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在門內,期待着如花快快回來解救他。
十分鐘,半小時,一小時,時間就這樣逝去,他藉着外面的燈光看看錶,已經九點多了。看來如花是不會來了,他把本子攤在地上,坐下來,頭和肩膀斜倚着玻璃門,有些涼。不知不覺,閉着眼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恍惚聽到門鎖的聲音,努力睜眼去看,卻動彈不得,看來他是在做夢。
接着門開了,一股涼風襲來,重驚醒了。可是由於門突然開了,他一時失了重心,癱倒在地。如花趕緊蹲身去扶,但力氣有限,被寵砸倒在地。重硬生生地摔在瞭如花的身上,只聽如花“啊“地一聲,重趕忙翻身坐到地上,身上還殘留着如花的體溫和淡淡的香水味。他伸手去拉如花的手,竟然是那麼細滑,冰冰的,手心有涼汗。她還在喘着氣,說:“真對不起,害得你等了這麼久。”她邊說着,邊站了起來。
重關切的問:“找鑰匙不順利吧?”
如花道:“倒是順利,就是管理員回家了。我打車去她家拿的鑰匙,這晚上不好打車,所以耽擱了。”
重歉意地說:“真對不起,害得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跑那麼遠的路。”
如花道:“沒事,沒事,你幫我在先嗎!”
重道:“給我鑰匙,我來鎖門,你先回去吧!回頭我去送鑰匙。”
如花道:“不用了,管理員說明天八點開門,把鑰匙送到圖書館門口就行了。”
重道:“是呀,那也是我送吧!”
如花道:“好的。”
重鎖好門,二人結伴回宿舍。走在這寂靜的校園裡,兩個人的影子,清晰地印在光潔的地板上。涼風襲來,如花打了個寒噤,重不禁往她那邊靠近了些。她接着打了個噴嚏,重脫下外套,披在如花的身上,如花說着謝謝,把胳膊伸進了袖子,穿在身上了。重道:“你沒事吧?都是我害的。回去吃點藥。”
如花說:“不用了,你不冷嗎?回去喝點熱水,彆着涼了。”
重道:“沒事,我火力壯。”
如花道:“只聽說淵博的教授,哪聽說過火力壯的教授。”
重憨笑道:“有道理。”
如花問:“你有女朋友嗎?”
重一下被問懵了,支吾地答道:“就算沒有吧!”
如花道:“就算,就是進行時唄?”
重稍加思索道:“不,是沒有。”
如花沒有說話,重接着問:“你有男朋友嗎?”
如花嘆了口氣,道:“曾經有過,一次意外,他不在了。”
重心頭一驚,道:“對不起,我提你傷心事了。”
如花道:“嗨,什麼傷心事,過去了。只是感覺做什麼事,打不起精神。”
重道:“人之常情,誰失去了摯愛,都會有些放不下。但是,未來的路,還要走下去。”
如花道:“你說得有道理,繼續走下去。你真是教授,覺悟高。”
重道:“別開我玩笑了,我不還是個尚未嘗過愛情滋味的孤家寡人。”
如花道:“你這麼優秀,一定有人喜歡你的。”
重道:“但願吧,還是沒有遇到像你長得這樣標緻的,成績又好。不過??????”
如花道:“怎麼?”
重道:“就是,你對人冷冰冰的,好多人叫你冰美人。”
如花笑笑道:“有些不近人情吧。算是諷刺。”
重道:“不過我倒認爲,你是很熱情的,他們是誤解你了。”
如花道:“是呀,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過這麼多話了。今天,真是個例外,不過和你聊聊,好像輕鬆了很多。”
重道:“很榮幸能和你聊天,有機會常聊。”
如花道:“是嗎?那太感激你了。”
走到宿舍區,如花要脫下重的外套。重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穿回去吧,明天再給我。”
如花道:“謝謝,那再見。”
重道:“再見,做個好夢。”
二人各自離開,重回到宿舍,打了好幾個噴嚏。康道:“教授,你感冒啦!”
重道:“沒事,有點着涼。”
豪道:“你一天跑哪兒去了?”
重道:“去圖書館了。”
康道:“你一天都在那?這麼晚纔回來。”
重道:“是的,不知怎麼就忘記了時間,剛纔還被鎖在了裡面,多虧如花幫忙,我纔出來了。”
毅坐起道:“不會吧,她給你開的門?你們一起去的?”
重忙解釋道:“不,不,她落下東西,正來拿,就把我放出來了。”
毅仔細打量一下重,壞笑道:“不會吧?你這一身塵土,是不是沒幹好事呀?”
他這麼一說,康和豪也都坐了起來,齊聲道:“你要解凍冰美人呀?”
