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瀋陽。
蕭雲在杭州呆了三天,在與公子黨高層見完面以及安頓好魏銅雀一家之後,就直飛瀋陽了。
在一天前,蘇楠就收到了蕭雲發來的短信,不禁喜出望外,一晚上興奮得睡不着覺,輾轉反側的。今天天還沒亮,她就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挑衣揀靴,把自己裝扮成活脫脫一個禍國殃民的尤物,然後帶着董悲咒、李長謀、蝙蝠、瘦猴以及剛來東北不到半個月、負責保護她安全的薛子和李影蹤這對情侶,急不可耐地從杏花村出發了。
由於前幾天東北剛剛經歷大雪,銀元般的大雪片子,飄飄灑灑,洋洋溢溢,像梨花落幕,似蝴蝶翻飛,輕盈盈、顫微微地降落在東北這方黑土地上,像棉被一樣呵護着這片土地。今天雖然停了,但北風依舊呼嘯,似狼哭鬼嚎,道路並不好走,蘇楠他們一共開了四輛黑色的豐田陸地巡洋艦,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到了瀋陽桃仙國際機場接機。
“蘇楠姐,你不困啊?”薛子死命打着哈欠,他今天五點半就被蘇楠叫醒了。
“還行吧,反正這幾個月都習慣了,起早貪黑的。”蘇楠挽了挽臉側的秀髮。
“呃,好吧。”薛子撇撇嘴。
“你要是困,就去找個位置眯一會兒。”蘇楠諒解道。
“困倒是還好,關鍵是餓。”薛子拍拍肚子道。
“你個吃貨。”蘇楠笑着罵道。
“這才9點不到,雲少他起碼得10點半纔會落地,要不咱先去吃個早餐吧。”薛子提議道。
“我不餓,你們去吧。”蘇楠微笑道,來到接機口之後就像紮了根似的,動都不想動了。
“那我們去了,回頭給你帶點,你想吃啥?”薛子問道。
“一杯熱咖啡和一個漢堡。”蘇楠輕聲道,視線只在通道與手錶間來回。
“OK。”薛子點點頭,然後跟董悲咒他們去機場的肯德基吃早餐,只留下瘦猴陪着蘇楠。
在距離蘇楠這羣人一百米開外,有兩個人正拿着微型望遠鏡,觀察着蘇楠等人的一舉一動。
站在前面的那個人很年輕,身高也不是太高,撐死了一米七出頭,但矬子裡面常出將軍,這個人就具備這種氣質,桀驁不羣,鋒芒如刀,他正是白山黑水堂的二太子,在東北可以呼風化雨的向晚。他身後站着一個一米八五上下的雄壯男人,西裝筆挺,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陰森溼冷,向晚的貼身保鏢。
“曾窮,你要認準那邊每一個人的長相面貌。”向晚舉着望遠鏡,定定看着蘇楠絕美的容顏。
“是。”曾窮簡潔道,也拿着一個望遠鏡在觀察。
他名字叫曾窮,外號‘傻狍子’,八品上高手,四川內江東興區順河鎮高山鄉玉泉村二組人,1989年3月至1992年12月在大理武警支隊服役,95年在勐海持槍搶劫殺人後潛逃,逃了8年,涉嫌28起血案,37死4傷,剛開始一路南下,勐海、重慶、長沙、韶關、陽江、徐聞、海口,然後從海口一路北上,憑藉着出衆的反偵察能力,躲開了一切警察的封鎖,04年到的瀋陽,在白山黑水堂底下的一個賭場賭錢出千被抓現行,反抗時,徒手殺了三個看場子的,被向晚看中,就收作了保鏢。
“那個女的叫蘇楠吧?”向晚輕聲問道。
“你感興趣?”曾窮反應很快。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她這類興風作浪的妖精。”向晚露出了一個青面獠牙的笑容。
“要我直接綁了她麼?”曾窮放下望遠鏡。
“暫時還不要,免得打草驚蛇,等收拾了那個蕭雲再說。”向晚否決道。
“不怕夜長夢多?”曾窮問道,他很清楚自己老闆的爲人,對美色可謂求賢若渴。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向晚陰險一笑,看着遠處的蘇楠,彷彿想到了征服她的場景,輕聲道,“女人什麼時候都有,但機會這玩意就很千載難逢了。現在老爺子年紀大了,遲早會退下來的,白山黑水堂的擔子誰接過去?候選人肯定是我和我哥。你也知道,我和我哥從小就水火不容,一山不能藏二虎,老爺子在,我們還能和和氣氣,他要是走了,肯定鬧翻天。這樣一來,要麼是我上去,我哥消失,要麼我哥上去,我消失。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一定要做出點成績來,讓老爺子刮目相看,而除去蕭雲這個眼中釘是天賜之機,不用南宮青城多說,我也會不擇手段的。”
