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來自佛朗基的使者, 之前在臺灣海峽一直攔截福州的船隻, 福州的官員大驚,以爲有外敵來犯,立即上報, 並且組織軍隊,剛讓軍隊前去一探虛實, 誰知那幾個佛朗基人就表示要同大周友好往來,要租借這臺灣島。
元武帝暗中思忖, 且是先讓那佛朗基人進京。
如今報紙這般多,消息傳得快,很快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洋人進京, 旁人不知這臺灣之事,只當那外邦朝聖, 乃是國家強盛之跡。
沈興淮計算了一下時間, 按道理不應該啊, 時間上來說有些早了, 佛朗基人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統稱, 第一個侵略臺灣的應該是西班牙,只是後來被荷蘭殖民者打跑了。
但此時按照後世的時間應該是宋朝後期,他對歷史並不是很瞭解,根本計算不出具體年份, 只能根據一些社會的發展模糊地判斷一下。
只是這個世界真的有太多變化了, 他當真沒法去以後世的標準去衡量了。許多東西出現的時間點也發生了紊亂, 既然東方有穿越者,誰又能肯定西方沒有穿越者呢?
沈興淮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感。
槍支彈藥是進步了,可是這樣微小的進步,也許會有更加厲害的。有了報紙,可思想還沒有解放,中國一日沒有科學,沒有理性,思想的啓蒙該如何繼續。此時沈興淮當真希望多來一些穿越者。
佛朗基人進京也算是一個可以瞭解外界的契機,沈興淮一直苦於無法瞭解到外界的信息,他希望藉此可以多知道一些外邊的情況。
佛朗基人入京那一日,滿京城的人都夾道相看,這可是真真實實的西洋景,佛朗基人長得人高馬大,模樣粗獷,大夥兒都稀奇不已。
“這洋人長得可真奇怪,那鬍子咋長這麼多......”
“頭髮顏色是黃的.......”
“你以後要是再不乖,就把你送給洋人去,洋人吃人的。”
佛朗基人也看着稀奇呢,他們對東方充滿了好奇,傳說中東方遍地黃金,但他們到那個島上,並沒有發現多少金子。進了城門,便發現兩旁皆是人。
“噢,佐羅先生,你看這兒好多人!”
“他們都是來歡迎我們的嗎?”
一羣佛朗基人也是激動不已,笑着朝兩邊揮手。
忽的發現那馬車不顛簸了,坐在裡頭平穩得很,便是好奇地張望着路面,那灰撲撲的路面令幾個洋人驚詫不已。
“噢,上帝,這是什麼地方,爲什麼這麼平滑!”
“他們這裡的路可真好,我感覺很舒服,比之前的舒服多了!”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很快駛出了熱河路,又顛簸了起來,佛朗基人有些失望地咒怨了幾聲,前頭的車伕亦不知這羣洋人嘰裡咕嚕在說些什麼,揮了一馬鞭,此時路上很空闊,兩邊皆有官兵把守,馬車一路非常順暢。
駛至皇宮門口,佛朗基人下了馬車,那長大的嘴怎麼都合不攏,官兵站在門口皆守着。
隨行的有一個翻譯,是臺灣那邊的人,官話都不大順暢,估計佛朗基話也是一知半解。佛朗基人先是被帶到了一個屋子裡去,狠狠地被清洗了一遍。
門口的太監道:“這洋人可當真是薰得很,走過去就一股味道,夷人果真是夷人。”
說罷,還嫌棄地拿手在鼻子上扇了扇。
那頭佛朗基人還高興能有這般待遇,高高興興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上了大周皇帝替他們準備的東方衣裳,又有宮女替他們梳理毛髮,打理鬍子。
有人道:“這兒可真舒服,有人服侍,要是這兒的皇帝賜我一個官位,我都不想回去了。”
其他人鬨笑,狹促地擠兌他:“巴爾加斯,你可以娶個公主,就可以留在這兒了。”
且是打理了一番後,又有禮部的人過來教他們簡單的禮儀,由於交流上的問題,只能通過翻譯讓他們跟着做,就這般臨時教了一番,就被拉去大殿了。
五品及以上有資格參加早朝的官員纔有機會坐在這裡,沈興淮造路有功,被提了一級,如今是正五品,此時站在靠後邊的位置。
佛朗基人看看這看看那兒的,看什麼都新鮮,在朝臣官員眼中就是沒規矩,皆是蹙眉,心中鄙夷。
