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重在辦公室裡批改作業,文坐在座位上聽音樂。二人都沒有交談,周圍也沒有一個人。突然,重的手機響了,他翻開一看是文發的信息,上面寫道:“你說我一生就這麼漂流,不知會漂流到哪裡?”
重回複道:“不用去想,都會漂流到自己愛的港灣。”
文道:“愛的港灣,在哪裡?有嗎?”
重道:“愛就在身邊,就看你是不是發現,看你是不是能把握。”
文道:“你不也在漂流嗎?讓我如何把握?”
重道:“既然不同路,何必再相逢。”
重這是一種訣別的告白,沒想到,文卻說:“假如有一天我逃婚了,逃到你家,你會給我開門嗎?”
重思索再三,不知文是何意,就回複道:“恐怕到時我已經兒孫滿堂,給你開了門,豈不會攪得雞犬不寧?”
文沒有再回復,就在第二天,有一個黑瘦的男生來接文。文給同事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夫。”
重聽了,像是一把利劍刺穿了他的胸膛,沒有鮮血,卻是黑色的憂傷。不是愛情,何必攪亂我的心神。幾天積累的愛意,如今變成冰冷的抱怨。
重在晚上,把自行出推到辦公室前面的車棚,把車鑰匙放在了文的桌子上。
重和文斷了交流,他爲了自己的未來,不可割捨不下。
很多事,還不確認。重做出了決絕的選擇,可是文對重還是一如既往,還是老大老大地叫着,還是給重送水果,送早點。偶爾神來之筆,還會大早晨跑進辦公室,握着重的手喊着:“老大,你摸摸,我好冷呀!”
重難難地笑笑,道:“還是那樣冷。”然後努力地把手移開。明明已經別離,何必再來騷擾?難道上天註定,二人會有一段孽緣,而重註定在劫難逃?
重偷偷取回那盒陳琳的磁帶,自己裝進隨身聽,反覆地聽着那首《粉紅》:
“有心情想喝那家咖啡
coffee shop 今天怎麼不開
看看時間已凌晨5點
爲何還有人坐在冰冷的臺階
啊哈多麼美的女孩
有誰來關心她的感覺
啊哈多麼香的花瓣
飄落了貼在手背好象有淚
17歲做的夢
70歲也感動
雖然有很傷心
最後得到了幸福
在浪漫的季節裡
a girl fall in love
看看時間已凌晨5點
有一對情人甜蜜擁抱在街邊
啊哈多麼美的女孩
依偎在愛她的人懷裡
啊哈多麼香的花瓣
飛起來飄在黎明粉紅的天”
一個晚上,豹和重在宿舍閒聊。豹問重:“你喜歡文嗎?”
重道:“說不太清,倒是不反感。”
豹道:“你瞭解她嗎?”
重道:“不知道。”
豹道:“你聽我說,你可不要愛上她。她本來和我在一所學校,她可是風情萬種,受到了很多男生的追逐。最後被一個叫坤的男生追到手了。據說還懷孕來着,名聲不是很好。你沒發現她老師神經兮兮的。有時高興得要飛,有時哭泣着想逃。”
重道:“那個男生呢?”
豹道:“畢業了,就棄她而去了。想想也很可憐,但是她愛得很深,不願放手,這不沒事就給那個男生打電話,一打電話就大哭大鬧。”
重道:“也是個癡情的傻子。”
重這一聽,不光沒有對文生厭,卻又多了幾分欽佩。在重的世界裡,他就是個懦夫。面對自己的摯愛,一次次地退讓,一次次地裝傻,如今落得兩手空空。但是文,敢愛敢恨,愛得轟轟烈烈,恨得痛徹心扉。這些事,重想都不敢想。
也許,就是文放不下,也不想傷害重,所以就這麼佔據着領空,不給別人機會,自己又沒法全心投入。
重似乎覺察到這一點,所以開始迴避文的接觸。女人都是敏感的動物,哪怕男人有一點心理的變化,她都會捕捉得一清二楚。
重眼睜睜地看着文就這樣投入別人的懷抱,心裡會是什麼滋味?早知是這樣何必要走近,早知不會有結果,何必屢次獻殷勤?
