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小楊,大姐跟你說,如果有——哪麼一天,臺站裁——減人員,第一個放長假的——可能就是你。”我點一點頭,“周大姐,我清楚得很。不是現在,老柏主政時期,我的命運也是如此。在這個小單位裡,我是最失敗的一個人,難爲我的人總是多於善待我的人,烏科這樣是烏的不義,小劉這樣是劉的不仁,汪臺這樣是汪的不是,錢想這樣是錢的過錯。可是烏、劉、汪、趙、甄的看法趨向一致,有問題的人只能是我,人們不禁要問爲什麼人人對你都不友好?周大姐是這麼個道理吧?”“小楊,你言——重了。在一個——單位裡,爲了個人——的好處,特別是——預期的——具體利益,排他——很正常。從你——個人的——角度考慮——是如此,從任何——人的——角度——考慮——都一樣,沒有例外。”
自從汪臺在柏臺時期打我一個烏眼青之後,二人對面撞上都難開口說上一句話,彼此彆扭着,人多的時候好說,一個空間只有我二人,肯定逃跑一個。我想改變,在機房就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說:“汪臺,今天值班?”他看了看我一眼,沒有吭聲。我又重複這句話:“汪臺,今天值班?”他聽清了,對我說:“是,預兆是你班?”我說:“是。”然後,我坐了下來,汪臺見我坐在他的值班室而不是我的辦公室且離他很近,擡腿疾步走了,我聽着他上樓一直到午飯前,纔回到機房,這時我正要離開臺站回家。此後,很想恢復正常關係的我總是被汪臺刻意躲避,我也沒有堅持下去,放棄了再接觸的努力,二人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行同路人。我想:“是你打過我,不是我打過你。”時過境遷,甄臺連續兩次考評不稱職之後,汪臺竟然主動與我搭話,我又沒有了從前的心情。
我對老周說:“周大姐,其實吧,我不願意去定位科。“小楊,誰都不——願意去——定位科。柏鬆——說的值班——時間夜班費——都是實際——存在的問題,不好——解決,上班爲的——是掙錢,錢多——好辦事,甄臺沒有錢。”
劉朝陽對我說:“你媽X的楊光,死磕錢想幹嘛?離開預兆科來我們定位科多好,你媽X的哥幾個合得來,你媽X的和我對脾氣。”我對劉朝陽只是笑了一笑,沒有回答。“你媽X的到底來一句痛快話呀,好像你媽X的我求你似的。”我又笑了一笑,還是不開口。“你媽X的別不知道好歹,給你媽X的臺階你就下,照顧的是你媽X的面子,把甄臺惹急了,你媽X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媽X的別說哥們沒提醒你。”劉朝陽的話不中聽,說的可都是大實話。劉朝陽說:“小楊,你媽X的,多好的機會呀,你媽X的提要求,甄臺肯定會答應你的。你媽X的這時候不X他一下,你媽X的更待何時。”
老烏對我說:“來定位科吧,哪裡都是一樣的值班,是吧——。你的女兒也快高中畢業了,家裡的負擔啊——,是吧——,都明白的。”我還是笑一笑了之。“小楊,你跟柏鬆的關係啊——,是吧——,柏鬆死活不待在定位科,是吧——,不是我要攆他,定位科鐵定是四個人值班,他走就得有人進來,是吧——,都明白的。”“烏科,那就一定是我來?”“我沒說過,是吧——,是你自己說的,是吧——。”然後烏科渡步到門口向走廊望了一望縮頭關上機房的門,回到我的身邊,放低聲音:“不是你還是誰?是吧——,你是明白人,是吧——,一點就透,是吧——,都明白的。”我說:“你說。”“柏鬆也知道只有你啊——,他提要求想到你的感受沒有?是吧——,都明白的。”我沒有說話,“是吧——,你把人家當朋友啊——,人家可沒把你啊——,人人都知道你不願意來定位科,是吧——,都明白的。保持現狀你就沒有麻煩,是吧——,偏偏啊——,是吧,都明白的。哪說那了,就你和我,是吧——。”烏科用手指了指我的前胸又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是吧——,你明白的。”我說:“烏科,你說。”“小楊,朋友不是一廂情願的,是吧——,是朋友就不應該故意擠兌,柏鬆這個時候提出啊——,是吧——,你明白的。”我又沉默。“小楊,來定位科吧,你也是一個老值班員,是吧——,啥都不用學,直接可以上崗值班,是吧——,都明白的。”“烏科,我還是不想來。”“小楊,你怎麼還是不明白,看來你真是倔,是吧——,都明白的。”“烏科,我最煩人說我倔。”“好,算我沒說,是吧——。就算甄臺求我辦的事,我沒有辦好,是吧——,甄臺不會怪罪我的,是吧——,都明白的。”“烏科,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是甄臺的說客。”“小楊,不說了,說多了,是吧——。”烏科又壓低已經逐漸放大的聲音:“你要是真不想來,必須搞定錢想和柏鬆,是吧——,都明白的。”說完他逃一般地走了。
我還是願意在預兆科值班,一個班就是半天的工作量,四天一個班,週二上午例會,其它的日期可來可不來,多美的工作。我也知道硬頂着錢想不好,大小也是一個領導,是領導都有權,我決心改變一下。預兆科的工作量遠比定位科的大,同管理者溝通、業務會議、臺站之間交流、工作總結、數據上報、數據預處理入庫、數據分析,整理評比資料,當然錢想自認爲核心的部分我絕不碰觸,與金錢有關的決不越步。我就從外圍的工作做起,這些工作,我只要肯幹,在質量上、效率上無人可及。我完成了一週的日誌彙總,逮住一個合適的時機對錢想說了,錢想毫無表情帝迴應:“這是周大姐的工作。”我完成了一週的數據報表,逢錢想心情最佳的時機,對他說了,他立刻收起笑容:“這是小米的工作。”終於等到錢想對我說:“你看,我想把預兆科的法定假日的補貼提到一百元,這是同整個科室利益相關的事情,希望你們三人支持我。”自從我入這個單位,定位科的法定假日補貼就是一個班按照兩個8小時計算的,定位科一個班是24小時。隨着補貼基數的增加,現在預兆科一個班補助五十元,定位科一個班補助一百元。我說:“預兆科的人當然沒有意見。”我話裡的隱意是定位科的人能同意嗎?錢想早有準備:“汪臺不會說什麼,劉朝陽只會在私下提點小要求,烏科不過是要求一頓酒喝罷了。”“錢科,你提的是長期的要求,他們不過是一時的慾望。”“小楊,關於這一點,你能想明白,千萬別過高地估計烏科和劉朝陽。”畢竟是錢想主動與我談“工作”,我看到留下來的希望,再說我也是預兆科的人,也想多得錢。錢想打着科室的名義對甄臺提出了要求,甄臺答應了錢想的要求。我把上個月的數據預處理做了,錢想說:“這是我的工作。”我說:“錢科,以後的分析圖件由我來提供吧。”錢想說:“你做的圖件,不一定支持我的預測意見。”說完他笑了。我心一悸,感覺他的笑面底下隱藏着:“你就等着去定位科吧。”周大姐看出我的一臉無奈:“預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真想改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把退路荒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