沈興淮見到一行人,猜想應是西班牙人,他在英國讀書時,曾有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舍友,兩個國家相鄰,摩擦甚多,兩人常常因一些觀念而不和。
歐洲各國的語言大多互通,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戰爭頻繁,戰陣帶來的統治首當其衝就是語言的改變。
待是佛朗基人一開口,沈興淮便是確認了這是西班牙人,西班牙語屬於拉丁語,英語屬於日耳曼語,入門非常好入門,沈興淮雖不精通,但一些日常簡單用語還是可以明白的。時隔這麼多年再聽一門外語,他凝神細聽,希望分別出他說的意思。
如果換做英語他還能省力一些,西班牙語他當真是有些模糊了,只能憑藉一些記憶模糊地猜測。
元武帝自是聽不懂,全靠那臺灣島來的翻譯,臺灣島畢竟也遠離大陸,官話也不標準,夾雜着土話和官話,鄉音濃重,又是還有一個隨行的官員重複說一遍。
佛朗基人先是道歉了一番,不知那是大周的國土,以爲是到了印度。
元武帝表示大肚地原諒了,詢問他們此番前來的意圖。
佛朗基人表示願與大周永結兩國之好,稱讚了一番大周的強盛與富裕,也許爲了照顧那個翻譯,爲首之人的語速也不快,沈興淮可以分辨。
元武帝果真大悅,笑言:“佛朗基與大周,自古皆是友國,我朝臣民向來友好熱情,亦是歡迎佛朗基臣民來我朝。”
翻譯轉達了一下,佛朗基人又是跪又是謝,滿朝文武皆是以爲是我朝之強盛使外邦夷人臣服。
沈興淮不敢掉以輕心,中國人自古重臉面,尤其是文人墨客,尤其喜愛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名聲,可外國人不一樣,他們重利益,沒有利益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他們這般遠道而來,自然不可能是爲了來看一看,誇讚一番。
果真,那個爲首的佛朗基人佐羅話語一轉,轉到臺灣問題上,他問,可否將臺灣借給他們使用。
沈興淮聽不真切,大意是如此,他心中一緊,重頭戲大概在這兒。
前朝開國皇帝是穿越者,似是一個軍人,對臺灣問題尤爲重視,就是怕臺灣再被分割。這大底是旁人所不懂的,但穿越者都明白。在以往,皇帝都覺得臺灣位置偏僻又是遠離大陸,彈丸之地,派兵去攻打也不划算,就覺那點子地方丟了就丟了,反正中國地大物博。
然而事實上,這裡涉及一個海峽,就好像進出的咽喉道路被卡主了。
那個翻譯轉述了一番,“佛朗基人向來憧憬東方文化,仰慕我朝.......想租借臺灣島,每年朝貢.......”
沈興淮很確定,那個佛朗基人的意思和翻譯的意思是完全不一樣的,他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嚨口,生怕元武帝一口答應了。
如今說的是租借,給朝貢,到時候不給,元武帝又能那他們怎麼辦,若是覺得爲了點朝貢千里迢迢去打仗不划算,便這般算了,那臺灣島怕又是後世那樣的結局。
元武帝心中自然是意動的,那臺灣島太遠了,蠻夷之地,自是沒有賦稅收入,只能說是有這個領土而無其作用,租給這佛朗基人,反而倒能拿些東西。
且是心中琢磨,餘光瞥見朝臣,道:“佛朗基大使路途也勞累了,不妨稍作休息,此事待日後再議。待是晚上,朕設宴款待諸位使者。”
沈興淮先鬆了一口氣,踏出來半隻腳又縮回去。
佛朗基人不知中國這打太極的功夫,語言不通當真是世界上最難溝通的事情,爲首的佛朗基人還在那兒表示他們不累,已經被侍衛請了下去。
送走了佛朗基人,官員們紛紛到中間來,按照上朝時的站位。
元武帝目視下邊:“衆愛卿覺得如何?可租借否?”
右相先道:“回稟聖上,臣覺,租借一事可行也!佛朗基人遠道而來,亦是心意十足,我朝奈□□大國,那蠻夷之地,亦只有洋人才將其作寶,若是連這點都拿不出來,豈不惹人笑話!”
左相不甘示弱,上前一步:“臣亦覺尚可,臺灣島素無賦稅收入,遠離內陸,未經開化,倒不若租借給佛朗基人,一來彰顯我朝富裕強盛.......”
元武帝面帶微笑,微微頷首,他亦是這般想的。
下面人慣是會察言觀色,忙是想附和應聲。
後頭有人揚聲道:“臣有議!”
陳敏儀剛想着是哪個沒得眼色的,且是微微回頭,肝膽俱裂!
沈興淮低着頭雙手舉過頭頂,道:“臣有議!臺灣島萬萬不得借給佛朗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