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困龍山的一座小山谷中,李風揚終於完全修復傷勢,睜開眼來。
這是一座青翠的山谷,鋪滿了綠草,錯落着些許低矮的灌木,谷口還有幾株桃樹,枝葉之間掛滿青澀的果實。兩日前,李風揚帶着裴青青和寶兒逃出淮楠縣城後,便一直待在這裡。
寶兒待在谷中的角落裡,半蹲在地上,將身子蜷縮起來,怔怔地望着遠方。裴青青在她身旁,輕聲安慰着,寶兒卻是不爲所動,像是一塊固執的石頭。
爺爺的死,家園的毀滅,小女孩脆弱的心,又怎能夠承受?
李風揚暗歎一聲,起身走過去,正想要說些什麼。驀然之間,寶兒轉過頭,緊緊地注視着他。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啊?遍佈血絲,交織着憤怒、悲痛、迷茫、恐懼的仇恨之眼!
血色的眼眸裡流下淚來,寶兒蠕動乾裂的雙脣,嘶啞地說:“大哥哥,我想報仇,我想得到更強的力量!”
更強的力量?
李風揚聞言,怔在原地。半晌之後,他伸出手指,點在了寶兒的眉心上,像是在述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力量,都在這裡。”
寶兒先是迷茫,皺起了眉頭,她忽然擦乾了淚水,說道;“我明白了!”
將眼眸裡的種種情緒都隱藏起來,寶兒結出一個玄奧的法印,開始吸收九狐遺留的力量,一直以來,寶兒運用九狐之力總是時靈時不靈,而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完全的吸納和操控這股隱藏在體內的力量。
望着小女孩冰冷的臉,李風揚一時無言,不知該如何是好,恰時他對上裴青青的目光。
李風揚咧了咧嘴,露出一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容,說道;“青青,我將燭龍之道,傳承給你吧。”
裴青青既沒答應,也未反對。
李風揚沉默,但依然伸指點在她的眉心上,意念驅使下,腦海裡的燭龍傳承頓時順着他的手,如川流不息的江水般涌向裴青青。
海量的繁雜信息飛快地涌來,裴青青卻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只是靜靜地接受完傳承,末了,方纔低聲說了一句:“我想走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
李風揚迷惘了。
“我的道路,到底在哪兒?”
因爲仇恨,因爲未來,三人在小山谷中暫住下來,開始閉關。
李風揚反思近來的得失,他雖有三大傳承,主修太上逍遙錄,次修萬妖帝皇訣,又輔以亂凰琴道,卻在戰鬥中屢屢不得利,究其緣故,李風揚驀然醒悟,“我缺乏有效的攻擊手段!”
兩部石書隱於靈魂深處,除卻靈魂受到毀滅打擊外,其餘時候根本不出現,而亂凰之道又主音律,李風揚能去哪裡尋得攻擊之法?他雖然曾修有紅日十三槍,但以如今的眼界看,這門槍法實在太差勁,還不如一拳一腳,來得實在。
“既然找不到攻擊之法,我就自創!”
李風揚細數自己所擁有的手段,以太上逍遙錄而言,他習有破幽、亂獄、斷罡、燃我和御天五種術法,他曾以前四種術法熔鍊成一式不完善的逍遙,威力詭異莫測。
“我若修爲再上一層樓,也許能將五重御天也融入其中,創出真正的逍遙,但眼下,恐怕還不行。”李風揚喃喃自語着,又將思緒轉到萬妖帝皇訣和亂凰琴道上。
既然太上逍遙錄中的術法能夠彼此融合,那另外兩種傳承呢?
李風揚施展水行靈體,同時又使出焱焰燃體,水之力明顯比火之力要強盛兩分,他大半個身子都瀰漫着藍白色的光華,剩餘的部位則燃燒着熊熊烈焰。
李風揚併攏雙拳,將水、火之力彙集到一起,他曾經試過類似的招數,但威力並沒有想象中的強大。
“五行靈體畢竟是對體魄的強化,若想強行釋放,我缺乏一個有力的載體!”李風揚自言自語着,倏忽之間,他想到了四崩琴。
四崩鐵琴,雖是古琴樣式,卻是由精鐵澆築而成,連七根琴絃都彷彿是由鋼鐵所制,鏗鏘難斷,李風揚手撫長琴,眼眸霎時亮了起來,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以五行之力,奏響琴曲。
琴之一道,李風揚早已臻至大師之境,念頭既起,他立即付諸於行動。並未動用最強的力量,李風揚懂得循序漸進的道理,他散去水行靈體和焱焰燃體,單只是雙手交融的水火之力,以此彈琴,彈一曲《高山流水》。
琴音作響,迴盪開來,李風揚細細聽聞,他分明地自琴聲中聽到了流水的凍結和烈火的灼燒。
身前的虛空中,散開道道漣漪,依稀之間,大地上接觸一條深藍色的冰河,上方蒼穹,隱隱有一座火焰山要從天而降!
