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半日之前,李風揚與周維休養一番後,繼續前進,尋找其餘人的足跡,他們渡過了地下河,來到對岸,發現竟是一片極爲廣闊的空間,一望無垠。
兩人相視一眼,快速前進,不一會兒後,就來到骸骨平原,同樣遭到了無盡白骨的打擊。
李風揚揮劈斬九冰刀,刀光破空,以他爲中心,百米內的白骨全部結成冰塊,而周維則釋放出強大的北斗星辰之力,星光無限,凡是觸及到的骨架,皆被震碎。
兩人掃蕩森羅骨海,層層推進。
李風揚雙耳微動,目光閃爍起精光,他盯着一個方向,肯定地說道:“那邊也有戰鬥的聲音,興許是我們的同伴!”
“走!”星光肆虐,周維朝着那個方向,大步而行。
“轟!”就在這時,大地震盪,成千上萬的白骨被齊齊地震到虛空之上,距離兩人稍遠的地方,涌現出一個黑洞,白骨化粉,與黑洞相合,衍生出一個清幽悽婉的女子面孔。
李風揚瞪大了眼睛望去,這張面孔的模樣,與畫卷殘魂簡直一模一樣,他甚至聽到了她低低唸誦起的話語聲:“畫裡魂,石中身,昔我往矣,今我來兮……”
女子面相釋放着月般的皎潔光華,在虛空中,凝成一座宛若無形的階梯,李風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看到了徐徐上升的兩名女子,她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黯淡。
“青青!”李風揚用盡全部的力氣,大吼道。
“尹師妹!”周維也喊道。
聲音滾滾,形成凜冽的颶風,讓虛空都裂了開來,在整片寂靜平原上都回盪開來,裴青青和尹修夢卻像是沒有聽到,並未作出任何迴應。
“青青!青青!”李風揚接連大吼,女孩近乎透明的身影讓他心痛,他隱隱有種錯覺,裴青青在離自己遠去,若是追不回來,兩人或許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如瀑長髮披散開來,潮紅血色攀上了面孔,李風揚用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瘋狂地衝向裴青青所在的位置。
“青青!青青!”他大吼,聲嘶力竭,近乎咆哮,卻一直沒能得到迴應。
轉眼之間,李風揚就距離裴青青不足百米,他雙腳一蹬,腳下響起轟鳴,一躍而起,徑直撲向半空中的女孩,卻竟然撲了個空。裴青青竟已經化爲虛影,如同鏡花水月一般,只能看到,而觸碰不到!
李風揚面色大變,他又抓向尹修夢,但結果是同樣的狀況。
他不甘地墜落下來,盯着上方離自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模糊的身影,流下兩行血淚,不甘嘶吼。
難道他的愛人,已經失去了真實的軀體?
“不!”
從始至終,裴青青和尹修夢都沒有做出一絲一毫的迴應,她們只是低着頭,面無表情,像是行屍走肉,亦步亦趨,走向懸於空中的女子面相。女子面相的目中渲染着奇異的光芒,她在看兩女,更是盯着李風揚。
“不!青青,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你!”李風揚的心中已經升起濃濃的失落感,他心裡的女孩愈發清晰,宛如實質,但他眼眸中的女孩,都快要消失。
他怎能夠容忍,怎能夠允許,自己深愛着的人,活生生的消失在視野裡。
而在這一刻,李風揚也終於明白,自己對於裴青青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永生永世,都不可分離!
李風揚的咆哮聲,讓裴青青一滯,她似乎清醒過來,停下了腳步,艱難地掙扎着,極力想要向下望去,她的嘴脣在蠕動,傳出一個極輕極輕的字:“風……”
但是這個字,李風揚聽到了!
“青青,我來救你了!”他似喜似悲,狀若瘋癲,騰空而起,提刀衝向女子面相,在這時候,李風揚原本對於畫卷殘魂和女子面相的那一絲好感,消失地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殺意。
“敢搶我的愛人,我崩碎你!”
以劍式御刀,劈劍式!
斬九巨刀上,藍光大放,極度冰寒的氣息釋放而出,鋪天蓋地,七尺刀鋒上,衍化出足有百米長的刀芒,如開天闢地般,狠狠地劈向女子面相。
“嗤!”李風揚只覺得手底一輕,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挫敗感,女子面相竟也是虛無的,無從下手,無法攻擊!
眼角的餘光始終牢牢留在裴青青身子,原本略微清醒的女子,在片刻之後再度沉淪於迷惘,面部呆滯,雙眼毫無焦距。
李風揚眼見於此,直有一股無窮怒火,燃燒了身心,他棄刀用劍,拔出斷劍,身體如螺旋般飛舞而起,再筆直地刺向女子面相。
刺劍式!
