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械庫也放了假,凌冽回到了家中,他悶頭睡了兩天。
晚上,他又帶着肖揚到處亂轉。
去看了看娘子當初一手創辦的學堂,因爲天花肆虐,學堂裡雖然已經放了假,但是還是有很多的學生留了下來。
當初天花疫苗剛推出來的時候,娘子拉着他去接種了,娘子說接種過牛痘的人不會再感染這病毒了,那時她還在學堂裡推薦學生們也接種,有些學生相信了她,有些沒聽她的,現在那些些接種過的可以留下在學堂繼續上課,而那些沒接種的都已經放回家去休息了。
不怕死的都好好活着,怕死的都回家呆着,連上學的自由也沒有了,誰的損失更大呢?
時間一天天過去,城門還沒有打開,城裡陸續有人死去,天天都有人把死去的人往城外拉。
那些最初染病的官員家裡,有三家已經有人死了,有兩個官員熬過了高燒卻落了一臉的麻子,其餘的人還在煎熬中。
皇上也發了一場高燒,太醫們戰戰兢兢,生怕皇上也感染了,結果他只是普通的風寒,過兩天就好了,倒是後宮有一個小皇子因爲出痘死了。
後宮也戒嚴了。
外頭每天染病的人員數字上報到皇上的案頭來,看得他十分的擔憂和驚心。
做賊的心虛,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他還記得那個被朝廷齊心合力打壓誣陷的莊曉寒,在上京城時曾捐贈大筆資金資助天花疫苗的研發,後來更是大力推廣,現在城中有很多接種過牛痘的人安然無恙,沒接種的天天排長隊去等,據說夏大夫藥鋪的痘苗庫存根本滿足不了需要,老百姓對朝廷怨氣日盛。
似乎這時候纔有人記起來她在時的好處來,民間已經有了些對朝廷的譏諷在流傳,甚至有人說,皇上失德,官員無恥,顛倒黑白誣陷忠良,所以才導致天降災禍來警示人心,從滿朝文武到平頭百姓,都要扛起這起冤案引發的後果!
更有甚至,有人提起了她還在城外的田莊裡種下的那許多的新作物,現在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了,朝廷曾經說是要給錢的,可是現在不僅把引進者給打的要死要活,還栽贓說人家是泄密的細作,那她那一田莊的新作物,朝廷是不是打算賴掉那些銀錢啊?
老實不客氣的說,朝廷當初還真的有這個打算的,本來凌冽家就已經抄家了,在抄沒他家田莊裡的出產那不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那時誰也沒想到隔壁的容國會插手這件事。畢竟,容國要插手,動靜就小不了了,一個國家的一舉一動都是要花費天量的資源的,只爲了一個小小的女子的性命,容國會大動干戈嗎?
至少這事若是落到他雲國頭上,作爲皇上,他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可是滿朝文武都低估了莊曉寒在容國的分量,容國不僅還擊還打贏了,搶佔了他雲國兩座城池還不肯退兵,搞得他們灰頭土臉,不得不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把人給帶走!
他雲國現在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裡子面子都丟光了!
皇上覺得頭疼不已,皇叔當初說得對,做皇帝的不能太意氣用事了,更不能把個人的恩怨情仇用國家的資源去消耗。
回頭看當初那個給他出餿主意的那個官員,安的是個什麼心,生生把皇上都給帶到陰溝裡去了,簡直是其心可誅!
朝堂議事會有好多天都沒召開了,也不知滿朝文武大臣都怎麼樣了,他讓幾個內侍去各家看看,這些內侍當初被太醫院的太醫強行拉着去種了痘,當時內侍們還嚇得膽戰心驚跪地求饒,現在回過頭來看,其實他們纔是幸運兒呀。
內侍們回來稟報時,說起外頭的情形:“…那些染了病的大人裡面有一個已經去世了,有兩個大人好是好了,就是臉上落了一臉的麻子,其他大人家裡親屬也死了好幾個,還有幾個人還在治療中不知挺不挺得過去…
城裡百姓都在排隊等着種痘…外頭很多人都在說凌夫人當初大張旗鼓資助痘苗研發其實都是出於好意,他們都在議論朝廷這麼對待她是不是爲了賴掉購買她田莊裡新作物的銀子---”
皇上氣的兩眼發黑,啪的就把手頭的奏摺丟了:“給他給他,都給他!我偌大的一個國家,還缺了那點購買種子的銀子不成!簡直笑話!吩咐下去,一個銅子都不許抹掉!”
官衙還沒有開放,凌冽也沒別的事可做,他主動挑了一個幫助拉運屍體的活,藉機出了城。因爲他已經接種過痘苗,官府對他這樣的人是全程放行的。
他直接去了田莊。
田莊的管事告訴他,即便是朝廷派人守着,還是經常會有人來偷莊稼,秋收時收割完了,他們夫妻卻都下大獄了。種子還一直都留在田莊倉庫裡沒交割。
田莊一直有人來偷種子,有外人也有自己人,包括那個少夫人身邊的大丫環春華。
春華自打釋放出獄後就一直不見人影,大家都以爲她是看主人家裡遭遇了不幸害怕了逃走了,原來走之前還順手來田莊裡薅了一把。
走就走了吧,留不住就不必留。
反正他對這個丫環也沒啥好感。
他每天就搬個搖搖椅坐在田莊入口那裡,就等着看朝廷的官員什麼時候來收貨。
朝廷還真是給力,半個月之後,戶部的官員就帶着滿車的銀子來收貨來了。
雖然他們態度不好,但是銀子一文都沒少給,在凌冽細緻認真的一個一個稱着白花花的銀子時,朝廷的官員帶着人把所有的收穫都搬得精光,一粒果實都沒留下。
當初還說要給莊曉寒留下一點做種子的,現在莊曉寒走了,他們都選擇性失憶了。
也可能沒佔到便宜讓他們很不爽。
當初說好的半價賣給官府是因爲用給凌冽升官做補償,如今凌冽官職被一擼到底,到底誰佔誰的便宜呢。
曾經滿滿當當的倉庫清空了。
凌冽走出門,看向偌大的田莊,空蕩蕩的一片荒涼,就如同他的心一樣。
這塊地,以後還是交給母親打理吧,他再也不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