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亥市癸縣煤礦礦務局的癸煤塌陷臺對癸縣、亥市發佈塌陷通報:據癸煤礦務局塌陷臺測定,今日10時15分,本礦區發生2.1級塌陷,陷區中心有感。塌陷引發2號千米深井的作業面大面積坍塌,造成一定的人員傷亡。
死難礦工的家屬不認可這個通報,認爲這是礦難不是塌陷,不是自然災害造成的次生災難,是一起安全事故。這個通報是礦務局管轄的塌陷臺在替礦務局發聲——這不能怨人只能怨地。死者家屬認爲煤礦領導是在推卸責任,上百人集結在礦區總部門前靜坐,並放話要去省城、去首都告狀,亥市的安全督察局派人來調查,整個礦區暫停井下作業。
礦務局邀請角省塌陷局的專家來現場考察,蔣副局長任工作隊的隊長,市局的柳局長任副隊長,省局首位預測專家——省局預測中心於主任擔任專家組組長,柏臺長任副組長,特邀亥市著名塌陷學老專家、角亥塌陷臺退休的臺長許世麟任督導員。
歷時一個月的考察,專家組集體形成專題論文《論癸縣塌陷與煤礦的誘發災害》。針對此論文集,召開大規模的研討會,邀請癸縣各個行業的知名人士參加,特別邀請死難礦工家屬的代表列席。會議最後決定:礦務局提供資金,由礦務局下轄的癸煤塌陷臺牽頭,由角省塌陷局提供技術支持,整合角亥塌陷臺、角亥塌陷局的人力和物力資源,成立專項科研小組開展針對癸縣礦區的塌陷及誘發礦陷進行觀測、研究與預警工作。
蔣副局長在礦區的臨時性工作結束以後,受柏臺長的邀請來臺站視察,於主任專門做了一場專題報告,內容就是《論癸縣塌陷與煤礦的誘發災害》。會後進行小範圍的交流討論,論文的參與人陳信剛第一個發言:“這個課題早就應該立項,這對礦務局、井下工人乃至癸縣、亥市都是一件有意義的工作,同時也鍛鍊了本地區的一批塌陷工作者,好事。”章金髮說:“於主任,我看就是塌方,根本不是塌陷,也別從文字上推敲什麼次生原生的啦。”老章和於主任是老相識,“章工,你研究過塌陷波形嗎?塌陷與塌方是有區別的。”“我怎麼看都是塌方。”“章工,你看。”於主任一展手中厚厚的論文專輯,“這是集體的研究成果,專門闢出一章來闡述通過波形來定性塌陷與塌方的區別。”“我不管,就是塌方。”“當然,看做塌陷引發的塌方也未嘗不可。”“塌方的前面沒有條件。”陳信剛多次聲稱已經徹底研究過本臺站的儀器記錄,鼻子裡哼了一聲說:“省局的專家已經有了定論,那就是塌陷。任何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不過出發點要擺在科研的角度,重要的是內心有善意而無功利。”章金髮說:“沒你的事。”柏臺長把章金髮拉出定位科,“老章,你怎麼回事?”“我看不慣你們的做法。”“不管是塌方還是塌陷,傷亡之中沒有你家的人,連沾你邊的親屬都沒有一個,你發哪門子神經?”“癸縣是我的老家。”“不錯,是你老家,你想給老家人主持正義?”“你們蒙我老家的人就是在騙我。”“別自以爲是,你老家那個小旮旯村子離礦區遠着呢。再說了不論是礦難還是塌陷,死難的曠工都會獲得賠償,是礦難家屬不會多得一分錢,是塌陷煤礦也不會少給一毛錢,該給多少就給多少,這次對家屬的照顧還要好過以往。”“煤礦爲了請你們,明着耗金暗着費銀的,是他們給你們錢不是你們給他們,礦務局傻呀?”“老章,我問你,以前的礦難爲什麼礦務局不請我們?”“唉!說到點子上了,這次事大呀。再說了次次請專家顯得太假。”“老章,是塌陷還是礦難,不關乎人員傷亡的多與少。”“定性爲礦難,是安全事故,定性爲塌陷是自然災害,礦務局的領導的責任是不同的,礦務局領導明白只有你們可以幫他們度過這道難關。作爲科研人員,你們應該實話實說,該是啥就是啥,跟領導不領導的沒半毛關係。”“那你想如何,我這是爲你老章好,不然你跟蔣副局長、於主任去爭論,我還不管了。”“小柏,我就是這麼一說。”“不能瞎說,你說的管用還是省局的定性具有權威性?”“我不關心什麼權威不權威的,我問你,爲什麼礦區塌陷的研究,你、陳信剛可以參加?”“臺站多數人都沒參加。”“我不管別人,就說我自己,連退休的許世麟都比我強。”“這是癸煤塌陷臺邀請的。”“你說的邀請,騙別人可以,可別蒙我。”這時,陳信剛來叫章金髮,“老章,於主任傳你。”章金髮一進屋,身體斜坐着的蔣副局長扭頭對着章金髮說:“章工,你老家是癸縣的?”“是。”“對當地的人情地理一定很熟悉吧?”“還可以吧,蔣副局長。”蔣副局長側頭對其他的人說:“我看章工給專項小組當個聯絡員滿可以的。”於主任說:“章工,你的意下如何呀?”章金髮受寵若驚,點頭帶哈腰地說:“謝謝蔣副局長,謝謝於主任。”
歷時兩年的研究,生成一本論文集。陳信剛對癸煤塌陷臺的趙臺說:“有了這本論文集,就本地區而言,癸煤塌陷臺具備了角亥塌陷臺級別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