曾窮笑而不語。
10點40分,從杭州蕭山機場飛過來的乘客開始陸續出來,人頭頓時洶涌。
不光蘇楠那羣人緊盯着接機口不放,後面的向晚他們也不敢有絲毫的放鬆,氣氛有些凝重。
忽然,蘇楠率先開始雀躍,不停地揮着手,其他人也興奮起來。
向晚瞳孔一縮,知道目標出現了,迅速將望遠鏡移向前方,看見一羣黑色西裝的人正走出來。
“那個就是蕭雲?”曾窮也拿着望遠鏡,仔細觀瞧,將焦點對準那羣黑色西裝最前面的一個。
“應該是吧。”向晚有點猶豫,因爲那個人跟他前幾天見過的蕭雲有一定的出入。
“他化過妝,頭髮很明顯是假髮,看來他已經有了一定的防範準備。”曾窮皺起了眉頭。
“南宮青城跟我提過,蕭雲是一個多疑似狐的人,化妝很正常。”向晚放下了望遠鏡。
“他帶來的那10個黑色西裝小組,戰鬥力不詳,還得找人去摸摸底纔好。”曾窮提議道。
“今晚你去試試水。”向晚平靜道。
“好。”曾窮點點頭。
“他們要走了,我們跟上去嗎?”曾窮側頭詢問道。
“你去吧,我待會兒還要去一個地方,見幾個人,咱回頭手機聯繫。”向晚吩咐道。
“成,你小心點。”曾窮轉身離開,戴起一副蒼蠅墨鏡,小跑着往蕭雲他們離去的方向奔去。
向晚重新端起望遠鏡,聚焦到蕭雲的背影,陰森一笑,像一頭飢餓到了極點的鳳頭蒼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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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無雲無月。
東北的酷寒使得街上的積雪都結成了冰,屋檐下的冰柱如狼牙交錯,彷彿正等待着擇人而噬。
在瀋陽懷遠門附近,有一家很隱秘的私人俱樂部藏在其中,像一個待字深閨的富家小姐,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名字叫雪中炭,是華國曆史最長的私人會所之一。這裡,不像北京那樣圈子與圈子之間從來都是壁壘森嚴、涇渭分明,來這裡消費的會員各色各樣,有70%的都是華人,其他的30%會員來自全球138個不同國家,大多數的會員是民營企業主、跨國公司和大型中資企業的CEO或高管,據說還有不少省部級高官的身影。而這些處在金字塔尖、高處不勝寒的權貴們之所以別的地方都瞧不上眼,只選擇這裡,原因只有一個,因爲這裡是白山黑水堂開的,絕對安全,由此可見,東北王向雞鳴在人們心中的崇高地位。
今晚,雪中炭俱樂部來了幾個很特殊的人物,特殊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在一家VIP客房裡,一個臉色慘白、滿面傲氣的青年人,身上穿着一件價值千金的西裝,正懶洋洋地靠在左面一張椅子上,小指勾着一個用一條紅繩穿起來的葫蘆,不停地甩來甩去,而裡面裝的是一壺溫得恰到好處的陳年女兒紅,而比這壺女兒紅更醉人的,是他懷裡的那一對姐妹花,媚眼如絲,肌膚勝雪。
這對東北美人用櫻桃小嘴,正小口小口往他的嘴裡灌着酒,羨煞旁人。
而在這個青年人的對面,有兩個西北漢子大馬金刀坐在餐桌旁,熱騰騰吃着四川麻辣火鍋,豪爽飲着俱樂部免費提供的五糧液。其中一箇中等身材,只可惜慘慘的一張馬臉,雙眼狹長,顴骨高聳,一張大嘴不笑的時候都已將咧到耳下,很醜陋。另外一個倒是長得不錯,一張四方臉,一雙濃眉,一點也不張狂。
在靠近陽臺的真皮沙發上,還有一個人,大概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衣着講究,一件藏青色的長風衣,衣領處是貂絨的,昂貴得很,腳下的皮鞋擦得一塵不染,看來就像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只不過一雙炯炯有光的眼睛裡,總是帶着極精明而狡猾的微笑。從進入房間的那一刻起,他就安靜地坐在那裡,手裡晃動着一杯馬爹利,不與任何人交談,只是偶爾不經意地從房裡其他三個男人的臉上滑過。
