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努力改善人際關係,您卻覺得我樹敵不夠多?”楚江潯哀嚎。
“你長得又高又俊,要是嚴灤找你打架,你打贏他,說不定段顏芯會移情於你,得她青睞人生不需要奮鬥。唉,我整天爲你們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
“要是......我被他打死呢?”
“那我就勒索他家賠一筆鉅款,過上富太太的生活,棒極了。你們什麼時候打架?”想得動心,蒲滬濘歡喜鼓掌。
楚江潯雙手遞上針織肩搭,轉移話題:“其實吧老大,我買了件衣服送給你。”
“真的嗎?謝謝”蒲滬濘接過深紫色軟綿綿的肩搭。
“好看嗎?”
“好看極了。”
“喜歡嗎?”
“當然喜歡。”
“我今天可以出去嗎?”
“肯定不可能。”
楚江潯頓了頓,笑着哀求:“我聽說出了款新香水,海水聞了倒流野花聞了嬌羞,想給你買一瓶,讓我出去好不好嘛。”
“那香水是不是噴在柳霏霏身上的?”
“她是隆昌最新潮最會打扮的女人,我得觀察她有什麼新物件再買來孝敬您。”
“說得挺有道理,去吧,順帶我給買瓶甘草片回來。”蒲滬濘被說動,龍飛鳳舞在假條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晨練之前必須趕回來,不然我撕了你。”
“謝謝老大!”送禮果然好辦事,楚江潯高興的幫蒲滬濘大力搖幾下吊牀,他纔不會像那些傻子一樣翻牆,要走就光明正大的從門走。
下午訓練結束,楚江潯在校外樹後躲着換西裝,把訓練服裹成一團藏起來。他打算先去萬春夜見柳霏霏,再買輛自行車。
夜裡稀稀拉拉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給城裡添了幾分暖意,晚間的清風也溫柔,在外漂泊時想有居所,有了居所又想出去玩,人總是矛盾的。瓦房裡的爭吵聲,孩童的嬉鬧聲,都是萬家燈火的歸處。
楚江潯路過燈火闌珊的萬春夜,門外飄着醉人的香水味和酒味,歌舞表演已經開始,他往裡看了看,先去前面的藥房買甘草片。
舞廳外有四個人守門,楚江潯在兜裡摸了摸,盤算多少錢才能買通他們混進去,忽的,腦袋被重物猛敲,他還來不及轉頭看是何人所爲,眼前一黑便暈過去。幾個穿着布衣的男人給楚江潯套上頭套,拖進小路。
火焰、碎片、哭聲......有人逃有人死,火光混着血光,府邸裡亂作一團,男孩嚇傻了,躲在門後無聲哭泣。
尖叫聲與槍聲將楚江潯驚醒,木然掃視四周,沉甸甸的眼皮隨時可能閉上,身體陷在柔軟得像棉花舒適的沙發裡,對面一雙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嚇得他霍然坐起。
腦袋一縮一脹的痛,楚江潯撐着沙發扶手沒能站起來,警惕的打量四周,環境看起來像倉庫,木桌上居然擺着包子和豆漿,不過已經沒熱氣了。
“年輕人瞌睡真大,一覺睡到天亮。”屋裡的胖子開口,朝他吐菸圈。
“你是......”楚江潯下意識道,“奔雷門二當家?”
“臭小子,老子找了你半年!知道這些日子我輸了多少錢嗎?把包子吃了乖乖跟我回宜賓。”
楚江潯瞥一眼冷冰冰的早餐,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怕有毒沒敢下口。眼前的男人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任憑楚江潯怎麼想也不記得和他有什麼關係,小心開口:“我不想去宜賓,在這挺好的。”
“什麼?”燕樂童提高音量,兇暴的嗓音幾乎震碎窗戶,臉上的橫肉跟着動起來,“你的地位和錢都是我給的,要不是我罩着誰會敬你小楚爺?救走你姐姐就想躲起來享清福,世上怕沒這麼稱心如意的事!”
