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遠去,游魚消失,李風揚怔在原地,半晌無言,只覺一個又一個撲朔迷離的亂局朝着自己籠罩而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裴青青幽幽地醒轉,虛弱地問道:“風,剛纔發生了什麼,我聽到了劇烈的響動,可就是睜不開眼。”
李風揚收斂心神,轉身笑道:“已經沒事了,是一位前輩,替我們打穿了通道。”
虛影離去的時候,共打出兩條通道。一條徑直向上,一條蜿蜒向下。向上的通道十分綿長,彷彿直通九天,望不到盡頭,亦無光亮投射進來。虛影就是從此離去的,但李風揚和裴青青卻沒有御空的本事,他們只能繼續向下。
而通往下方的道路雖然也漆黑一片,索性不是垂直的,這條通道有着長長的坡度,也不知是要去往何處。
休息了大半日的功夫,李風揚與裴青青不再耽擱,攜手進入向下的通道中,通道極長,且越走越黑,這像是一條直往九幽的道路。
走了不知多久,裴青青本就冰涼的手掌不停地滲出冷汗,李風揚能夠感受到女孩心中的懼意,他握緊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說道:“別怕,有我在呢。”
雖然不知虛影打出這條通道的目的,但李風揚可以肯定,虛影絕不會害自己,這是他的直覺。
“嗒嗒,嗒嗒……”幽深的通道里,沒有半點聲響,唯有兩人的腳步聲,忽遠忽近地迴盪着,黑暗能夠吞沒一切,李風揚堅定而執着的目光卻如舞動的火炬,明亮地綻放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遙遠的前方出現一絲朦朧的白光,李風揚與裴青青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邁動的腳步。通道之後,是一片廣闊的空間,更像極了一座破碎的地宮。
“我們來到了哪裡?這是一處墓葬之地!”李風揚說道,他圓睜着眼,眺望四方。
兩人立在一個小小的天台上,這樣的天台足足有上百個,天台之間以鐵索橋兩兩相連,構成一座錯綜複雜的迷陣。而在這片破碎地宮的正中心,還有一個極大的中央天台,其上橫陳着一尊巨大的玉質棺槨,棺槨釋放出陣陣白光,將地宮照亮
“鬼斧神工!”裴青青說道,她走出幾步,向下望去,天台之外,是見不着底的可怕深淵,每一個天台都是建在一根筆直的石柱上的,結合在一起,堪稱巧奪天工,難以想象,這樣的地下建築究竟是誰人而爲,又是如何形成的!
“此處應該是一位無上強者的沉眠之地!”李風揚猜測道。除卻中央天台上的玉質棺槨外,其餘的一些天台上,也陳列着不少棺槨,顯然都是陪葬者。
“快看那兒!”裴青青驀然驚呼。
李風揚順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那尊玉質棺槨上,有着一個極爲熟悉的小巧身影,他不由得心神激盪,將瞳孔凝縮爲一點後,聚精會神地遠遠眺望,隨即脫口而出道:“是寶兒!”
玉質棺槨上,正蜷縮着一名小女孩,她有着一張瓷娃娃般的精緻面龐,正閉着眼,長長的黑睫毛一眨一眨着,彷彿做着甜甜的美夢,消失多日的寶兒,終於出現了。
“我們快去救她!”李風揚大喊,話音未落,他就要沿着鐵索橋,衝向另一個天台。
“等等!”裴青青急忙扯住他,指着遠處的中央天台喊道,“你再仔細看一看,千萬不要莽撞行事!”
上百個天台彼此相連,將中央天台環繞,上百座鐵索橋縱橫交錯,無數的鐵鏈交織纏繞,李風揚看得久了,竟覺得眼前模糊一片,整座破碎的地宮出現層層疊疊的重影,讓他分辨不清。
李風揚深吸一口氣,平復激動的心情,天台與鐵索組成了一座巨大的迷陣,若是貿然闖進去,絕對會迷失在其中,再也出不來。
“不單是如此,就連這些鐵索橋,都暗藏殺機!”裴青青沉着臉說道,她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投擲到橋上。
“轟轟轟!”鐵索橋上架着一塊塊木板,碎石滾動,片刻之間,橋上就有熊熊烈火燃燒起來,這是幽綠色的火焰,凝成一張張猙獰的鬼臉,碎石不過剛觸碰到橋面,就化爲虛無,而木板卻是詭異地毫無損傷。
“鬼火!”李風揚嚥了一口唾沫,說道,幽綠色的鬼火乃是幽冥之火,象徵着死亡與不詳,李風揚暗自揣度,得出了結論:即便自己施展焱焰燃體,能夠勉強抵禦鬼火,但至多走過三座鐵索橋。
而他與中央天台之間所隔的鐵索橋,又何止三座?更不止十座!
