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別了最後一抹晚霞
遠山現出踊躍的脊背
大雁成排輕輕飛過
小獸躲在窩裡安睡
炊煙混着霧靄繚繞
湖水擁着魚兒盪漾
遊走在嶙峋的古道
聆聽馬蹄的叮咚
飄落的枯葉
伴着冷風糾纏
忽聞笛聲悅耳
只見牧童驅牛歸返
身後的足跡漸漸模糊
前方的石徑蜿蜒至遠方
抖落衣襟上的征塵
逝去眼角的濁淚
天邊閃爍的星辰
是愛人靈動的雙眸
躲在陰影裡的明月
露出含羞的面龐
倚在樹下
獨自神傷
------《古道聞笛》
也不知是重被落紅擊打得失去了自我,還是被寒曉的等候感動了內心。淚水裡有酸澀,也有甜蜜。有不捨,也有輕鬆。花開花謝,潮起潮落。有開始也有結束。
落紅一直是心裡的按鈕,在每一次新的開始時,就會發揮作用。那麼長的時間,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雖然不曾見面,但是開心時想起她,失意時也會想起她,如今委婉地拒絕,心被掏空了,都來不及疼痛,就一無所有了。
重趴在寒曉的肩頭,很踏實,淚水乾了,嘴角還有鹹鹹的味道。寒曉把包裹放在牆邊,從兜裡掏出一包餐巾紙,抽出一張,輕輕地捧起重的臉,用紙巾耐心地拭着淡淡的淚痕。她仰着臉,流海傾到一側,露出閃亮的眸子,眼睛裡流露着幾絲膽怯與疼惜。那是重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情,頓時心生一種憐愛,想湊過去吻一下她的眸子。寒曉站在那裡,望着重的眼睛,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重也不知是爲什麼,可能是女人的敏感,她已經知道這一切。
重雙手按着寒曉的肩膀道:“寒曉,謝謝你的肩膀。剛纔失態了,見笑。”
寒曉淡淡一笑:“教授,怎麼表現,都是帥氣。我們還用說謝謝嗎?我總感覺,我們就是一個人,我能知道你心裡所想的,好像你也能看透我的內心。我拿着信,就已經知道里面的一切了。而你卻搪塞我,我就選擇先行,可是我走到門口,彷彿聽到你的哭泣,你的呼聲,不要我走,要我留下。於是······”
重用手輕輕按住寒曉的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要騙你。我說出口就後悔了。沒有下次了,希望我們一切都開誠佈公。”
重幫寒曉提起包,挎在她的肩上。想拉着她的手,但是就是沒有了剛纔的勇氣,看看四周,樓道里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重道:“我們出發吧,你的票不都買好了嗎?”
寒曉道:“是呀!不知還有沒有車?”
重道:“沒事,我送你去車站。”
重到校門口,租了一輛自行車,載着寒曉送她去車站。寒曉坐在後面,默不作聲。本來還算活潑的女孩,突然變得沉默了。重道:“你要是害怕顛簸,你可以扶着我。”
寒曉只是應了一聲,右手緩緩地伸過來,輕輕拽着重的襯衫的邊沿。這是重馱過的第二個女孩。之前是月,高中時,一個同學生病了,月建議他跟着去看看,馱着月走了個來回。那時的自己是多麼嬌嫩,甚至有些好笑,不知道該怎樣對待月。也不知現在月怎麼樣了,緣分就是緣分,不知在哪一秒就錯過了,也不知在哪一秒就又開始了一段新的戀愛。
重送月走進車站,檢完票,寒曉走向了火車,臨上車,朝重揮揮手說再見。重帶着欣喜,也向她揮着手。爲什麼剛剛開始,就要分開。也許一切來得太突然,也需要冷靜地想一想。只是幾天的分開也不會影響那開始涌動的愛情。
火車漸漸地遠去了,載着重的愛回家了。
重騎着自行車,獨自走在街道上,每一副面孔都是和藹的,每一棵樹都在爲他喝彩,風兒拂面,帶着美麗的祝福,小鳥飛過,送來歡樂。
回到宿舍,重細細地回味剛纔發生的一切,一半地獄,一半天堂。一會壓抑,一會開懷。這時,電話響了,重去接,只聽裡面道:“重老弟,能聽出我是誰嗎?”
重興奮地道:“海,老哥,是你呀!什麼事?”