重道:“沒有,我這是爬窗戶幫她拿包蹭的土。”
三人還是不信,重撇撇嘴道:“愛信不信!”
毅道:“不是不信,只是提醒你,現在巖正在追她呢?你可別弄出矛盾。”
重一聽,感覺剛纔的一點點默契與甜蜜,瞬間不見了蹤影。怎麼又是感情漩渦?重道:“放心吧,我不會犯錯的。”
重躺在牀上,思考着如花的事。一個受傷的女孩,也容易引起男生憐愛的。況且如花這麼蘭心蕙質,自己又算作什麼呢?遠遠地看着她,永遠那麼美,永遠讓自己幸福。怎麼剛一走近,就有那麼多的事情?愛情不知如何開始,更不知該怎樣結束。馬上要到元旦了,自己也要複習考試,不想那麼多了。臨睡前還是在心裡說了一句:“晚安,我的夢中情人。”
第二天,重還了鑰匙,就回教室了。他直奔第一排走去,只聽如花喊道:“重,坐到這邊來。”
重環視了一下四周,全班同學都朝重看過來,好像動物園的老虎放了出來。他朝大家點頭示意,就坐到了如花的身邊。
班裡就開了鍋,紛紛議論這轟動整個校園的爆炸新聞:重和如花。
重也沒有多想,只見如花從書包裡掏出重的外套,放在桌上,並表示感謝。
就在這時,不知誰打了一個口哨,很多男生尖叫了起來。重沒敢回頭,只是臉火辣辣的。他知道,這應該是巖一行人的舉動。一切靜觀其變吧!
重把外套穿在身上,整整衣領,朝如花笑笑便坐下。周圍的一切,將重隔爲孤身。一個純情的男孩,陪着冷血女魔,多麼有落差的組合。
重輕聲問道:“你沒感冒吧?”
如花道:“沒有,你呢?”
重說:“沒事。”剛說完,就打了一個打噴嚏,引來一陣鬨笑。
重無奈地搖搖頭,感覺自己怎麼做怎麼錯。到底是別人的過,還是自己的過?他想不明白,那就只有一個答案------命。可是對於重這個相信人定勝天的怪胎,他怎會向環境屈服呢!他貌似看着文文弱弱,實際上是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烈馬。環境越是擠壓他,他越是加強了反抗的力量。
往事,揮手說再見。未來,不會手軟。
重沒有留意,如花已經遞過來面巾紙,他看看如花,冰冷的面龐上,晶瑩着兩顆充滿關愛的眼睛。他接過來,輕輕地擦了擦,洋溢着如花獨特的香水味,是他從來沒有聞過的。禁不住深吸了一下,浸入心脾,瞬間迷醉。
重感覺渾身痠軟,是真的病了。他伏在桌上堅持聽課,朦朧間,要睡着了。忽然聽到如花趴在耳邊道:“重,醒醒別睡着了。”
重側過臉,那麼近的距離,看到一副白皙的臉龐,翹起的鼻子周圍,點綴着幾顆雀斑,看得如此清晰,要感謝這個距離,稍遠一點,都不會看到。齊眉的劉海,遮着閃亮的眸子,那一刻,重又一次動了情。
重朝如花詭異地一笑道:“沒事,就是有些疲倦。”他想:爲什麼在愛上你時,卻是我最狼狽的時刻?
重看着如花,那長長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就像卡通裡的人物,就是多大的邪念,經她這麼一看,也跑到九霄雲外了。
重移了移視線,看到她古代文學書裡夾着個書籤,伸手拿過來,仔細看着,上面是一幅漫畫:一個大大的沙漏,上面裝滿了黃沙,下面被一棵松樹的頂端擋住,一個人手握着斧頭,準備砍樹,看着上面的沙,又收回了手。不難想象這是一幅環保漫畫,如果砍了那顆樹,黃沙就會席捲大地。誰砍了樹,誰就遭了殃。其實,也蘊含着很多哲理。重就明白了人生也是如此,有一個按鈕控制着人生的方向,如果爲了一些事衝昏了頭腦,按錯了按鈕,同樣也會被厄運吞噬。翻開背面,寫着幾個工整的黑字:“誰來滋潤我荒蕪的心靈?”
重看了看如花,又看看上面的字。沒想到如花竟然說:“你喜歡就送你了!”
重坐直了身子,喜道:“真的?送給我?”