“草,老闆究竟還來不來的?”那個滿面傲氣的青年等了七個小時終於爆發了,怒氣衝衝道。
“有錢收,你還不樂意等?”正吃着四川火鍋的醜陋漢子咧嘴一笑,顯得更醜了,不堪直視。
“老子的時間比錢寶貴多了。”那個青年冷聲道,右手狠狠地蹂躪了其中一個姐妹花的胸脯。
話音剛落,吱呀,門被推開了,頓時吸引了滿屋子的目光,那個青年更是利索地坐正了身子。
可沒想到進來的,卻是一個骯髒邋遢的糟老頭,鬍子拉渣的,用來禦寒的那件軍大衣有了好幾個補丁,腳下那雙回力鞋還破了個洞。那個青年失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剛想怒斥轟他出去,卻赫然瞟見了老頭胸前竟然也佩戴了一個胸章,跟他們幾個一樣,相當無語,嘲笑道:“原來什麼歪瓜裂棗也能當殺手的。”
糟老頭瞥了那個出言不遜的青年一眼,沒有說話,只默默坐到了一邊。
“年輕人,還是留點口德比較好。”那個類似生意人的中年人倒是開口說了句公道話。
“你妹啊,我又不是說你,你丫多什麼事兒啊?”那個青年不但沒收斂,反而更囂張了。
中年人笑着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熊樣。”那個青年不依不饒地恥笑了一句,右手往其中一個姐妹花的桃花深處摸去。
這時,房門再次被推開。
“實在抱歉啊,讓各位久等了。”一個長得不高的青年雙手合十,做着抱歉狀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十個青衣勁裝的東北大漢,一臉蕭殺,彪悍異常。這個青年顯然就是白山黑水堂的二太子,向晚,他看上去不像江湖傳說中的那樣喪心病狂,絕對是個溫和友善的人,臉上總是帶着種安詳的微笑,說話的聲音緩慢而穩定。
“老闆,我還以爲你光顧着美色,就忘記了江山了。”那個青年不知天高地厚地開着玩笑。
向晚尷尬笑笑,打圓場:“丁盛真會開玩笑,我是在大堂那邊有點事情要安排,所以晚了。”
“得了,既然來了,就快說吧,我時間寶貴着呢。”丁盛擁着那對姐妹花,呼幺喝六道。他是江湖上近年來涌現出的少有的一個天生殺手,喜歡用刀割喉致命,動手時極其冷靜,心思縝密,得手後從來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且武功天賦極高,二十歲不到,修爲就達到了八品上的高度,也難怪他年少氣盛,還大言不慚地自詡爲下一個簡易行。
向晚笑容更尷尬了,咳嗽一聲掩飾過去,然後看着正在吃火鍋的兩個人,笑道:“你們應該是西北雙狼吧?西門燈,高陵。我早幾年就聽過你們的威名了,都是八品上高手,殺人如麻,而且每一次都要割下對方的頭顱,在西北一帶令人聞風喪膽,一度讓西北王姜亂世都頭疼不已,這次你們能來,我真的非常非常高興。”
“二太子過獎了。”長得比較順眼一點的西門燈謙虛道。
向晚笑着擺擺手,然後望向坐在沙發上、穩重如山的那個中年人,笑道:“我認識你,近十年來江湖中最出名的獨行盜,墨白,同樣是八品上高手,但你的輕功獨步天下,據說就算用手銬、腳鐐鎖住了你,再把你全身都用牛筋綁得緊緊的,關在一間只有一個小氣窗的牢房裡,你還是一樣能逃得出去,是不是真的?”
“江湖傳聞而已。”墨白內斂道。
“太謙虛了,真想見識一下。”向晚笑了笑,然後望向那個老頭,猶豫道,“您是?”
“廣陵散人。”糟老頭聲音很沙啞。
“你就是廣陵散人?聞名不如見面啊。”向晚興奮道,他很小就聽過這個老頭的風雲軼事了。
“什麼散人聚人的,還不是老不死一個?這把年紀,就該回家種田了。”丁盛嘴巴真不乾淨。
“你不怕我?”廣陵散人摸了摸下巴的灰白鬍子。
“怕你?哈哈。”丁盛狂妄而笑,趾高氣揚道,“我讓你一隻手,你都未必殺得了我,老頭。”
“唉。”廣陵散人輕嘆了一口氣,隨即淡淡一笑,輕聲道,“殺你,還用得着我出手嗎?”
“你什麼意思?”丁盛倏然皺起了眉頭。
廣陵散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向晚就背起了手,輕聲說了一句:“上路吧。”
話音剛落,那一對嬌豔滴滴的姐妹花驟然變成了冷峻的殺手,刀光一閃,丁盛就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