初次嘗試,便有如此成效,李風揚心中大喜,若他加大對水火之力的輸出,此式的威力一定非同小可!
一曲《高山流水》奏罷,李風揚再起一首琴曲,是他並不擅長的《廣陵散》。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口中高頌着,李風揚撤回火之力,而後以金之力與水之力相配合。迴盪開來的琴音隨着風兜兜轉轉,凝成一道虛無的刺殺之影,他的身影如水一般,在虛實之間,近乎透明,但他的匕首,卻又鋒利到極點。
李風揚操控這道刺殺之影,來攻擊自己。匕首刺來,他施展金剛霸體,卻是“嘩啦”一聲,劇痛之中,李風揚的手臂如豆腐一般,險些被洞穿,他卻是喜形於色,叫道:“好,好強的殺招!”
五行之力,相生相剋,循環往復,永不停息,兩兩交融,再以琴音輔助,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絕妙效果,李風揚欣喜之際,也就又產生了新的念頭。
“音律之法,古琴之道,源遠流長,其中不乏有琴曲專門歌頌五行之德。我若以單項五行之力彈奏這些琴曲,威力如何?”心中念頭剛起,李風揚便立即行動。
他思索腦海中的琴曲,遂撥動琴絃,彈起一曲《篝燃》,這是一首歌頌燧人氏鑽木取火,點燃天下功德的曲子,亦有贊火之意,李風揚以單純的火之力彈奏,與琴聲纏綿的四方天地立時起了變化。
一束火光,霎時亮起,宛若點亮了蒼穹和大地,恍惚之間,有一個頂天立地的身影,舉着這束火焰,在高呼,在吶喊。然而這只是剎那之間的畫面,轉瞬間就消失不見,李風揚卻是心神大駭,他只覺自己觸發到了一個堪稱禁忌的領域。
“剛纔我看到的,真得是燧人氏嗎?”李風揚喃喃道,彷彿跌進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幻裡,他的腦海中全是那個舉火的巨人!
四崩琴在不斷的嗡鳴,似是激動,又像是在懼怕,李風揚好不容易平復心緒,又自言自語起來,道:“我的火之力還太弱了,四崩琴的等階也不夠,但有朝一日,我或許能夠召出人祖燧人氏的英魂!”
與人祖一起戰鬥!根本就是一場奢望,但李風揚真真切切的做到了,假以時日,琴曲一出,他能召來人族的先祖,並肩作戰!
燧人氏的身姿,如同烙印般牢牢地刻在心底,李風揚的心緒再度變得激動,深呼吸十餘次後,他終於撤回火之力,改用目前最強的水之力。
火之力象徵爆裂。
水之力相對比較柔和,但也意味着無窮的變化。流水落花、滴水穿石、冰封千里、霧靄迷濛……水之道分支千萬,但最終合乎一條大道,就是變,水之變。
李風揚尚不過初涉水之道,難知其中精髓,但在五行靈體之中,他對水行靈體的造詣是最深的,能夠以血御體,又得到世間第一滴聖水的饋贈,使得他的水之力在血腥之中,還多了一股極度冰寒之力。
他將水行靈體催動到極致,然後以純粹的水之力,奏起了一曲《流水》。
水從天上來,奔流而去不復還,滲土直達千萬。流水卻是無情,道還是有情,把花遠渡,難期艾。
《流水》不頌先祖功德,故此唯有一條大江,如龍一般,繞着山谷盤旋。江水碧藍,散發着陣陣冰寒之氣,讓周圍的樹草灌叢,都披散了一層厚厚的白霜,而在藍色的江水裡,還隱隱透着深邃的紅色,隨着江流奔涌,小山谷裡更是瀰漫開濃濃的肅殺之氣。
李風揚估算,《流水》一出,絕對能瞬間轟殺命源六重的強者,但他不甚滿意,他已經將水之力催動到極致,但《流水》的威力卻不及水火交融的《高山流水》。
“五行之力,每一種達到極致後,都有神鬼莫測的威勢,奏起琴曲,可抵大能。而我的五行之力來自於五行靈體,若是要將靈力升階,關鍵在於質變,也就是昇華五行靈體!”擡頭輕按顫抖的琴絃,李風揚收起四崩琴,皺起眉頭開始思索。
召出燧人氏的英靈後,他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的五行之力,以期與先祖並肩作戰,但他的五行之力太過弱小,還在初級的階段,很難實現遠大的目標。
“看來,我需要想方設法,先修煉五行靈體了。”李風揚想着,自懷中掏出三枚藍晶,使勁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