“一切都是你搞得鬼,我要你死!死!死!”
雙眼之中,綻放出絢爛的彩光,李風揚施展破幽之力,喚出兩柄彩色的小劍,依附於斷劍之上,他旋轉地愈發快速,以身化劍,又如一條長龍,一往無前的直刺。
彩光閃亮,終於讓女子變得神色,她的眼眸裡竟也飛出了一柄劍,一柄蒼白的細劍,穿透虛空,與李風揚手中的斷劍,相觸!
“叮!”又是無處使力的憋悶感,蒼白細劍消失無形,好似夢幻泡影,但李風揚也停滯於半空中,他的身前出現一面無形的屏障,使得他無論如何都再難前進半步。
刺劍式,被破!
李風揚又直挺挺地跌落下來,懷着深深的挫敗,但望了裴青青一眼後,他重新振作,喉間迴盪起的聲響,已如獸,不似人。
“我還有太上逍遙錄的奧妙,我還有萬妖帝皇訣的霸道,青青,我一定能夠救下你!”
五行靈力開始積聚,破幽、亂獄、斷罡、燃我的力量逐漸的凝結在一起,李風揚要將全部的力量凝成一股,釋放出曇花一現的巔峰戰力,他已經懷有死志,不成功,便成仁。
“若救不了你,我就伴隨你,一同歸去!”
“李兄,千萬不可啊!”周維敏銳地察覺到李風揚的死氣,頓時焦急大叫,阻止後者的行動。
他眉頭一挑,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叫起來,道:“不要莽撞行事,她們只是迷失了,沉淪在真實和虛幻之中,快想一想,有什麼可以將她們喚醒!”
李風揚聞言,想到了之前裴青青片刻的清醒,他氣勢微瀉,皺眉思索着:“喚醒?”
半空之中,無形階梯消失,裴青青和尹修夢已經停住步伐,來到女子面相前,她們依舊幾近透明,下一刻,就要消失於天地之間,不復歸來。
李風揚雜亂的腦海中,忽然閃爍起一絲靈光,這絲光芒急速擴張,霎時佔據了他整片腦海。
“我想到了!”
他取出四崩琴,彈起了一首曲子,一曲《鳳求凰》。
在初習琴藝的時候,李風揚每日都會彈奏此曲與裴青青聽,從生疏到熟練,乃至爐火純青,每一天,每一遍,身畔的女孩都陪伴着他,靜靜聆聽,那也許是一段最快樂的,無憂無慮的時光。
琴音如怨如慕,在歡快之中,又有淡淡的感傷,帶着對過去的緬懷,對未來的憧憬,琴聲不絕。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心呼佳人,無奈佳人兮,不得回想。將琴代語兮,聊述衷腸,願卿歸來兮,與我相望。吾卿,歸來,歸來兮……”
李風揚應和琴音高唱,琴聲與歌聲交匯,不絕於天地,更是化爲一片片音符,始終環繞在裴青青身畔。
裴青青透明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起來,她重新煥發出生機,僵硬的神情活絡起來,黯淡的眼眸閃爍起精光,她由虛凝實,一滴滴歡喜的淚水,流淌在面頰兩側,她輕輕地說道:“我愛的人,來接我了……”
話語聲中,裴青青從半空中降落,如鶯燕歸巢般,撲入李風揚懷裡,將頭深深地埋入其中,不肯擡出來。
李風揚只覺一股清香衝進鼻腔,緊接着一團溫暖如玉的身軀,像是要與他相融,融進他的身體,融進他的靈魂。
李風揚也淚流滿面,輕輕地撫着裴青青的素背,帶着不知所措,泣不成聲。
而尹修夢依舊在半空中,她竟然也恢復了神智,只是身軀依舊是透明的,她轉過身,豔羨地向下望着,忽地露出一絲笑容,融入身後的女子面相中,消失不見,唯有那一絲笑容,似是永存。
雖屬於不同宗派,但同屬於四道弟子,周維大步向前,質問女子面相:“你將尹師妹,帶去了哪裡?”
李風揚亦擡起頭,摟着裴青青,直勾勾地望去。
女子面相竟然開口回答了,道:“一個她應當去的地方。”
“她死了?”裴青青終於止住了哭泣,從李風揚懷裡探出頭來,追問道。
但這一次,女子面相卻是閉口不答,“噗”地一聲,她忽然散開了,化爲漫天的森白骨粉,飄散於整座寂靜平原,而虛空上的黑洞,亦逐漸地癒合了。
女子面相消失了,只留下一團迷霧,而在她崩碎的那一刻,不知是否爲錯覺,三人隱約間看到,她似是微微地搖了搖頭,露出一絲濃濃的愁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