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園春色牆外柳,佳人拈花竹籬下。
一晌貪歡盡癡狂,夢醒方知身是客。
重爬起來,頭還是昏沉沉的,心中還是空落落的。突然很想家,人在失意時,就會想念親人。
重登上回家的列車,回家的感覺就是愜意。路旁的白楊,泛着精神抖擻的綠意,垂柳新枝上長滿嫩芽,如絲絛在風中輕舞。初夏時節,蟬聲悅耳,是大自然的歌聲。
不知怎地,初次回家覺得走了很久,如今往返次數多了,倒覺得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小憩一會兒,睜開眼來,就是家鄉的車站了。
農村的空氣總是那麼清新,天空總是那麼藍。一切都是原生態。
母親給他準備了瓜果梨桃,父親爲他準備了豐盛的午餐。不像是回家,倒像是做客。
下午,重倚着牆壁看電視,忽然,村委會的廣播響了:“各戶注意了,速到村委會領取糧食補貼。”
母親正忙着洗衣服,就說:“重,你也沒有什麼事,去領糧食補貼吧!”
重拿着戶口本,出發了。走在上小學的路上,格外親切。那時揹着書包和夥伴們一起步行上學,也許是因爲年紀小,覺得那條路很漫長,但是有好玩的事,也不覺得累。如今一看,不過是幾步路。
重走進村委會的大院,人聲鼎沸。大家如好久不見的老友,湊到一起暢談。重一直在外讀書,多數人不認識。走進會計室時,鄰家三嫂正坐在屋裡等待,重主動上前打招呼:“三嫂,您早來啦?”三嫂道:“週末也回來啦!”
重道:“快期末了,沒什麼課了,就回來看看。”
三嫂領完錢沒有馬上走,而是和一箇中年女子聊着什麼。還不時地朝重比劃着,隱隱約約聽到三嫂說:“你不是發愁孩子沒對象嗎?你看這小夥子,行不?”中年女子道:“行,他是誰家的孩子?”
三嫂道:“他是老張家的大小子,正在上師範大學呢!你閨女不也在石家莊嗎,倆人多般配。“
中年女子道:“般配,般配,你抽時間給我問問。“
重領完錢,朝三嫂說:“三嫂,我先走了,您慢慢聊。“他順便看了一眼中年婦女,她正目不轉睛地打量着重,還面帶微笑。重便開口問了聲:“您好!”
中年女子笑着道:“好好,你好。”
重走出門時,聽到三嫂又問:“行不?”中年婦女笑得前仰後合道:“行行,多會說話的姑爺!”
重莫名地有些激動,這是受表揚後的小驕傲吧!可是這“姑爺”的稱謂把重給嚇住了。
重在家裡勾留幾日,就回學校了。心情好了很多,開始努力練習微機,準備六月底的補考。
重製定了練習計劃,正要去洗漱,傳達室來電話了。他帶着詫異去接電話。原來是母親的電話,剛回來有什麼事呢?
只聽母親笑着說:“剛纔你三嫂來了,給你提親哪!”
重懵住了,道:“不會吧,誰呀?”
母親欣喜地說:“就是你上屆的綾呀!她媽正發愁她的婚事呢!結果在村委會看見你去零錢,你三嫂就問她媽,你行不?人家相中你啦!”
重聽着母親的話,帶着無限喜悅。是不是天下母親都是這樣,一聽說又給兒子介紹對象的,就會如此激動呢?
重道:“是呀,其實我們本來就在一所學校的,只是不在一個系。我們遇上過一次,上次寒假開學返校,我們是坐一趟車去的,我還給她打了票呢!就是她不愛說話,連聲謝謝都沒說。平時也沒見過面,人家應該沒有這個意思。”
母親道:“不是的,你三嫂說,她媽回去一說,綾對你的印象還不錯,高興地同意了。接觸看看,可能是人家害羞。”
重心頭有幾分欣喜,笑着說:“是呀,那就接觸一下吧!”
母親又說:“我跟你爸一說,你爸說跟她把不怎麼合得來。他家從前就住咱家附近,後來搬走了。”
重很納悶道:“那是該不該行動呢?”
母親笑着說:“就看你的意思。”
重的確對綾有幾分期待,因爲她長得像一個人,那就是落紅。在高中時,重曾在放學的路上與綾多次相遇,只是沒有說過話。的確,她不善言談,有時相遇時她會側臉淡淡一笑,白皙的面龐,有幾分清純的美麗。重也沒有勇氣搭訕,兩個內向的人,愛情是很難開始的。
況且真的落紅就在身邊,何必去找替身。什麼替身,她就是她。又沒有什麼承諾,何不開始自己新的人生。重嘴上不承認,他對綾的感覺,就是對落紅的放不下,進退爲難。
上次在車站相遇,重主動與她交流,可是人家不怎麼說話,只是笑笑,讓重有些尷尬。好多事,全憑緣分是可以開始的。何必僞裝,拖延時間?當時是認爲自作多情了,打完票,人家都沒說聲謝謝,重更是確認了這件事,所以兩年的校友,竟沒有任何交集。
現如今紙被捅破了,人家對她有意,竟然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如果早早開始,何必受那麼多次心靈刺激。重又不知如何是好。有更優秀的落紅,有先入爲主的女皇,又怎能退而求其次呢?