海道:“重,你們去天津已經一個月了,大家挺想你的,回來和大家聚一聚吧!”
重道:“好好,那我就先去石家莊,回頭再回家。”
一夜酣眠,早晨收拾停當,就背起行囊回家了。
火車開動了,廣播裡響起了那首水木年華的《啓程》:
“別害怕現在的離別啊
微笑着揮揮手說再見吧
明天就等在
下一個路口
再遠的風景啊
我們會到達
向過去的悲傷說再見吧
還是好好珍惜現在吧
你尋求的幸福
其實不在遠處
它就是你現在
一直走的路
就在啓程的時刻
讓我爲你唱首歌
不知以後你能否再見到我
等到相遇的時刻
我們再唱這首歌
就像我們從未曾離別過
孤獨時候要記得想起我
等到相遇的時刻
我們再唱這首歌
就像我們從未曾離別過
不管怎樣的時刻
請你記住這首歌
記住我們的堅持從未變過
未來怎樣的時刻
請你記住這首歌
記住我們的夢想從未變過
記住我們的夢想從未變過”
重小憩了一會兒,旅途就不顯得漫長。沒多久就到了,重走在這熟悉的柏油路上,這裡留下了多少清晰的足跡。可惜的是愛情在這裡起落沉浮,不得善終。唯有那昔日的兄弟留下的那份真摯的友誼。
他打了一輛出租,大概十分鐘的車程,就到了師大門口。一切依舊,一樣的門口,一樣的甬路,一樣的道旁樹。身邊穿行的身影,似曾相識的面容,只是相視一笑,就算是問候了。
走到宿舍樓下,還沒有上樓,就聽到樓上有人喊道:“快看,重這小兔崽子回來啦!”
重擡頭上望,看到海將頭探出窗口,回頭喊着。重道:“海哥,你咋眼睛這麼刁呀,我一眼就被你鎖定。”
海道:“快快,到樓上來。”
重小跑着,噔噔噔地上了樓。走進宿舍,哥幾個輪番和重擁抱。卻不見夏的蹤影,重便問道:“夏呢?怎麼沒有看到他。”
海道:“他呀,自打上次考實驗班失敗後,就一門心思地賺錢呢!好像在餐館打工,叫什麼來着,我忘了。”
重道:“這樣呀,看來我得跟他聊聊。”
海道:“他就你這個摯友,心裡話不跟我們說。不過看着他也心裡不舒服。”
重道:“嘿,也是,好多事怎能是人力可能改變。”
哥幾個東拉西扯地聊了大半天,仁提議去吃頓飯。上次分別都沒來得及吃散夥飯,這次大家也覺得要補上。
大家簡單收拾,就集體出動了。剛走上甬路,就聽到有女生喊道:
“重,你回來啦!”
重定下腳步,循聲看去,卻是玲。重想收回視線,卻來不及了。玲已走到近前。重道:“你好,好久不見。”
玲滿臉笑意,像是老友相逢。可是重怎麼也笑不出來。沒有了愛情,好像就是仇人似的。但是重也沒有那麼小氣,接着道:“一切還好吧?和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玲道:“還好,我把工作定在這裡了。就是在超市做銷售,農也和我一起。”
重心頭生出一種酸意,笑笑道:“祝你們幸福。”說着伸出手和玲那纖長的手握了握,有些涼,但這也是重第一次和玲握手。
玲笑笑道:“重,你變了,變得開朗了。”
海道:“他沒變,就是現出原形了。他本來就是壞分子,你可被外形矇蔽了。”
重苦笑道:“哪有?我本善良。”
仁摟過重的脖子道:“在我們面前還敢裝?”
這時,和玲同宿舍的幾個女生也來了,湊過來道:“重,你怎麼回來了?”
重道:“來看看各位大姐呀?”
她們詫異地說:“重怎麼幾天沒見變化這麼大呀?開始會油嘴滑舌了。”
重道:“沒變化,就是頭髮長了。”
東道:“頭髮長了,見識短了。就會管人亂叫大姐了。”
重狠狠拍了一下東的後背道:“淨胡說!”
聊了一會就散了,因爲也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自己也是詫異,只是小小的改變,竟然惹得女生這般驚詫。看來原來人氣指數不高呀,怎麼大家都喜歡油腔滑調嗎?
