海居首位而坐,各大掌門分列兩旁。三個年輕男女置身其中毫無懼色,且氣態超然,令人不自覺肅然之感!
“雪公子適才聲稱是爲向古掌門討債而來,我等江湖中人也不必去拘泥什麼繁文縟節了,古掌門的債務嚴某願一力承擔!”
聽了他的話,人們不僅感到一股敬意!無論事實如何,嚴闊海這份擔當也不枉他武林盟主的身份了!
見雪溪似毫無允意,嚴闊海皺眉沉吟:“天下事再大總也擡不過一個理字!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可雪公子今日之舉也令我全武林正道顏面大損,這件事恐怕還要請雪公子給個說法!”
淡淡掃視諸人,見其臉上多有慍怒!雪溪微微一笑:“古松風的弟子欠了我銀子,我只是來要賬的,其他一概不管。至於什麼江湖正道的顏面,哼!閣下認爲那值得了五萬兩銀子嗎?”
嚴闊海聽了一愣!但他並沒像其他人一樣把氣氛顯露在臉上,因爲他很清楚眼前這個年輕男子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而他那麼說也只不過是想問出對方來歷,以及此來目的。因爲無論任何人,只要不是蠢到了無可救藥,都沒理由爲了區區五萬兩銀子得罪全武林正道。
不過雪溪的針鋒相對,絲毫沒把江湖正道放在眼裡。這幅有恃無恐的樣子,也讓嚴闊海心裡更沒着沒落了!
一邊崑崙掌門仇陰陽此時略顯氣惱道:“這位雪公子,在下對你向來是一無所知的。但今天出了此事,無論你再如何了不起,要是每個交代,恐怕日後江湖上也是一定會寸步難行了!”
“你這算是在威脅我?”
雪溪對在座的輕蔑態度已經是顯露無疑了:“哼!我雪溪也不是嚇大的,既然你們這有說話管用的就痛快點,這銀子究竟是還還是不還?”
古松風心裡對他已是恨極!只因先前在其手下吃虧,自知萬非人敵手!可此時此刻,就算他甘心當縮頭烏龜,不在乎江湖上的風言風語,卻不得不顧及嚴闊海對自己的看法!
“姓雪的,你欺人太甚了……”
嚴闊海不想事情擴大,更不想平白樹敵,當即攔住古松風!
“事已至此,既然是萬鬆門下欠了銀子,那便理當償還。不過雪公子見諒!五萬兩銀子對我等江湖草莽也非小數目,可否請寬限些時日?”
雪溪聽了心頭冷笑:“我出手的銀子利息一向很高,如果今天你們拿不出,恐怕這輩子也還不清了啊!”
“哦?”
輕輕站起,嚴闊海緩步走來:“利息再高也總有個數,就請公子指教……”
眼見二人相距五尺,彼此輕輕伸出手去一觸即分,各自身子稍微晃了晃,諸人見了都不由心頭驚駭!
要知道,嚴闊海可是名震武林三十年的頂尖高手,平生未嘗敗績。據傳其十餘年前曾與武林赫赫有名的劍仙交手五百招未敗,可今日這年紀輕輕的文弱青年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委實令人匪夷所思!
雪溪接了嚴闊海一掌,心裡也暗暗驚詫!當即冷笑拱手:“閣下厚賜,在下拜領了!他日再見,必有補報!告辭……”
眼見三人就這麼走了,諸人都不禁頗爲驚訝!而只見嚴闊海突然連退三步,臉上顏色變了幾變才長噓口氣,平靜下來!
一旁弟子急忙扶住!嚴闊海擺擺手:“此人武功奇高,且功力異常精純,不過出手卻極其狠辣。想不到,江湖上竟然會有如此年輕的高手……”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就這麼輕易解決了,連雪溪自己也感到意外。一路下山,走到僻靜處。雪溪迅速從懷裡掏出顆藥丸吞下,青絛和紫蘇見了大爲驚異!
“少爺!你受傷了?”
雪溪輕輕搖頭:“放心!他傷得比我重多了……”
暗暗調息,雪溪感到氣息漸漸平順:“嚴闊海倒也果然名不虛傳,如果不是我及時醒悟使上了玄陰勁,恐怕已經被他探出了底細。”
紫蘇聽了奇問:“怎麼?他剛纔是故意試探少爺?”
“沒錯!他知道我存心找茬,又擔心我有什麼背景,所以想先試探我的底細。此人不僅武功極高,城府也非常的深,日後我們一定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本來嚴闊海正是因爲不能確定雪溪身份,所以纔想先穩住他,試試他身家路數。想着憑自己幾十年的深厚功力,只要一與之交手必然可以有所發現。只是他自恃身份,又擔心對方的確來歷不凡。所以雖然知道其武功不弱,但也只使出了七成功力。
不過雪溪及時發現了其心思,故意隱藏其本身武功,趁其不被突然出手。雖只這一掌,嚴闊海已心知此人雖然年輕,但武功、心計之高皆是自己生平未遇。如果他真是存心和自己爲敵,那必然將成爲心腹大患,所以絕對不能任由其橫行江湖。
雪溪的傷勢並無大礙,可氣血受阻,當晚便就近在城中一間客棧住下。
見身旁二女皆已睡熟,雪溪輕輕披衣下牀,心中暗暗思量!
武林之中正邪征戰可謂有史以來從未終止,彼此向來難分勝負。如今正道實力銳減,邪派想必也不會好到哪去。他們要拼命和自己是毫無關係的,但自己勢必要仔細詳查。
想來義俠山莊好歹是明擺在那的,武林正道各門派也都是明明白白。要對付他們,遲早都可以。可是傳說中的邪派首領天心教所處重生之地,在江湖上始終只是個傳說而已,究竟在哪?又到底是怎麼一番景象?
