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瓜,有什麼好叫別人見證的,你我心意一致便好。
乘着夜色,我們共騎麋鹿,匆匆趕回宮中。
待早晨到達宮門口的時候,我一驚,不過出門兩天,宮中已經大變,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紅彤彤的雙喜映的東方神宮越發精神、敞亮,就連宮門都是新擦的,嶄新鋥亮,門前迎進貴客的橙色地毯也鋪上了,一片紅火地直通大殿。
原來晨耀帶我回西天,還有這麼一層意圖在裡面,好揹着我,抓緊時間收拾新房。
不待我站穩,嫦娥以及衆仙女已經簇擁着我進去換衣服了。再轉頭看晨耀,不由分說,他也被一羣仙使拉着就走,我們對上視線,雙方眼裡眉間,都噙着淡淡的微笑。
化妝前,我忙着吃東西,趕了一夜路,角怕我餓着,特地叫花仙端了早飯過來。如今的我是怎麼都不願意辜負他的一片好心的。
我坐在桌前吃,嫦娥坐在另一側看,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剝活吞了。我膽戰心驚地吃着東西,心中納悶,近來,我老人家連小月老的面都沒見上,她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呢。
突然,她就隔着桌子,在我胳膊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你這張臉,真是怎麼看怎麼討厭!”我不明所以,委屈地咬了一口肉包,肉汁鮮嫩,不小心濺到嫦娥的裙襬上,她更加生氣了,刷地一下子站起來,鄙視之情溢於言表,“明明是在作醜,居然還這麼好看,簡直沒有天理可言!”
這句話,就當她在誇我。
嗯,不錯,有進步,學會拐彎抹角地夸人了。
最近看嫦娥,是越看越喜歡。
一向揩油是揩不到嫦娥的,於是,我趁着她不提防,拿着油膩膩的手,色眯眯地在她臉色摸了一把,學着小月老,奶聲奶氣地說,“嫦娥姐姐纔是真絕色!”
她臉色驟然大變,手指發抖地指着我,氣地話都說不利索,“你……你簡直無恥!”
哈哈,調戲嫦娥,真是一大樂趣呀。
我見她真的火了,不敢再造次,今日可是我大婚,把她氣跑了,誰給我化妝呀!於是,我討好地遞過一個肉包子,“你吃不吃?”
之後,她就真的出離憤怒了,甩了門,揚長而去。
我摸了摸鼻子,不懂哎!只能說,女人的心思,你不要猜。
吃完後,忙換了一身行頭,在三四個花仙的幫助下,穿上繁複華貴的新衣,待要化妝時,嫦娥還是不情不願地進來幫忙了,她高傲地冷哼,微微揚起下顎,“若不是因爲晨耀,我才懶得來給你化妝呢。”
嫦娥一向是天庭時尚界的風向標,我當然希望能夠給晨耀看見最美的自己,我趕緊笑着打哈哈,“那是那是,嫦娥仙子辛苦了。”
一個新娘妝,花了近一個時辰,又配上許多玉器珠寶,折騰了好久,終於搞定了,我起身站立,身上珠寶相擊,叮咚作響,發出好聽的聲音,細細看了看鏡子裡面的我,濃妝掩蓋了我身體的虛弱,不留近日那般蒼白,倒有幾分我一貫的那種羊脂白,很是瑩潤細膩,兩頰還染着緋紅,眼若秋水含波,脣如丹朱點紅,嫦娥確實很有兩小子。
如是甚好,也教晨耀見見我美麗的樣子,我感激地看了嫦娥一眼,她快速地挪開了視線,又不自覺地看了回來,擺了擺手,不無得意地說,“我數千年的裝扮技巧,都便宜你了。”
蓋上紅蓋頭,什麼都看不清了,心中雀躍又膽怯,在嫦娥等仙子的攙扶下,拜了高堂,送進了洞房。後來,據八卦的陸文說,我和晨耀的婚禮堪稱天庭歷來婚禮的最大手筆!直叫財大氣粗財神爺歎爲觀止,位高權重的北斗帝君驚呼不已。聘禮姑且不說,迎親時,天帝、天后大駕,魔族魔尊雨晟、前任魔尊奈何大駕,就來西天的尊者佛陀都來了好些,那場面,那氣派,別提多宏大了。
他這樣講,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四周都是仙家,密密麻麻地,看到的都是鞋。就連拜高堂時,拜的是哪幾位都不甚清楚,還是嫦娥小聲在我耳邊告訴我,晨耀那邊,來的是西天不食人間煙火的燃燈古佛,我這邊請的是兜率宮輕易不出宮門的太上老君。燃燈古佛對晨耀有養育之恩,太上老君對我有教誨之德,這兩位是請的極對的。
