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根生表情平靜地望了李雲帆和譚科長一眼。
郭根生穿戴整齊,他這聲行頭,大家非常熟悉,三塊瓦的棉帽,羊皮大氅,下身是一條藍褲子,腿看上去很粗,藍褲子裡面應該是一條棉褲,郭根生的腳上穿着一雙東北老棉鞋,在**期間,東北棉鞋可是稀罕物件。在冬天,花家村的男人,條件好的人家穿布做的棉鞋,條件差的人家只能穿毛窩子,毛窩子是什麼玩意呢?是用蘆柴花和麻繩、布條編織的鞋子。
李雲帆從口袋裡面拿出手銬。既然郭根生已經提前做好了思想準備,那就用不着費多少口舌了。
郭根生站起身,同時伸出雙手。
李雲帆從事經偵工作幾十年,犯罪嫌疑人這麼配合,郭根生是第一人。郭根生想無聲無息地離開家,離開花家村,他不想讓花家村的人看到他帶上手銬被公安人員帶走的樣子。
郭根生還是非常在意自己這張老臉的,遺憾的是,他選擇錯了時間,如果真在意自己的臉,那就應該本分做人,守住做人的規矩。
郭根生走出房間的時候,眼睛在房間裡面掃了一圈。
離開房間之前,郭吹滅了罩子燈,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熄燈,這盞燈不會再爲他而亮了。
郭根生帶上房門,瞥了一眼黑暗中的郭家院落,然後走出了院門。
在三個人押着郭根生走出院門的時候,從到東廂房裡面走出一個人來,她就是郭劉氏,郭劉氏的出現,讓李雲帆感覺到,他們,包括郭劉氏,都是在演一齣戲,郭劉氏的適時出現,應該是導演的安排,按照導演的意圖,郭劉氏應該是這樣一種表情:神情自若,眼神和表情所透露出來的全部信息是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爲了這一天,她背了幾十年的沉重的十字架,現在,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她雖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但她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人生有輪迴,有因必有果。
郭根生並沒有馬上離開,他微微仰起頭,朝院門和黑暗中的屋脊投了最後幾瞥,但他的眼睛看到站在東廂房門口的郭劉氏的時候,眼睛只在那張蒼老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就閃開了。此時,郭更生會想什麼?我們無從知曉。
四個人走到西院牆邊的時候,李雲帆聽到了關院門、上插銷的聲音,從此以後,這個院落對郭根生可能將永遠關閉。
東方的天空微微泛白。
“咯——咯——咯——”村子裡面的公雞開始報曉,這應該是公雞最後一次報曉。
李雲帆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四點五十一分。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老天爺是非常仁慈的,他終於在夜幕拉起來之前讓郭根生結束了表演——結束的應該是一生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