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煙閣後頭,有一片很隱秘的樂土,是遲四指花巨資重金打造的,極少對外開放。
今晚,這裡卻鼓樂笙簫,歌舞昇平,聚集了不少打個噴嚏也會令江南爲之一震的人物。
沈折桂的生日派對就在這裡舉行。
從凌煙閣一個隱秘的側門進去,是一爿蘇州園林的建築。最先是一片竹木掩映,再往前走是個小湖,水波碧靜。湖心是一片小洲,面積不算大,上面有幾座雅緻精巧地木製小樓,隱約有煙波浩渺的氣勢,又有小橋流水的詩韻,宛如絕世佳人迎風而立。一道長橋連接洲岸,長廊迂迴蜿蜒,曲徑通幽,遠望洲上,假山瀑布,應有盡有,瀑布飛濺而下,宛如潑墨山水,雖已秋深,小樓卻仍然處在花地海洋中,猶如人間仙境。
錢,果然是一樣好東西,可以隨心造就如夢似幻的東西。
雖然沈折桂是今天的壽星公,但真正的主角還是在黑白兩道左右逢源的沈獨行,大部人都是衝着他面子來的。他的名氣雖然不及南宮青城的名聞天下,但在江南一帶還是如雷貫耳的。此刻,他端着一杯86年的法國干邑,走走停停,與來賓們談笑風生,盡顯東道主的熱情與高明的處世手腕,身着一條高貴黑紗擺裙的夏洛書挽着他的手臂,微笑作伴,更令他光彩出衆。
相比之下,在城府方面還是雛鳥的沈折桂就相形見絀許多,跟幾個豬朋狗友在一旁拼酒作樂。
“媽的,老子身上的幾萬塊錢沒兩下就輸光了,看來不止大賭敗家,小賭也好不到哪去,全他孃的一路貨色,坑爹啊,以後再也不沾這玩意了。”邱式牽着小鳥依人的魏娜,罵罵咧咧地從一幢小木樓走出來,一屁股坐到了泳池邊的一張桌子上,這裡坐着龐超羣、裘鶴鳴,還有從南京趕過來的應暗藏。
“輸了多少把?”裘鶴鳴正啃着一塊七成熟的炭燒牛排,見邱式一副不服輸的樣,好奇問道。
“1把。”邱式懊惱道。
“……”裘鶴鳴汗顏無語,這逼還真是沒腦子的,誰會一上去就showhand。
“賭桌設在二樓?”應暗藏感興趣問道,一提起賭,心裡就有點躍躍欲試,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賭棍,牌九,三公,百家樂,21點,押大小,俄羅斯大轉盤,老虎機,無一不曉無一不通,但他不是那種殺紅了眼奮不顧身的瘋子,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收手時不含糊。最先是在澳門下的海,從一千塊開始,小打小鬧嚐到了點甜頭,就開始野心勃勃玩大了,基本都是10萬上落,沒幾個月,澳門那幾家賭場全玩遍了,除了在葡京輸了點蠅頭外,其他全線飄紅,最彪炳一次是100萬過去,500萬回來。到後來,覺得在澳門玩已經不盡興了,有點龍游淺水的味道,就跟着幾個富商跑到緬甸那邊,在藍盾、果敢和邁扎央三個赫赫有名的賭場贏了將近1000萬,不過除去僱傭保鏢和潛規則分紅兩樣費用,花去了近500萬,帶回來的錢還是和去澳門相差無幾,但他不在乎,那種緊繃的刺激,那種窒息的快感纔是最重要的。
“嗯,怎麼,暗藏,你也想去玩兩把?”邱式含笑問道。
“待會兒吧。”應暗藏轉頭,下意識瞥了眼那個人滿爲患的小木樓,就打了退堂鼓。
“行不行啊你?”邱式狐疑道。
“最起碼我不會一把就玩完。”應暗藏微笑道。
“&*&%%……¥#¥@#%……”邱式抓狂。
幾個人會心而笑。
裘鶴鳴沒吃幾口牛排就半途而廢了,從路過的侍應生手裡拿過一杯紅酒,小小品酌起來。
應暗藏環視着四周,鬱悶道:“是不是我太久沒來寧州了,今晚怎麼這麼多人我不認識的?”