還有嚴闊海的武功路數,自己雖然傷得不重,可是……
正思索着,雪溪突然聽到一陣極其細微衣袂帶風之聲,當即一閃身出了門。漆黑的夜色中,遠遠可見一條人影迅速逝去,可既然已經被自己發現,雪溪是絕不容其脫身的。
足足追出兩裡多地,他才發現對方似乎是有意引自己出來。而事實的確如此,所以見前面人影停步,雪溪也輕輕放緩了腳步。
相距已不足一丈,前面的人緩緩轉過身來。雪溪見此人全身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但威風吹過現出了那裡面極爲纖弱的身形。整個人唯一露出的一雙秀目,其中神色看上去非常複雜!
雪溪淡淡一笑,對方的聲音中微露寒意:“中了嚴闊海一掌居然毫髮無傷,還能那般風流快活,閣下果然絕非簡單!”
“哼!我爲人一向只問一己好惡,受傷雖非我所願,但風流確我所鍾,豈可因噎廢食?”
對方似完全沒預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一時不由呆住了。
半晌,見雪溪似全無對自己詢問之意,可一雙眼睛僅只淡淡的平視,卻讓人感到自己嚴密的僞裝在他面前似乎全無用處,反而會被他看得更加透徹!
突然,雪溪只覺眼前一亮。厚實的長袍下,帽子掀開露出了一張雖略顯蒼白,但卻更加清麗得令人窒息的絕世容顏!
“哈哈!我雪溪自問此生也見過不少美女,卻沒想到天下間竟然還真有如此的天姿國色!所謂:傾國傾城!想必也不過如此吧?”
如果說男人的弱點是“追求”時的脆弱,那女人的弱點大概就是“被追求”時的飄飄然!
女人都是愛聽好聽話的,尤其是出自一個同樣有着令人陶醉魅力的男人口中!但這個人,也的確是與衆不同!
“糖當然是甜的好!但我更知道,太甜的糖多數時候都有毒!”
女人眼中略微現出一絲陰鬱,卻變成了另一種神秘的美!
雪溪對這種美似乎更愛好:“我不喜歡生意人,但很喜歡生意人做生意的方式。如果你有求於我,可以考慮先和我上牀。”
女人聽了臉色一寒:“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
“呵呵!巧了,能讓我隨便的人也不多……”
良久的沉默,女人似乎有些糾結,但終於還是開了口:“我不知道找你到底是對是錯,但如果你可以幫到我……我……”
雪溪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但如果仔細看久一點就會發現,過分的美讓他臉上現出一種陰氣,也正是這一點讓嚴闊海對他難以心生氣恨,但卻感到更加充滿了擔憂!
“我這個人做事不介意先收佣金,但能不能做我從來不會隨便保證!”
“你……”
女人臉上生起一絲惱恨,但很快有泄氣似的:“你大鬧武林大會,恐怕沒幾個人會認爲你真的只是爲了向古松風討債!”
“那又怎麼樣呢?就算我只是故意玩兒他們,又如何?”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話根本不用問的,女人自己心裡當然也很明白!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而且也應該有相當的本事,所以我想請你去幫我查一件事?”
“爲什麼找我?”
“第一、你很有能力!第二、沒有人認識你!雖說人熟是一寶!可往往能查到巨大隱秘的,就只有那些沒人認識的人!”
雪溪對她的回答似乎很滿意,微笑點頭問:“什麼事?”
“幾個月前,正道攻打天心教,但除了嚴闊海再沒一個人回來。連一具屍體都沒有,這件事我認爲其中一定另有內情!”
雪溪聽了心念連轉:“那些人裡,有你的親人?”
女人沒回答,但也沒否認!
“除了九大門派的掌門,還有正道衆多高手。而後除了少林、武當和華山之外,其他各派新任掌門非武功不高,便是德才不足,至少同門之內並非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但結果,那些人卻都莫名其妙的當上了掌門。而且……”
“而起他們當上掌門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推舉武林盟主,可那個盟主說起來卻不是理所當然還應該活着的人。並且,義俠山莊雖說是由劉子玉掌管,可一向都是他們三兄弟共同處理事情。但今天如此盛會,卻並未見到劉、溪兩家的後人。如果這一切果真不合理,那可疑的人也就只有一個了!”
“你果然聰明!而且……,你果然是有所圖謀而來的?”
“哈……”
凝目看向女人,雪溪緩步走上三尺:“這一切的不合理,如果說沒有人發覺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沒有人提出來,如果要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只有一個,人人自危!”
“沒錯!現在武林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可大戰之後雙方必然都不會就此罷休!一場更猛烈的戰鬥,也許就是明天。所以錯非關乎切身利益,沒有人會去理會別人是否含冤莫白!”
“那我又爲什麼要趟這渾水呢?”
“這……”
頓了下,女人微微擡起頭看向他:“你不是個需要別人給你理由的人,因爲你做任何事都會自己去尋找答案!”
“呵呵!說得好……”
雙脣輕觸即分,雪溪一瞬間就消失在了黑暗裡,只留下嫋嫋迴音:“這算是定金,剩下的我會回來討的!哈哈……”
猝不及防之下,女人呆呆站在那,滿臉通紅,眼神中盡是茫然!驚訝,羞赧,似乎還有些許的失落!
她感到自己這次的選擇恐怕未必是正確的,但是已經是無法回頭了。
主要的,次要的。只要是自己心裡的目的,只不過是達到的遲早而已!這麼想的話,一切在終點之前也都只不過是風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