重不需要這不明不白的愛,他只需要找一個愛自己的人相伴終身。
不知不覺,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光了,學校旁邊的小河也結上了冰。秋風蕭瑟,瞬間變成了寒風刺骨。
重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上次回去,還是十一假期。重和母親談着工作的點滴,談到文的悉心呵護。這一切似乎都不能驅走母親心頭的愁緒。母親說:“就從你去了七中,我整整哭了三天,哭得我都看不見東西了。我想你去了那麼偏遠的地方,連個媳婦都不好找。”
重回想着這一切,覺得自己很沒用。母親竟然爲自己考慮那麼長遠,母親最大的追求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文化,有個好工作,討個好老婆。可是這次畢業風波,波及的不僅僅是自己,也波及到自己的家庭。他只想着自己堅強,卻沒想到對母親的衝擊。他只明白自己力挽狂瀾,虎口拔牙般取得了工作,卻沒有想過自己的終身大事。
年輕人考慮就是不全面,如今在這窮鄉僻壤,哪個女孩願意跟自己共度終身呢?重想着自己的處境,感到無限心酸。在看看單位裡,適合自己的女孩基本就沒有。恐怕燕就是重的唯一希望,可是人家心有所屬,這希望最終也只是個絕望,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半夜,外面響了一聲霹靂,之後重跑到宿舍窗前一看,外面是一個白色的世界,而院裡的一棵筆直的小松樹,被劈成了對稱的兩半。冬天裡打雷,不是什麼好兆頭。
早晨,重和同事去吃早點。踩着碎瓊亂玉,呼吸着雪後的冷風,心裡一片清爽,雪後,光線是那麼亮。偶爾幾輛從身邊蠕動而過的汽車,小心地向遠處爬去。吃完早點回來,太陽已經露出了笑臉,在白雪的輝映下有些嬌羞。快到校門口時,一輛轎車疾馳而過,重道:“快點,危險!”
同事很快過了馬路,重在他後面,這一急加速,閃過了疾馳而過的瘋車,可是腳底一滑,摔了個四仰八叉。尾椎骨一陣劇痛,讓重感覺渾身痠麻。同事扶着重直起身,慢慢地走進辦公室。上完兩節課後,重感覺疼得厲害。估計是腫了,重不敢坐下,只得站着,中午趴在牀上,自己按摩再三。可是一天了,也不見好。重決定到醫院看看,他不敢騎車,只得自己一步一挨地走向醫院,本來也就十分鐘的路程,他卻走了二十分鐘。到了醫院,大夫給重拍了張片子,看看沒有骨折,就給重開了點瀋陽紅藥,說一週以後就好了。
重就這樣挨着,沒有耽誤一天的課。同事還嘲笑他說:“一棵松樹被劈開了,重的屁股也開花了。”
重無奈地笑笑,根本沒有心情說笑。天公不作美,週六週日還要去培訓。
雪化了,重站在宿舍門口曬太陽,雪後的太陽還是溫暖的。這時,馬老師正回宿舍,看到重道:“重,你有女朋友嗎?”
重道:“沒有。”
馬老師道:“什麼條件,我給你介紹一個。”
重道:“身高一米六以上,模樣端正,踏踏實實就好。”
馬老師喜道:“我還真有一個人選。符合你的條件。她是我妹妹的同學,現在在環保局工作,中專學歷。”
重道:“我看中的是人,其他都是小事。”
馬老師道:“聽你這麼一說,你們還真有戲。那就這週六吧,在咱們去城裡培訓的時候,在電影院見一面吧!”