“你丫再不出來透透氣,就快溺死在南京了。”邱式邪笑道,逮住機會就落井下石。
“哪些你不認識?”龐超羣不像邱式那樣的沒心沒肺,手裡端的不是酒,而是一杯蘇打水。
“你看,在小亭臺上坐的那幾個大人物,除了青城,其他我好像都不認識。”應暗藏輕聲道。
“韓雪你不認識?”邱式誇張道。
“好吧,除了她,再除了隨筆,成了吧。”應暗藏無語道。
龐超羣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蘇打水,望向二十米開外的一個小亭臺,輕聲道:“坐在青城左邊的那個青年,是上海青幫的太子,燕青,韓雪是他的女朋友,他們倆現在經常出雙入對。而青城右邊的那個中年男人,叫臧青酒,剛剛接手黑龍團江南一帶的事務,原來的總管虎王姜嘯天被黑爺派去了廣東,接替剛出事的和氏璧的位置。臧青酒旁邊的那個青年,別看他一副蒼白病怏怏的模樣,可是大有來頭,是從水深得沒有底的京城來的侯門公子哥,叫甄青衫,也是中生代中唯一可以與青城相提並論的一個人。”
“我擦,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啊,而且是清一色,都帶‘青’字的。”應暗藏嚥了咽口水。
幾個人同時捧腹一笑。
應暗藏多瞄了幾眼甄青衫,然後轉移視線,又問道,“那隨筆身後那個男的呢?”
“不清楚,這個人我也是前幾天聚會的時候才第一次見,隨筆帶着他來的,背景資料不詳,不過據說是四指留給隨筆的最大底牌,名字我倒還記得,叫慕容白,身手如何沒人見過,也不怎麼愛說話,滴酒不沾,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他手上的那雙白手套,就沒見過他脫下來過。”龐超羣簡單述說着自己對這個男人的直觀印象,他對慕容白也是相當好奇,此刻正眯着眼睛細細觀察着,那是一張相當英俊的臉,足以謀殺任何一個年齡段的女人。
“隨筆她還好吧?”應暗藏雖然窩在南京足不出戶,但也對江湖上的腥風血雨有所耳聞。
“正如你看到的,完整無缺,再艱難也挺過來了,現在全面接手四指堂了。”龐超羣輕聲道。
“指爺這事,真是蕭雲那二逼乾的?”應暗藏當初聽到這個小道消息,還是難以置信。
“不是他,還有誰會這麼傻_逼?換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指爺啊。”邱式罵道。
“看來這丫還真是個大傻_逼啊,你看,他竟然敢來這裡。”應暗藏一臉錯愕,呆呆望着長橋。
在長橋那裡,蕭雲正和沐小青緩緩走來。
他的出現,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在四周負責守衛工作的四指堂人馬。在指爺出事的那一晚,老鬼和棺材已經把劊子手蕭雲的照片發給了所有的弟兄,面對這個奇恥大辱,沒有一個人不是怒火中燒,都想一刀一刀凌遲了這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大小姐一直都在強調老爺屍骨未寒,要讓老爺的靈魂得到安息,不能再沾血腥,他們才艱難忍下了這口惡氣。現在,這個仇人就活生生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出現在了四指堂的地盤,還有誰可以控制得住自己呢?
苦苦壓抑。
“蕭雲,我們還是走吧。”沐小青還沒走完這座長橋,就發現了氣氛有些不對勁,一臉擔憂。
“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怎麼好意思沒打招呼就走了呢?”蕭雲微笑依然。
“可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你要相信我,女人的第六感是很靈的。”沐小青皺着黛眉道。
“有我在,不怕。”蕭雲柔聲道。
沐小青剛想開口阻止,卻見到他那胸有成竹的神情,心裡驟然平靜了不少,輕輕點頭。
可兩人還沒來得及往前邁步,一道人影就從小洲的一個黑暗角落衝了過來,迅猛如虎,暴戾霸道。沐小青嚇了一大跳,臉色大變,接着就狂叫了起來。蕭雲波瀾不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腳步一挪,將沐小青全然護在了身後,定睛細望着漸漸接近的那個人,倏然伸手一刁,竟然毫寸不差地扣住了那個人的手腕,乾淨利落,老辣非常。
“老鬼,這樣無禮的待客之道誰教你的?”蕭雲故意板起臉責問道。
“你媽教的!”老鬼憤怒道,他被搭住了脈門,手腕無力,手裡那把尖刀硬是無法前進半分。
“唉,你說錯話了。”蕭雲輕輕嘆氣。
然後,他手腕看似柔軟一翻,吧嗒一聲響,老鬼的手就斷了,疼得他鬼哭狼嚎。
再一腳,噗通,一道華麗的拋物線跌入湖中,老鬼死命掙扎着遊向岸邊,極其狼狽。
其他人馬見狀,怒不可遏,紛紛圍攏過去,可剛走到一半,就被一個人給厲聲制止住了。
遲隨筆。
她站在小亭臺邊緣,居高臨下做了一個退下的手勢,那些人馬二話不說就照做了。
言聽必從。
她輕輕瞥了眼長橋上的蕭雲,走了下來,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慕容白不出意料地緊跟着她。
一米距離,四目相對。
沉默了將近一分鐘,蕭雲咧嘴一笑,率先打破沉寂,輕聲道:“好久不見。”
遲隨筆仍然面無表情,只淡淡一句:“世界太大,還是遇見了你。世界太小,還是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