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血口噴人,也不打聽我是誰,會訛你們兩個臭娃娃!”說着男人欺身靠近,兩個同伴也擼起袖子壓上來。
楚江潯跳下車擋在幾人之間,溫聲細語:“幾位大叔,你看我們倆也不像騙子,指不定您錢包早在路上丟了,鬧誤會了。”
“你叫誰大叔?小兔崽子你叫誰大叔?”
楚江潯忽然明白了,這三人分明是找茬,也不知要鬧到什麼程度才合幾人的意。他皮笑肉不笑探對方底:“大叔,總之一句話,你的錢自己弄掉了跟我們沒關係,但你看,車軲轆被你撞彎了,我這車可是洋貨,您說賠多少合適呢?”
“你的車軲轆本來就是彎的!”
“臭小子訛誰呢!”
幾人推搡起來,楚江潯不得已擋在段顏芯前面,被推來推去。姑娘嘴裡發出不耐煩的吱聲,側身一腳猛踹在最邊上的男子肚子上。男子像皮球,彈出去好遠。
圍觀的人對他們指指點點,西裝男人見勢二話不說,掄起拳頭賣個假動作,提膝頂在楚江潯肚子上。
楚江潯打個乾嘔,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眼淚花花:“我又沒動手,你爲什麼打我?”
男子纔沒理他,跨步上前又要踢,另一個人也張牙舞爪的撲來。
楚江潯都做好滾遠點的準備,段顏芯橫踢擋開這腳,身體轉了半圈踢向另一個,後者不知道哪掏出兩尺長的木棍,揮下正好打到她的膝蓋。
代價是那人也像皮球飛出去。
段顏芯腳步趔趄,身體晃了好幾秒才穩住,她本來就不是三個大漢的對手,更別提還有個拖油瓶,這三人鐵了心找茬,她焦慮的張望有沒有警察巡邏。
西裝男人見她受傷,攔住兩個同伴,遲疑着沒再動手。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我爸是段霄,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警察廳廳長的女兒!幾人倒吸一口涼氣,西裝男人開始給自己找臺階:“原來是段廳長的千金,看來我們之間有點誤會……”
話音未落,楚江潯躍起從側面踢男人的臉,順勢翻轉身體連出兩拳打他下巴和太陽穴。
青年的拳頭又重又硬,如同巨石砸在臉上,男子毫無掙扎之力倒地,嘴角浸出血。楚江潯不依不饒,俯身掐住他的脖子又一拳打在他鼻子上,殷紅的血立刻涌出來。
見楚江潯揚起拳頭還想打,男人連忙輕聲:“老弟留情,自己人,演戲呢。”
“誰跟你是自己人。”楚江潯突然明白了,神神叨叨的蒲滬濘唸的驚喜就是指這場戲,想讓他表演英雄救美,咬牙切齒:“打我肚子也叫演戲?”
“演戲要逼真,你現在多威風不是?”
楚江潯無可奈何,鬆開他,把這筆賬暗暗記在蒲滬濘頭上。
“小子,你等着,會有人收拾你。”男人不甘心的和同伴落荒而逃。
楚江潯悻悻回身,有點沒發揮好的遺憾,早知道是演戲衝上去狂揍幾拳多帥,轉而擺着冷酷的臉衝段顏芯:“你腿傷得嚴重嗎?我帶你去擦藥。”
“別讓他們跑了,你快去追,我一定要讓我爸收拾這幫混混。”
“你想收拾他們當然輕而易舉,但你的腿傷耽誤了,以後瘸了怎麼辦?好端端的大美人嫁不出去怎麼辦?”
本來膝蓋只是有點疼,楚江潯這麼一說疼得更厲害,段顏芯嘗試擡腳,但膝蓋稍微彎曲更是一陣刺痛,估摸傷得不輕,她怕自己真瘸了,壓抑着顫抖的聲音:“我的腿是不是斷了?”
“所以要趕緊找醫生看看,還追什麼人。”楚江潯扶起自行車,心疼的拍了拍灰塵,“我推車,走吧,我認識一位專治跌打扭傷的醫生。”
段顏芯跟在旁邊勉強走兩步,疼得臉色發白,叫停楚江潯:“走不動了,你去幫我把醫生請過來。”
“走不動的話我教你,你把傷腳勾起單腳跳,也就十多分鐘的路”
“跳什麼跳,你是男人就說句人話,哪怕假意表示揹我。”
“大小姐,乾脆我抱你怎麼樣?”楚江潯勾着嘴角笑,模樣就像痞裡痞氣小混混。
段顏芯高興得不得了,又覺得不太好,臉上不能流露出來,欲擒故縱:“畢竟男女有別,你還是揹我吧。”
“想得美,自己跳。”楚江潯推車頭也回的走,腳步放得特別慢。
楚江潯嘴裡的十幾分鍾路程,段顏芯硬是連跳帶走用了二十多分鐘,剛跳進藥店她就癱坐在沙發上。
“把醫生請過來,再給我倒杯水。”段顏芯抓起報紙折了摺扇風,悶人的熱氣瀰漫。
藥店除了張弘文還有個老頭郎中,治發燒感冒咳嗽,他就是楚江潯印象中的郎中模樣,白髮蒼蒼穿長袍。
張弘文正鼓搗那些張牙舞爪模樣像樹根的藥:“夠意思呀,還給我介紹回頭客。褲腿挽起來我看看。”
段顏芯的腿細得跟竹竿似的,輕而易舉將褲腿挽到膝蓋上。白皙的腿上有大片絳紅色的淤青,顯得格格不入。
張弘文將手絹搭蓋在段顏芯的腿上,輕輕揉捏傷處,後者咬緊嘴脣強忍,蒼白的小臉瞬間緋紅。
“怎麼樣醫生?她還能走路嗎?”楚江潯比傷者還緊張,要是她不能走路就糟了,得揹她回軍校。
“貼副藥,今明兩天不要運動,後天什麼毛病都沒有。”張弘文向夥計報一串藥名,“藥錢現給還是記賬?”
