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霸拖着青衣的屍體迴歸,他神色漠然,面部肌肉繃得緊緊的,當看到李風揚時,他才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散去魔焰,身形踉蹌着摔倒。
“我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裴元霸半跪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李風揚忙迎上去,將他扶到一截凸出的樹幹旁,小心照看。只見裴元霸渾身上下是密密麻麻的傷口,尤其是腹部,幾乎都被打穿了。他卻是微微擺手,示意自己無大礙,傷口處的血肉蠕動着,傷勢正在迅速復原,魔軀的自愈能力強得驚人。
刀巴和尚的目光在李風揚和裴元霸之間徘徊着,隨後他定了定神,低誦一聲佛號,繞過兩人,走到青衣的屍體一側,蹲下身仔細查探。
青衣的屍體竟只是一具空殼,內部的血肉點滴不剩,卻不顯得乾癟,皮囊裡盤旋着一股灰色的氣流,支撐着青衣的行動,而在他死後,這股灰流已經消失地所剩無幾。
“果真如此!”刀巴和尚摸着腦袋說道,“魔奴的血肉會被當作養料吞噬,一言一行全憑魔念掌控,完全是行屍走肉啊。”
言罷,他又是不着痕跡地瞥了裴元霸一眼。
巨大的樹幹前,衆人忽地安靜下來,沉默了半晌,竇環瑤擦乾淚水,抱起姜倪兒與韓央的屍體,茫然地問道:“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裡?”
卻是一貫與她不對路的尹修夢迴答道:“我有一個好去處!”
………………
生死谷,位於禁神海島西南方,是一座靜謐的小山谷。谷裡谷外,只有一條鋪滿灌木的亂石小徑可供通行。
谷內景貌亦是寂寥,貧瘠的土地上錯落長着幾株低矮的老樹,還有十餘叢雜草,大多都枯黃了,山谷邊緣處都是陡峭的巖壁,高愈千米,難以攀登,李風揚暗自揣度,估摸自己最多隻能爬到五百米的高度。
這座小山谷的確是當之無愧的生死谷,只有一條蜿蜒小徑,沒有逃生的餘地,一旦仇敵入谷,必分出個生或死!
一行人在尹修夢的帶領下,於暮色時分入谷,在一處巖壁下把姜倪兒和韓央安葬,沒有墳,沒有碑,唯有一個凸起的小土堆。
從始至終,周維都沒有醒來,或許,他想一直沉睡下去……
竇環瑤再次落淚,無語凝噎,悲傷的氛圍瀰漫開來,濃郁得幾乎化不開。對於姜倪兒和韓央,李風揚並沒有太過深刻的印象,但他也被悲傷感染,低着頭,默唸着連自己也不知所以的話語,願死者的亡魂得以往生。
刀巴和尚一改張揚之色,他神情肅穆,誦讀着經文,正是佛道的慈悲經,可渡人輪迴。刀巴和尚當然沒有這般驚世駭俗的功力,但依舊有一個個淡金色的銘文從他口中跳出來,融入虛空,轉瞬就消失不見。
他連誦了三遍慈悲經,方纔作罷,雙手合什,高頌道:“阿彌陀佛,竇師妹,逝者已矣,你莫要太過傷懷,一切還需向前看,前路未知,撲朔迷離,必須心存鬥志,逆流而上,方能度過此劫!”
竇環瑤輕輕頷首,卻是顯得有幾分麻木。
小半個時辰後,沉悶與悲傷方纔散去些許,尹修夢掃視四周,率先說道:“我該去佈陣了。”
她既然提議來此,自然有周全的考慮,想要借山谷地勢,將魔奴一網打盡,而陣法則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莫非你又要擺下三葬門?”李風揚問道,他曾在大雪山中深入此陣,深知其間奇詭。
“三葬門只能用作困敵,缺乏殺敵的手段。”尹修夢搖頭,她伸手遙指整座山谷,英姿勃發,大喝道,“我要布的大陣,恰好與此地之名一致,生死門現,必出生死!”
鬼道八門,分羅生、通鬼、血煞、九幽、生死、浮屠、三葬,傳言每一門都是上古奇陣,威力莫測。李風揚不知生死門是何功效,卻見尹修夢話語聲落,已開始着手佈置。
尹修夢取出上百枚黑白相間的小旗,旗幟上繪有猙獰鬼面,她先來到山谷入口處,查下八枚旗幟,左邊四枚以白麪在前,右邊四枚則以黑麪在前,兩兩相對,隱隱之中存在聯繫。
回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李風揚,尹修夢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着問道:“你想學陣法?”
不待李風揚回答,她便又說道:“嘻嘻,鬼道八門可是不傳外人的,你若是想學,不如就拜我爲師吧!”
這般玩笑話語,令李風揚一時語塞,他輕輕咳嗽,掩去尷尬後,施展亂獄,凝出一道玄奧的符文,說道:“我只是來看看,或許能幫上忙。”
李風揚對陣法不甚精通,但隨着修爲的日漸提升,他對於亂獄的運用也愈發嫺熟,青白色的符文宛若實質,像極了古幣,其上雕刻着的洪荒古獸栩栩如生,卻又看不清模樣,只是傳出的威壓,微弱而霸道。
“啊!”尹修夢驚呼一聲,情不自禁地跳起來,盯着亂獄符文,俏臉上滿是詫異,以及沉醉。
“你竟然懂得上古陣法?”尹修夢不可思議地說道。
李風揚摸着下巴,他一頭霧氣,亂獄是修煉太上逍遙錄後自主衍生出的法術,與上古陣法又有何關聯?
“當今之陣,大多需要藉助媒介,或旗、或燭,如此方可施展,與之相對,媒介的品質越高,陣法的威力也越強。而上古之陣不同,能直接以天地靈力凝成,威力則與佈陣者的修爲息息相關。”尹修夢解釋,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鬼道八門據傳是由上古流傳的陣法,實際上只存意而無形,依舊需要媒介的輔助纔可佈置妥當。”
她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正視李風揚。
李風揚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他接連打出九道符文,以此結陣,說道:“我不瞭解陣法,只會這一種,不知能否助你?”
“這是迷幻之陣,只有些許輔助作用,你將此陣布在入口吧,待魔奴到時,能夠緩上一緩。”尹修夢說道,她雖然震驚於李風揚的手段,但就陣法而言,亂獄只是小道,便也不再多加關注,繼續佈置生死門。
李風揚打出九九八十一道青白色的符文,化作一座大陣,將山谷入口牢牢封鎖後,他呼出一口氣,望向谷中諸人。
除卻忙碌的尹修夢外,周維依舊昏迷着,竇環瑤陪伴在他身邊,神色木然。裴元霸則在療傷,傷勢已經大幅度好轉。而刀巴和尚正靠着一處巖壁,閉目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