重道:“好好。”
中午母親來了電話說:“重,今天來了一個過路人,他看見我就給我道喜。我怕他是壞人,卻沒應聲。可是他還是給我道喜,說我今天有喜事,我就說什麼喜事。他說,反正是喜事,不信您等等看。然後他就走了。”
重詫異道:“他什麼也沒要就走了?”
母親道:“是呀!”
重道:“那倒是奇了怪了,今天我的一個同事給我介紹對象,是環保局的,後天去見面。”
母親笑道:“真的?看來那人真是個貴人。”
重道:“他會逗您開心,卻不知還有別的事。”
母親道:“怎麼,還有別的事?”
重道:“就是幾天前我爲了躲一輛轎車,滑了一跤,摔了屁股一下。”
母親急道:“沒事吧,怎麼那麼不小心?”
重道:“沒事了,我要不快躲,那車就滑到我身上了。”
母親道:“沒事就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重道:“您還是要小心,就怕下次那個人該騙您錢了,還是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轉眼到了週六,重爬起來,也沒有吃飯,就往外走。忽然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道:“喂,你是誰?”
只聽燕道:“我是燕,你怎麼沒有我的電話?你吃飯了嗎?我給你熱一袋奶。“
重摸摸自己腦門,感覺像是在做夢。電話裡的聲音,明明就是寒曉的聲音,再想想她的外貌,不就是如花的化身嗎?還有那爽朗的性格,不就是欣然麼?
重想着想着,感覺很害怕,因爲他可不想做個第三者插足,燕已經有人了。
只聽燕在電話裡急道:“你到底喝不喝?!“
重吱吱嗚嗚道:“喝,謝謝。“
燕道:“你在哪?一會兒我給你帶過去。“
重想,不能說在宿舍,那一起進出學校,肯定會誤會。再者今天還要去相親,可別壞了事。趕忙道:“我在西面等車呢!”
燕道:“那我給你帶過去。”
重加緊了腳步,他害怕燕逮他個正着。因爲他們的宿舍距離都沒有三十米。沒想到在這冬日裡,重帶着傷也能走得這樣快,他一步一痛地趕到了車站點,喘着氣回頭望着,隱約已經看到了燕的影子。他長舒了口氣,擦擦腦門的汗,站直了身體。
沒多大功夫,燕過來了,道:“你怎麼來這麼早?給你奶。”
重看着燕從包裡拿出牛奶,遞到他手裡。他接過來,還是燙燙的,沒想到燕竟然這麼細心。
重忙道:“謝謝。”
他本來是從來不喝牛奶的,喝牛奶是從燕開始的。他屏住呼吸,一口氣喝完。之後大口地喘着粗氣。
燕看出了端倪,道:“牛奶有那麼難喝嗎?喝牛奶對身體有好處。”
重道:“好喝,好喝,就是喝不慣。”
燕道:“以後我多請你喝幾次就好了。”
重更害怕了,他怕他的男朋友會找麻煩,那東北大漢,可整不了。
上了車,重找了個座位讓燕坐下,自己幫她買了票。自己站在離燕較遠的地方,燕向她招手,重走過來,燕一把拉住他的手,讓他擠擠坐下。重挨在燕的身邊,能聞到她身上獨特的香味,淡淡地,有些像荷花,又有些想茉莉,還有些像丁香??????總之說不清,很迷人。她扎個馬尾辮,長圓臉,臉色有些蠟黃,穿一身藍色羽絨服,下身是牛仔褲,穿着紫色的高跟尖頭皮鞋,顯得很高挑。言語之間,和如花的一樣,那長圓的臉龐和寒曉簡直一模一樣。再看這拉拉扯扯的直脾氣,和欣然別無兩樣。
就這樣一路同行,重卻害怕被人看到。誰知這次同行,也會有下文,很多事,很多人,都不是靠人力所能決定的。因爲一切都存在變數。重怎麼也不會想到,在一個偏僻的學校,會遇到自己摯愛的合體。如果寫在小說裡,都會是不朽的傳奇。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