如花使勁地點了一下頭,道:“送給你。”
美好的時光,就像天上的流星,那種絢爛固然美麗,卻是轉瞬即逝。
轉天要放元旦假了,如花離學校不是很遠,就回家了。道遠的一些同學,計劃在晚上開個影視沙龍。重與康租來影碟機和大家點的光碟,天還沒黑,二人就到班裡準備了。豪和毅集了點資,買了些瓜子和水果。
男男女女十幾個人,集中在班裡,安靜地看着電影。康坐在影碟機旁,放了一張又一張影碟。重靜坐在角落,沒精打采的,無心看影片,也無心吃東西。
忽然,屏幕上出現了陳慧琳的影子,她可是重的超級偶像。只見他穿着一身橙色的長裙,梳着披肩發,圓圓的眼睛裡含着淚花。重集中了精神,仔細看看片名《薰衣草》。影片講述了一個女孩的男友去世了,她每天都是以淚洗面。而天上下來一個天使,他要給傷心人送去愛。他恰巧掉到女孩的家裡。這個天使怎麼努力,也不能讓女孩快樂一點。後來天使得知女孩最大的願望就是到天堂看看他的男友。天使就答應了。她沒想到,她的男友竟然變成了一頭牛,在草原裡靜靜地吃草。女孩愣在了那裡,周圍開滿了淡紫色的薰衣草。女孩哭了,天使哭了,重也哭了。
天使發現愛上了女孩,吻了女孩,就回到天上去了。一天,女孩又聽到一生巨響,出門看時,竟然是對面的男孩,竟然和天使長得一模一樣。幸福就定格在那裡。
重想,如花不就是那個女孩嗎?我想做那個天使,可是我沒有翅膀。
字幕還在滾動,電影結束了,重癡癡地看着屏幕,心還在異樣地顫動。
這時,從黑暗裡走過來一個人,重仔細辨別,原來是欣然。她懷裡抱着幾個桔子和蘋果,一股腦放在重的桌上,道:“教授,我纔看到你,還以爲你回家了呢!來吃橘子,自己坐這裡閉關哪!”
重道:“沒回去,謝謝。只是到這裡靜靜。”
欣然道:“等會,我再給你拿些瓜子。”
重還沒來得及阻止,欣然已經捧着瓜子小跑着過來了,重忙伸手去接,沒想到嚴嚴實實地捧住了欣然的小手,欣然趕忙張開手,瓜子嘩地一下,灑在了桌子上。
重道:“真不好意思。”
欣然道:“我說教授,我看你是動機不純呀,藉機摸人家小手。”
重道:“是你摸我的。”
欣然擡手照重後背重重地拍了兩巴掌,重連連叫苦。欣然道:“說,是不是你先摸我的?”
重沒辦法,只得歉意地說:“對不起,是我先摸你的。”
欣然這才罷休,喘着粗氣,坐在重的旁邊,道:“教授先生,給姑奶奶包個桔子!”
重道:“好好,只要不再動手。”
欣然吃着桔子哈哈笑道:“沒想到教授這麼不禁打。”
重道:“有話好好說,以後不要再動手了。”
欣然道:“知道就好,以後看你表現。”
重終於鬆了口氣,心想,最近到了新的學校,竟然遇到了三個截然不同的美女:寒曉,那是清純型的,天真無邪;如花,那是冷豔型的,冰雪聰明;而這欣然,那是火辣型的,風風火火。想着想着,重撲哧地笑了。
欣然正色道:“笑什麼?”
重靈機一動道:“沒什麼,就是想你的舉動,我覺得像一種蔬菜。”
欣然坐到桌子上道:“什麼蔬菜?”
重道:“不敢說,怕捱打。“
欣然道:“快說,小心看打!”
重道:“辣椒!”
欣然道:“好呀,看招。”她邊說着,一把捏住重的耳朵。重疼得厲害,又不敢作聲,害怕別人誤會。只得隨着欣然的方向,緩緩升起了身體。重挨着欣然坐到了桌子上,由於黑燈瞎火的,他的頭不小心碰到了欣然的胸部,欣然趕忙鬆手,默不作聲。重趕緊移開,又撞到了欣然的臉。重感覺到火辣辣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趕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欣然低着頭,一直不語。重坐在旁邊,看着屏幕,回味着剛纔發生的一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遠遠地傳來幾聲雞啼,天快亮了。重和欣然就這樣在黑暗裡,整整坐了六個小時。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靜靜地守着這漆黑的夜晚。不知天明會怎樣,不知未來會怎樣。
兩個人,在這少有的獨處機會裡,卻沒擦出愛情的火花。是呀,各自的心還在飄搖,怎知道自己的海港在哪裡?總覺得少些什麼,可能就是成熟吧。能把握幸福的成熟,能經營愛情的成熟。
欣然坐在身邊,四周飄的卻是薰衣草花香。重禁不住又想起了自己將要拯救的女孩如花,一時又陷入了沉思。
這一站,沒有欣然,因爲屬於如花。
作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