“我們到底該怎麼辦?”額頭有冷汗流下來,李風揚望着沉睡在玉質棺槨上的寶兒,他的心,已經亂了。
“別急,我們先在四周找找,看看是否含有玄機。”裴青青道,她邊說邊找,忽地眼前一亮,招呼道,“你快來看。”
李風揚注視着裴青青,心中升起濃濃的暖意,在他方寸大亂的時候,是她,努力地扛起了半邊天空!
他走過去,只見在天台的角落裡,刻着一首古韻詩詞:一別之後,兩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是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
這是一首相思之詞,讀罷後,李風揚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憑欄倚望愁嘆的哀傷女子,緊接着,清瘦的女子忽地又變化成一隻仰面流淚的靈狐。
李風揚想起了曾在狐像腳邊看到的兩首詩詞,其中內容與此時的這首大致相仿,均是閨怨相思。
“莫非葬於此地的就是狐像本尊?”他不禁想道。
“一別之後,兩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是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裴青青輕輕誦讀,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首詞似乎仍有後續,不過已經足夠了,我知道該如何過鐵索橋啦!”
“‘一別之後,兩地相懸’的意思便是‘兩個天台遙遙相望,被一座鐵索橋相連’,‘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是五六年’,這也即是說‘三和四是錯誤的,應該直接踏橋上的第五塊和第六塊木板’,‘七絃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意味着‘第七塊和第八塊木板都不能立足’。”
裴青青娓娓道來,繼續說道:“‘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也即是指‘如此反覆九次,然後踏在木板的中心位置,再連過十塊木板,就能抵達下一個天台’。”
她話音未落,兩人相視一喜,李風揚說道:“讓我先試上一試吧,有焱焰燃體相護,即便出現意外,我也可以從容退回來!”
“你要小心。”裴青青點了點頭,她站在鐵索橋邊,雙手合什,用心祈禱。
李風揚來到橋頭,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遠處的玉質棺槨後,他縱身一躍,騰空而起,如羚羊飛渡,穩穩地落地,左腳正好踏住第五塊木板,而右腳則在第六塊木板上。
“轟轟轟!”幽綠的鬼火凝成一張張猙獰的面龐,洶涌地燃燒着,卻是紛紛避開李風揚所在的方位。
“果真如此,我們是對的!”裴青青歡呼道。
直到這時,李風揚方纔緩了一口氣,他將胸腔中的濁氣吐出,衝着身後的女孩笑了笑,然後捏拳拳頭,再次躍起……
事實證明,兩人的猜測未出紕漏,李風揚飛躍鐵索橋後,裴青青緊隨而至,兩人來到第二個天台。
第二個天台上,卻是陳列着一尊棺槨,一尊近乎腐朽的棺槨。
“其中,應該是可憐的陪葬者吧!”李風揚輕語道,他以手示意裴青青跟在自己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走到棺槨的前端。
棺槨的材質十分奇特,非金非木,在流逝地歲月下已經腐爛地不成模樣,棺蓋裂開,頂部出現了一個缺口,透過缺口能夠看到裡邊的情況。
李風揚探出腦袋,眯着眼,向裡一望,只見棺中的逝者早已化作一具乾屍。
跟在後面的裴青青也壯着膽子望去,頓時嚇得連連後退,大叫道:“他不是人?”
“不僅不是人,也不是獸!”李風揚沉聲道。棺槨中的逝者雖然已經成爲乾屍,但依舊青面獠牙,他是人形生物,卻有着一張恐怖的獸臉,且難以分辨出究竟是何種獸類。
“是已經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種族嗎?”
李風揚正自言自語着,忽然聽到尖叫聲傳來,裴青青尖叫道:“他沒有死,他還在動!”
李風揚悚然一驚,凝神看去。就在那一刻,他看到非人非獸的乾屍似乎微微晃了晃腦袋,深深凹陷的眼窩中閃爍着一絲詭異的綠光。
“他真得沒有死?”李風揚後退兩步,與裴青青並肩,兩人相顧駭然。
埋葬萬載,化爲乾屍,甚至已經消失了的種族,將在他們的眼前,復活再生?
然而下一刻,兩人再看,卻發現乾屍沒有半點動彈的痕跡,先前所見,彷彿只是幻覺。
李風揚雙眉緊皺,他根本忘不了那一抹詭異的綠色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