大家到門口時,夏騎車回來了。重激動地喊道:“夏哥,你可回來了。”
夏簡直是從車上飛下來的,停好車,飛奔過來,一把抱起重,道:“老弟,我可想死你了,也不給我打電話或寫封信的。”
重道:“對不住,就是瞎忙了,你還好吧?”
夏道:“不好不壞。不說了,說說你吧!”
重簡單講述了自己一個月的點點滴滴,夏覺得他過得還不錯,強過在這裡。重認爲:離開一個地方,就要有新的開始。老人不說是“樹挪死,人挪活”嘛!
而落紅的事,重卻閉口不談。誰願意壞了這好心情呢?大家吃着美味,喝着美酒,暢談人生。
重不勝酒力,但藉着興致,也喝了三瓶啤酒,頭昏沉沉的。這也是重飲酒史上的紀錄。或許是因爲激動,或許是因爲失落,盡在酒中了。
吃晚飯,大家往回走着。海湊過來道:“我有個事得跟你澄清一下,你記得敏給你的相冊嗎?”
重道:“記得,怎麼了?”
海道:“我跟你說呀,那個相冊不是他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那是你參加“大學生口號”徵集活動的獎品,是敏幫你領回來的。”
重瞬間回想着發生的一切:重因爲誤以爲是敏對他有意思,還躲避人家,臨行還送了人家一個檯燈,希望她學習順利,也是給這份情感一個交代。如今看來,他的做法豈不製造了誤會?敏無緣無故接到禮物,肯定會感到意外的。放假前,重還接到了敏的來信。這個誤會,可是如何解開呀?
於是重道:“你怎麼不早說,這可是要命了。”
海道:“她沒事老像我問起你,我覺得,你肯定做了什麼。我害怕把誤會鬧大,這不就跟你說了。”
重道:“也沒什麼,就是我以爲人家送我禮物不禮貌,我就送她個禮物。所以,他就以爲我對她有意思。”
海哈哈大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怎麼當真了。”
重嚴肅地說:“你這玩笑開大啦!差點坑害一個良家婦女。”
海道:“那怎麼辦?”
重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得去澄清事實吧!”
不知不覺走到了校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是珠。她看到重跑過來道:“重,你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你好請我吃飯呀!”
重道:“好好,請美女吃飯,是我的幸運。”
珠歪着頭詫異道:“是嗎,你小子變化不小呀,怎麼那麼嘴甜。”
重道:“你覺得變好,還是不變好。”
珠笑着道:“變好,開朗點更可愛。”
重臉有些燙,但是因爲喝了酒,臉再紅也看不出來,因爲已經紅到了極點。
重感到珠看到自己時的興奮與激動,不知爲何,在同一個教室時,沒有什麼交流。如今別後重逢,倒感覺親近了許多,自然了許多。不只是自己言語放得開了,連沒怎麼說過話的女生,也敢說火辣辣的話了。
這不是重變了,是一切貌似還依舊,實際上早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大家拉着重走進了課堂,只是替東點了名,因爲他不勝酒力,回宿舍休息了。
老師是新的老師,不認識重。重一節課低着頭,看着書,偶爾看一下珠的背影,珠也不時地回頭看重。好像是要和重說些什麼。
這時紙條傳過來了,上面寫道:“重,下次來給我電話,要麼去家裡找我。”只見上面還寫着珠的電話號碼和地址。
重也把自己的電話和地址寫給了珠,但他自己知道,他永遠也不會撥那個電話,更不會去那個地址。因爲重的心裡已經沒有珠的位置了,現在已經被寒曉填的滿滿的。爲什麼,曾經相遇時不懂得珍惜,如今再續前緣已是癡人說夢了。
放學了,大家都散去了,重準備回家了。夏和海與重一道回家,因爲他們是老鄉。三人走到門口時,月竟然神奇地出現了。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微卷的頭髮,紮在耳後,黑色的皮涼鞋,更顯得高挑端莊。
重走過去,道:“月,你怎麼不回家?”
月道:“你回來啦,我做家教呢,十一就不回去了。”
重道:“我這就走了,記得掙了錢第一個請我吃飯。”
月道:“一定。”
重伸出手緊緊地握了握月的手,這個簡單的舉動包括了不盡的情誼。有道別,有囑託,有希望,有失落,有殘缺,有苦澀······
總之,一切都結束了。故地重遊,沒有預想的欣喜,只有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