“可以記備武軍校向校長頭上嗎?”
“當然不可以,可以記段廳長賬上,畢竟用藥的是段千金。”
段顏芯稍有不悅:“我自己付。”
回軍校的路上,楚江潯慢悠悠踩自行車,一點也不着急,段顏芯坐在後面,將外套搭在腦袋上擋太陽,一隻手抓坐杆,津津有味吃米糕。
“段同學,我們倆這叫不叫禮尚往來呢?”
“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瘸子載瘸子。”
“你說咱們都這麼熟了,你要不要考慮跟我搞對象?”
段顏芯差點噎死:“我讀軍校是爲了報國,兒女情長先放一邊。”
“我讀軍校是爲了混飯。”
“這麼問有點不禮貌,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進軍校的?能進備武軍校者非富即貴,你們五個是靠什麼進來的?”段顏芯猶豫的問。
被教官裝神婆騙進來的,這麼說有人會信嗎?楚江潯想了想:“我在街邊賣藝表演胸口碎大石,被路過的教官看中,其他四人我不清楚。”
段顏芯若有所思,張嘴想說什麼又止住了,淡然:“越來越多的洋人和日本人來到這,滲入政府機關幹危害民族利益的事,從軍不止爲五斗米和三尺布,更是爲了保家衛國,如果能從軍校順利畢業,我們一起保衛祖國可以嗎?”
豔陽非常刺眼楚江潯眨巴眨巴眼睛,自行車很重啊,他蹬得大汗淋漓:“段同學的想法和軍校裡所有同學的都相反,獨特的那個會被孤立的,對吧?”
“你怎麼知道不會有志同道合者並肩同行?”
“是的,會有的。”段顏芯的聲音伴隨着風漸漸遠去,楚江潯沒摸清談這個話題是爲什麼,是怕他以後禍國殃民還是對他有意思?
爲了避免落人口舌以後找不到對象,楚江潯在軍校門口就把段顏芯放下,飛快的蹬車衝進去,熱風從領口灌進衣服,與黏乎乎的汗混爲一體,他覺得自己像被熱化的冰棍兒。
學員們光着腳正在泥潭裡打滾,臉髒兮兮的認不出誰是誰,楚江潯看得口乾舌燥,也想學泥鰍在裡面打個擺,再撐片荷葉遮陽,指不定有多涼快。在學搏擊之前要先學摔跤,怎麼摔倒對身體傷害纔是最小。
本來是有不願下去的學員,丘真不管男女,紛紛一腳踹下去,這就免不了姑娘們哭哭啼啼。還是不聽從指揮的學員,幾位教官親自把他們拎在一邊,用熱得剛好不會太燙的水從他們領子裡灌進去,這大熱天誰受得了,反反覆覆幾次,大家都乖乖訓練。
訓着訓着他們發現一個好處,太涼快了!
“米迎海!往後倒側身!看你翹個屁股娘們兮兮的!”
“報告教官,我屁股很痛!”
“踹一腳躺着不動那傢伙。”
“起,倒,起,看我動作,雙手交叉護胸,倒下不要用手肘撐地,倒......”
姑娘們出人意料的堅強,癟着嘴眼眶紅紅的跟着教官口號訓練。女孩讀軍校本來就被社會反對,連最親的家人也不支持,哭歸哭嬌氣歸嬌氣,她們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一定比常人更堅定。
四位男教官在泥潭裡穿梭,頂着太陽操練學員,而蒲滬濘坐在大傘下戴着墨鏡,旁邊還擺杯果汁。她的悠閒模樣與鬼哭狼嚎的環境格格不入。
“哎,我這沒出息的學生總算回來了。”蒲滬濘本是半躺在搖椅上,坐直了些,“段顏芯呢?你把她丟哪了?”
“你該關心我吧老大,我剛被你找人打一頓啊。”
“看你活潑亂跳的樣子就沒事了,要不是有爲師運籌帷幄,你跟段千金都沾不上關係。”
“她被你找的人打傷腿,走不了路。”
蒲滬濘滿臉愁容:“那她就不能訓練了,我什麼時候也能不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