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事,如一場冷雨,淋得重心頭高燒不退。爲了避免誤會,還是少獻一些殷勤。說是這樣說,心裡卻還是惦記着。畢竟深深地動了情,怎能說過去就過去。那種被拋棄的痛楚,不是用文字能形容的。但是靜下心來,還是思考着被拒絕的原因,並奢望着能有意外發生,哪怕只是被看了一眼。
今晚,中文系舉行了聯誼會。燈光閃爍,人影攢動,一對對的情侶在音樂裡翩翩起舞。重獨坐在角落,靜靜地欣賞夢中的她。
夢中的天鵝,欲振翅飛起,好美好美。重想:我的好姑娘,即使不能接受我的愛,也不要悄悄走開。進退的分寸,你我都知曉。我們不是小孩子,事事要明瞭。
沒想到,玲竟然拉着仁跳起舞來。重有些氣惱,心裡很是憋悶。可是,又一想,自己又沒有仁那強健的臂膀,也沒有他那種瀟灑。看看人家,比翼雙飛,是過麼合適的一對。自己看着想着,也就不怎麼氣了。愛一個人,就該給她自由,讓她幸福。儘管那個護花使者不是自己,也不希望自己的愛人有什麼不好。
重由原來的渴望,變成了現在的奢望。玲來上課了,不知怎地,似乎遙遠又陌生。
同學們準備明天回家過元旦,重卻帶着幾分不甘心,收拾行囊。早早醒來,和舍友們打車去車站,本來講好收十元。到了車站,司機非要漲價。重看遠處交警過來了,忙道:“別廢話了,就十元。”司機道:“那可不行,就十二。”話音剛落,警察叔叔道:“非法經營,罰款二十。”
司機臉色煞白,喃喃道:“這些都是我朋友的孩子,不要錢。”重道:“師傅都說了,不要錢,咱們走吧!”
司機欲攔住我們,又一看警察,只得摸兜拿錢。
重和舍友,揚長而去,司機還在那裡理論。海說:“重這小子真陰。”重帶着一種快意道:“這叫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家一通鬨笑。
輾轉回家,只是幾個小時的車程。在家裡的牀上安穩入睡,竟然又夢到玲。重被無情地拒絕,心好痛。驚醒時,甚是欣喜。夢與現實是相反的,他期待着自己那份真愛。可能明明已經結束,只是自己欺騙自己罷了,真是難以捉摸的內心。
在家玩了兩天,衝重帶着一絲惆悵與期待返回了校園。沒有見到玲的面,依然多了幾分想念。
還是順其自然地好,在學業中增進友誼。如果玲是真心,重當然高興。如果玲是無意,就不必強求。
重要選擇的愛人,是能完全接受自己的人。
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就如火山地震,你是無法預知或是阻止的。玲最終還是退回了重的信。玲把語氣放得不能再委婉,把事情說得不能再小心。可是字字句句,都像一支支冷箭,穿過重的胸膛,直戳心窩。重竟麻木得忘記了疼痛。瞬間腦海中一片空白,空洞的像灑滿白月光的荒野。
生活之路,不能回頭,一直向前吧!求學之路,也容不得雜草叢生。可能是重太把愛情放在心上了,一時在迷惘裡糾纏。
凌晨五點,重再也無法承受宿舍裡的窒息。他穿好運動服,獨自在操場奔跑,就像曠野中的一隻孤狼。
腦海中不停地迴盪着玲那句話:“其實你這個人挺好的。”爲什麼?明明是拒絕,還非要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是的,這就是一種溫柔的殺戮。重對待宇不也是這樣殺人不見血嗎?現在倒好,讓宇親自宣判重的死刑,算是罪有應得。
冷風削着重的臉,踩在融雪凝成的堅冰上咯咯作響,空氣中充溢着嘲諷的味道。
天邊幾顆星星,閃爍着微光。恐怕這是天際間僅存的光芒。
汗淌出來,瞬間凝成冰晶。重想:倒不如凍成一座冰雕,那樣就沒有悲喜,沒有痛癢。靈魂竄出軀殼,在半空中奚落着自己的可笑。爲何沒人懂我的心,也許你會後悔,可我已不在。
重最後拖着疲憊的軀殼,暗下決心:“大學裡不談情事。
慶幸吧!畢竟有人想着你。也不知什麼是真愛,現在已無心戀戰。一切由他去吧!