楚江潯嚇得膽戰,恨不得跪下磕兩個頭求對面的大哥消氣,聽這人的意思他是自己的老大,先服個軟試試他的態度:“二當家,您的恩情我自然不會忘,只是我有繁事纏身實在走不開,辦完了再去宜賓找您怎麼樣。”
燕樂童嗤之以鼻,驀地湊到楚江潯身前,垂眼打量他。後者嚇得握緊拳頭,差點揮出去。
屋裡不光有煙味,還有淡淡的煤油味,楚江潯渾身肌肉繃緊,眼睛都看成鬥雞眼。
“小子,你是不是失憶了?”燕樂童語氣軟下來,坐在他身邊,夾起小籠包塞嘴裡,“如果不是失憶,你絕不會不辭而別,也不會這麼有禮貌的和我說話。”
楚江潯鼻子一酸眼淚溢滿眼眶,他真的有太多委屈找不到人說,對方看起來是友非敵,話到嘴邊轉個彎:“我現在不需要錢和地位,只想在這找個媳婦。”
“王八蛋!”燕樂童暴怒揪楚江潯頭髮,說話時口水飛濺,“我不會押你走,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別讓我等太久。”
楚江潯渾渾噩噩的走出門,滿腦子都是二當家喜怒無常的臉。11歲那年丫鬟帶他逃出府邸,7年間發生什麼事,與奔雷門有什麼關係,記憶竟然全沒了,間接性失憶,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他不知道誰是敵誰是友,只能小心翼翼苟活。
和煦的陽光照在楚江潯身上,就像突然照進深潭,直擊心窩,強烈的眩暈感涌上頭身體不受控制的搖晃,在他即將失去意識時,有隻手抓住他的手腕,突如其來的觸碰讓他清醒過來。
段顏芯似乎知道這裡不安全,拉着楚江潯小跑,也不管後者跑不跑得動,到人多的街上才鬆開。
楚江潯腦子亂得像漿糊,茫然的看段顏芯,又扭頭看熱鬧的街道,不知從何說起,開口:“我請你吃早餐。”
“現在是晨練時間,如果趕回去還能上第一節課。”段顏芯看錶,再擡頭青年已坐在早餐攤裡。
“老闆,三根油條兩碗豆漿。”楚江潯坐定,心跳減緩,人也清醒了,只是後腦勺還疼,估摸起大包,“你怎麼會在這?”
段顏芯睡眼惺忪,看上去很憔悴:“這話應該我問吧,你什麼時候惹上地痞流氓了?以你討人厭的性格應該是你主動挑釁吧。”
“讓我猜一猜,你和其他人一起偷溜出來看柳霏霏,碰巧遇見我被人抓走,跟蹤察看情況,但你爲什麼在外面守一晚上不報警呢?”
“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我報警的間隙宰你。隆昌在我父親的管理下一直太平,連着出現綁架事件並非偶然,我自然也是關注治安纔跟上去,你不用感謝得五體投地。”
楚江潯整理揉得髒兮兮皺巴巴的西裝心痛不已:“我知道啊,保準你趕上第一節課。”
蒲滬濘提木棍在校門口候着,手中捏着半個花捲啃。自行車歪歪扭扭的駛來,騎車的是段顏芯,楚江潯蜷縮在後座,他們沒想到會有教官親自迎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慌亂得很。
“你進去上課。”蒲滬濘沒跟段顏芯計較,後者頭也不擡的逃了。
“你真厲害啊,一晚上泡兩個。”蒲滬濘陰陽怪氣舉起木棍就打,“給你說的晨練之前回來當耳邊風是吧?”
楚江潯上竄下跳,着急:“不是的,我昨晚被綁架了。”
“可不是嘛,柳霏霏綁你上牀了。”
“你摸,摸,我沒騙你。”楚江潯抓住兇器,讓蒲滬濘摸自己後腦勺的大包,“他們打了我一晚上,我才逃出來的。”
蒲滬濘神色更厲:“是誰綁架你?敢欺負我的學員,誰這麼大膽子!”
“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什麼不說就把我揍一頓,我不認識他。”
“西裝沒壞吧?”
楚江潯的心一下掉到冰窟:“老大,我才死裡逃生啊。”
“不還沒死嘛,怎麼又和段千金扯上了?算了,和她扯上是好事,我不計較了,甘草片買了嗎?”
楚江潯忽然想到什麼,退了一步:“老大,這次該不會還是你找人綁架我吧?”
“我看起來像神經病嗎?”
“當然不是,哪有這麼漂亮的神經病。”楚江潯連忙擺手,雙手奉上藥瓶,“你看我出去一趟這麼危險都記得幫你買藥,我乖不乖?”
蒲滬濘拍楚江潯的肩:“乖啦。不過今晚不能出去哦。”
“可是我昨天沒見到柳霏霏,還想去萬春夜。”
“玩上癮了是吧?”蒲滬濘挑眉,殺氣凜然,瞬間又散了,“今天你要敢出去,腿都給你打斷。”
楚江潯覺得氣氛突然變得壓抑,深深鞠躬:“我回去上課了,頭兒再見。”
別說學員們朝思暮想柳霏霏,教官們誰不想看呢,這不彭致遠和安隋和昨晚約去萬春夜,在舞廳與翻牆出校的鄧一健三人撞個正着。小崽子們的策略很簡單,每到禮拜一禮拜二每個班輪流出去一個人。
萬春夜柳霏霏場非有錢人不能進,彭致遠和安隋和是窮鬼,憑軍官身份才進去,這幫崽子居然想進就進,未免太有錢了。
想想都心酸。
三人被教官連夜拎回軍校丟在操場罰站,班頭進班對學員們口頭警告。
晚間八點和凌晨一點增加緊急集合,班頭親自點人,這下好極了,別說出不去,連覺都不能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