住在閨房裡,蓋着紅蓋頭,我轉着手上的玉鐲,耐心地等着晨耀歸來。心中茫茫蒼蒼,總算看透,身心一片安詳,想着,生活或如玉鐲,外面一圈暖玉,中間卻空着。它內空,便而有殘缺,但卻又首尾相接不失其圓滿本性。這樣的安排自有其精妙,生命一如太倉之粒,滄海之水,總是渺小卑微的,活着,也總不該只有美妙動人和一帆風順的,晨耀想給我一個盛大的婚禮,我何嘗不想給他我的一切,我只願如啓明流星,或灼目霞光,在晨耀的生命裡留下一絲溫暖,讓他日後想到我的時候,可以彎着眉眼,含着微笑。只要這樣,於我就足矣。
只要這樣,我就可以含着笑離開他,充滿勇氣,不會畏懼,不留遺憾。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晨耀終於來了。他進來的時候,他的腳步有點浮誇,氣息也不似一貫平和,該是喝了不少的酒。
他很安靜,一直沒有說話。外面也很安靜,不復噪雜,想必客人都散了。
我暗自發笑,新郎官總是灌酒是慣例,也不準輕易入洞房,晨耀面嫩,肯定被欺負了。但後來聽小月老抱怨說,晨耀成親那晚上,不知道發什麼瘋,來者不拒,還不停地給別人敬酒,攔都攔不住,他做伴郎的半分用處都沒有,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替新郎擋酒,肝膽相照,惺惺相惜的快樂。
此時,我卻不知道他的異樣,晨耀挑開我的紅蓋頭,眼神飄虛,對焦了半天,纔將我看清楚,像是確認一般,捏了捏我的兩頰,又急急地摸索臉的輪廓。
“咦?…喔,是的,是你。”
然後就雷厲風行地一手摟着我的腰,一手托起我的後腦勺,兇狠地強吻上來。他從來沒有這樣急切過,口中夾雜着酒氣,氣息狂亂,氣勢逼人,佔有慾十足地勒緊我、撕咬我、啃噬我,一副將我揉進他骨血中的樣子。
這樣熱情的他,我從未見過,驚訝之餘,我自然歡迎,迎合着他情/色的吻。他急切地脫着我的衣服,用撕、拉、扯的原始方式,可是新娘衣服極其複雜,他不入其門,眉頭漸漸緊蹙。我不知道喝醉了的男人是不是都這樣,但是晨耀這樣猴急,我卻一點也不討厭。
我用力地推開他,隔開一段距離,他動作停止了,兩眼迷茫,疑惑地看向我,小聲地喊“曦曦…..”
只一瞬,我心頭盡是柔情。
“噓!”我將食指放在嘴角,做了個稍安勿躁的動作,然後站在他的面前,自覺地、條理地分明、不急不躁地脫下新衣。
他看到我的動作,眼中的火焰越見濃烈,燃燒一般,口中喃喃,輕喚我的名字,我對着他揚起最明豔的笑,緩緩躺在牀上,主動地張開雙腿,將自己完完全全呈現給他。
晨耀一下子就瘋了,餓虎撲食一般將我緊緊抱着,擁吻、愛撫、撞擊,拼盡力量,夾雜絕望,讓人窒息,像好像是最後一次一樣。我身上好痛,可是,不夠不夠,還是不夠,怎麼會夠,晨耀啊,請你用力,不留餘力,不要怕傷到我,我情願將被你撕裂、揉碎在你的懷抱裡。
激烈的*一直持續到深夜,醉酒的晨耀終於沉沉睡去,我身上很痛,卻如何都睡不着,晨耀的手還霸道地圈住我,將我緊緊按在懷中。看着他熟睡,卻仍兩眉愁鎖的樣子,我心疼不已,忍不住拿手指輕輕地揉開。
這個小傻瓜,是我把他強硬地拉進我生活的,本來他可以過一個與我無關,但會很平和快樂的生活,他會找一個長生的仙娥,生幾個調皮的娃娃,活到不知多少歲,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每年七夕該給娘子送些什麼禮物,因爲送了很多很多年,以後還要送很多很多次,所以選禮物時,尤其的煩惱,不能重複,不能敷衍,還得有新意、不落窠臼。
我忍不住想,我這樣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轉世,若是僥倖轉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上他。時間順流而下,生命逆水行舟,來世可待不可待,愛情永恆不永恆?
我小心翼翼地偷啄他的嘴脣,一次兩次三次,怎麼都不夠。
哎,不管了,實在捨不得,我在他腰上,輕輕描了一個,小小的“曦”字,然後使用了個仙界的禁術,“吽!”一聲,曦字便烙印在他的魂魄上。
小小地,古體字的“曦”,就在他腰的左側,我看了又看,十分滿意,能在愛的那個人身上,留下永久的記號,這種滿足感,真的太好了,我都有種飄飄然的感覺了,好像刻了字、留了記號,他就是我的,一直是我的一樣。
倘若有來生,我還可以循着印記找到他。在心裡又自欺欺人地加了一句。
雖然我明知,我是被檮杌傷了精魄,再無生還的機會了,我還是帶着小小的希望,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