不要收穫眼淚,作爲第一個坦白的人,換來的竟是冷漠。思念的蟲子在心底蠶食脆弱的心靈,有點疼痛。
擡頭望一下窗外,又下雪了。白茫茫一片,透着涼爽的香氣。重那沉睡的心,卻難以沸騰。癡癡的情,難以隨風飄散。玲傷了一顆善良的心,她的無情,卻斬不斷重的思緒。
重心神迷離,胡思亂想:有人愛你,是你的福氣,可你偏偏裝傻。愛具有穿越一切的魔力,你本不漂亮,也不出色。我居然毫不覺察,不知不覺全心全意愛上你。是我的情囊不慎,遺失了一粒愛的種子,錯誤地落地生根。你我錯誤地澆灌,它發了芽。竟沒料到結局是徒勞,難以開出愛情之花。我們不必懊惱今後,貴在珍惜曾經的擁有。
是你讓我添了煩惱,
是你讓我徹夜不眠,
是你讓我活得受罪,
是你讓我誤入歧途。
可我卻沒有勇氣恨你,
也沒有氣力再接近你。
你爲何偷偷闖進我的心湖,
攪得不得安寧,
還要戲耍我?
誰需要你的道歉,
如今深深地明白:
許多事不言自明,
何必自尋煩惱!
一切進入了正常的軌道,期末複習備考如火如荼。重與玲算是心靈上的和解。沒有恩怨情仇,只當過去的是一副獨特的風景。這是獨立的崇拜,是無條件的。對方怎樣那是人家的自由,反正又沒有海誓山盟。也許真的不合適,但願玲能飛向自己的天空。
事事難料,就在重失意之時,雲突然出現了。她來纏着重去打乒乓球,不管是趁虛而入,還是早有預謀。只能謝謝她那片心了。隨緣吧,千萬不要衝動,也不要做什麼許諾。不管怎樣,有人愛總比沒有的好,做朋友可以是純真的。
雲一直默默地隱藏在身後,愛也難以說出口,重又難以接受。重也深深地懂得那份愛,就如自己對玲的那份愛,無條件,很熾烈。重故作聰明地把與她的情感化作姐弟情。
雲過生日時,向重索要禮物。無奈之下,只得貢獻出了自己最喜愛的兩盒磁帶。
有一首歌是張信哲的《愛就一個字》,他最喜歡那段歌詞:
“撥開天空的烏雲
像藍絲絨一樣美麗
我爲你翻山越嶺
卻無心看風景
我想你身不由己
每個念頭有新的夢境
但願你沒忘記
我永遠保護你
不管風雨的打擊全心全意”
糾纏隨風而逝,一身輕鬆。
天微明,重穿好運動服跑下樓。在樓門口,他頓時駐足。只見外面一片白色的世界,雪還在窸窸窣窣地下着。不見一個人影,寧靜安逸。重笑了,因爲他覺得自己是雪的寵兒,獨自享受雪野的擁抱。
運動場上,少有的一派巍峨景象。昔日灰色的看臺,如鋪上一層碎玉,儼然天宮的殿宇。一絲微弱的燈光隱約,重循着光源奔跑。
恍惚間,望到燈光掩映處,一個移動的人影。重心頭驚異,睜大眼睛也不能分辨。“莫笑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難道是一段奇緣,雪中仙子來尋她的王子?重帶着幾分期待與癡想,加快了腳步。
趨近時,重心頭盪漾。眼前美麗的背影只隔咫尺:修長的身形,輕盈的步履,舞動的馬尾••••••
重心跳有些加速,心中的魔鬼迫使自己上前搭訕,他用手輕拍一下女孩的削肩,道:“早上好,朋友!”
“啊!嚇死我了!”女孩受到點驚嚇,蹲坐在地上,雙手捂着胸膛。
重忙蹲下安慰道:“沒事吧?”
女孩微微擡頭,輕輕地將頭髮挽到耳後。重驚道:“雲,是你呀!”他的驚喜中帶着失望,現實戳破了他小小的夢幻。
兩人一起慢跑,沒有異常的驚喜,甚至都沒有隻言片語。在雲心中,一直很喜歡重,或許是一點不自信,或是重的無意親近,致使她一直藏在角落,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重從那次宇直言真情時,就已經察覺到雲的古怪。再加上聖誕前夕,月來訪時,她莫名其妙的言行,重切實地捕捉到雲的愛意。可是在重追逐天邊的明星時,又哪來的心情去留意路邊小花。其實每個人都是這樣,爲了自己的迷夢一路狂奔,丟棄了很多美麗的風景。也許就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的心理迷途吧!
一聲悠長的汽笛過後,列車的轟鳴打破了冬日清晨的寂靜。又在一瞬間漸行漸遠,那是滿載鄉情的列車。寒假將至,一股鄉愁涌上心頭。
每逢佳節倍思親,越是遊子失意時,越是渴盼家的溫暖。
重回到宿舍,室友們還在安睡。他脫掉鞋子,蜷縮在牀頭,感覺自己就是孤立的人。滿腹苦水無處傾倒,知音又有幾個。燃燒的熱情一次次被殘酷的現實熄滅,自己就像被父母遺棄的孩子。雖然衣食無憂,但卻掩不住被遺棄的酸楚。
每天佯裝歡笑,只不過是自欺欺人。太陽隱去了光輝,藍天暗淡了顏色,綠水停止了盪漾,青山消退了生機••••••
眼中的一切,靜如止水,堅固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