重又是一夜不眠,不知耗費了多少腦細胞。落紅是霧裡看花,水中望月,美是美,卻沒有着落。綾是近在眼前,伸手可得,嘆只嘆,錯過了時間。重慢慢體會到愛情的糾結與成長的煩惱了。
早晨,重去吃早點,經過傳達室時,他被李師傅叫住了:“重,有你的信。”
重接過信,道聲謝。一看是落紅寄的信。他盼了那麼久,終於回信了。他竟不是欣喜,卻是嗔怪:“幾個月纔回信,真是沉得住氣。”也是奇怪,每當對落紅洶涌着愛情時,她就杳無音信。一旦自己想開始一段戀愛時,落紅又會神奇地冒出來。讓重難以把握,就這樣一次次地糾纏不休。
李師傅看着重發呆,就關切地問:“小夥子,誰呀?沒事吧!”
重滿臉歉意地說:“謝謝您,沒事,麻煩您了,再見。”
重將信對摺,揣在內衣兜裡去吃早點了。別看重裝作不在乎,其實心裡早就樂開花了。綾就不知不覺被拋於腦後了。
人生充滿着岔道口,你還沒有選擇,路就已經鋪展開了。綾意外地闖入,惹得重感慨萬千。正欲打定主意時,落紅又來信了,不知是喜訊,還是騷擾?
重匆匆地吃完早點,回到寢室,迫切地打開信,只見上面寫道:
“重:
你好,很抱歉這麼久纔給你回信。你一切好吧!我這還好。
今年大運會要在我們學校召開,我們每天忙碌地搞綠化,搞佈置。放假前,還要把行李運回家,真是好麻煩。多虧有幾個老鄉幫我託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前些天我們幾個老鄉去九寨溝了,外面的空氣真是清爽。要是你去了肯定會頓生靈感,寫出很多詩篇。我這人木訥,只知道風景很好好看,卻說不出好在哪。
就要期末考試了,正忙着複習功課,希望能過關。你也要好好複習。
你的詩寫得很好,但我似乎看不懂。我要準備看書了,下次再聊。
友:落紅”
重讀着這半冷不熱的文字,有些失落。尤其看着那個“友”字,無比刺眼,不,應該是刺痛心靈。什麼時候改改稱呼,別說是男朋友,愛人,就是個好朋友也行呀!人在愛情面前就會變得很奇怪,總是很貪心,不知什麼是滿足。妄想擁有得更多,但是事實只是一點點。於是開始嗔怪,怎麼那麼冷淡,怎麼那麼不解風情。愛人家總是少一點,就不能多一點。重心裡也是這樣失衡,明明是自己的摯愛,卻常常陷入縹緲的迷惘。何謂擁有,沒有答案。綾表了態,重又覺得太容易得到不怎麼珍惜。那遙遠的夢想,尚在天邊隱約,何時能牽你手,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重胡思亂想着,心情又開始低沉起來。本來意氣風發的年齡,怎麼會變得苦大仇深?也許只有走過才能明白這一切。
迎着天邊的點點星光,我們走過萬家燈火的村落。漆黑的樹影,像恐怖的魔鬼守在那裡。一股清涼透過脊背。疾馳而過的汽車,拖着長長的光帶奔向遠方。
周身被寒冷包圍,每個毛孔都收得很緊。偶爾一陣冷風襲過,不禁打個寒戰,好像這樣的場景多次出現。
一直這樣奔波,不知疲倦。沒有目標,如同遊魂。什麼時候能找到停靠的港灣?那或許是很遙遠的事,人生如航船,停泊終究短暫,唯有遠航纔是永恆。
就讓我們人生的航船在險惡的海上肆意漂泊吧!
一些事可遇不可求,人生亦如此。運氣與努力都不可少。種的什麼籽,結的什麼果?時刻謹慎的付出着,耕耘着,不用大傷腦筋地想着結果,心安理得不是更好嗎?溪水歡快地流着,微風溫柔地颳着,心自然地跳動,人均勻地呼吸。盡情享受這份和諧與寧靜。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間,轉瞬即逝,現在狀態正佳,周圍的人健在,珍惜每分每秒,守住這份幸福。
驕傲,嫉妒,自卑,惶恐。這一切襲擊着傷痕累累的心,是鎮靜自若,還是泣不成聲?我一定能渡過難關,收穫應有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