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要理由,像完顏長風這樣深的看不見底的人,到哪兒也沒人敢輕視,輕視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沙穆族人對完顏長風也是相當信任的,經歷了這次事情以後,估計在他們心中,那更是神一般的存在,不可不信服了。
轉了一個方向,成了完顏長風在前面帶路,他不說話,眼睛左右的看着,還不時地看向樹木上方一人高的地方,彷彿正在回憶什麼。
龍禹對完顏長風在這種地方能分的清方向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早上有太陽,還可以根據太陽分辨東南西北,可此時天氣陰沉下來,到處都是一片黑雲壓頂,龍禹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一個樣子,似乎按着樹木生長的茂密朝向也可以分辨方向,不過那種難度太高,龍禹不知道一個大夫,還要有這麼豐富的野外生存知識。剛何況,在她看來,這樹和樹都是一模一樣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
衆人緊趕慢趕,卻還是沒有在暴雨降臨之前找到一處可以棲身的所在。草原上的氣候變得極快,偏偏地方又大,從天氣變陰沉到開始有雨點落下,前後也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而雨一下邊來勢兇猛,衆人都是輕裝,也不可能帶了蓑衣之類,是以除了在雨中疾走,沒有其他的辦法。
而雨水總是伴着雷電,在森林裡,這簡直就是致命的。
雖然沒說,可是衆人心裡都還是隱隱有些擔心,跟着完顏長風的腳步也快了起來,憑良心講,龍禹跟着這樣的急行軍是有些吃力的,這一衆都是身高馬大的,腿腳長體力也好。這年代的人又是以走路爲主。可是這樣的情況,早一步趕到可躲避的地方就早一點安全,龍禹也便咬着牙更着大家的腳步,沒哼半聲。
森林裡很快便響起了雷聲,幸好的是,他們已經能看見一些小的山丘了,草原上的山多是山坡,所謂的山洞也都不深,不過只要注意找個地勢略高的地方別被雨水淹沒,將就一晚上倒是沒什麼。
雨越來越大。幾乎是傾盆而下,當衆人終於在雷聲轟鳴中鑽進一處山洞時,幾乎覺得自己是從死神手裡撿回了一條命。有幾個人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喘着氣直叫命大。
龍禹也累的夠嗆,這山洞地勢高,現在還是乾燥的,地上有旁的牧民來時留下的一些凌亂痕跡。龍禹站在洞口淋不着雨的地方,擰着衣服上的水。
洞外,暴雨狂風,草木橫飛,閃電從天空劈下,連起天地間一道火鏈。一串串的打進樹林,龍禹覺得自己甚至聞到了空氣中焦灼的味道。
在暴雨中跑了這麼長時間,一身已經從頭溼到腳。衣服貼在身上難過的很,一陣風吹過,龍禹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但是她也不想往裡走,山洞裡一羣沙穆族的男人現在已經開始生火烤衣服了。草原上的風氣比東錦要豪爽很多,沒人想到還有她一個姑娘家在。男人也該包裹的嚴實一點。其實龍禹倒是也不在意,反正也不至於脫光,只是脫了外衣光着膀子而已,但是十來個男人那樣子,龍禹還是覺得避着點的好。
又是一陣寒風吹來,龍禹有些瑟瑟的摟着肩膀,不過衣服是溼的,頭髮和臉還在往下滴水,風吹在身上彷彿結了冰,她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心裡有些碎碎念想,如果這個時候墨離在,甚至於九方夏在,就可以有一個溫暖的懷抱了。
他們身上的熱度,似乎都可以擋住這樣的寒風。
又打了個噴嚏,正在苦不堪言的時候,一隻手搭上龍禹的肩膀,隨即,一陣暖流從肩上散開。
龍禹愕然回頭,只見站在自己身後的人赫然正是完顏長風,而詭異的是,完顏長風身上的衣服,竟然是乾的,好像剛纔他沒有跟着大家在雨裡狂奔一樣。
龍禹眨了眨眼,疑問還沒來得及出口,眼角便看見自己肩上的衣服,冒起淡淡的蒸騰水汽,暖意迅速升起,肩上的衣服竟然像是被烘烤一樣,在蒸騰白氣中慢慢的乾燥。
這是龍禹在小說電影裡纔看過的情節,雖然在這個年代已經看過了飛來飛去的輕功,也相信是武功什麼的是真的存在,可這科幻電影一樣的情節,還是讓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抱歉,逾矩了。”完顏長風淡淡道。他指的是自己搭在龍禹肩上的手,男女授受不清,但是看他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有抱歉的意思,彷彿感覺天經地義一般,不過想想他比自己大那麼多,又一副經歷滄桑的樣子,估計壓根本就沒有往男女方面想。
“啊,沒什麼。”龍禹也根本沒往什麼地方想,這種明顯的好意,估計只有完顏長風這樣的體貼信心的男人才會想起來,山洞裡一幫大男人,粗獷豪邁慣了的,哪裡能有這個心思。何況這幾日在沙穆,覺得沙穆的女子也是彪悍,未必是需要照顧的。
幾乎是神奇的,龍禹身上的衣服不過片刻就幾乎半乾了,她回頭正要跟完顏長風道個謝,只見丹暮神情複雜的站在不遠處,手裡,拿着一件衣服。
洞裡已經生起了火,衆人隨意談論說笑着,很是熱鬧。
這片樹林是一道天塹,給他們帶來危險,可是此時,這片樹林也可以他們帶來安全。不管是什麼部族的人,他們也不會在這樣的雷雨中穿越森林,那是類似自殺的行爲,所以現在所有人都在原地等待,他們可以休整一下,保存體力。
龍禹的眼神和丹暮對上,不知怎麼,她覺得丹暮的臉色很是有些奇怪,想了想,似乎也能明白。完顏長風對自己,好像真的太好了。不怪丹暮懷疑。
正想着,完顏長風收回了手,看了眼背後的丹暮,道:“晚上記得把我給的藥吃了,按着我教你的方法。身體的底子好了,終究纔是治本的方法。”
完顏長風雖然說那只是改善體質的藥,不過龍禹心裡隱隱的有些明白,那天吃了那藥以後的感覺,和打東剎那一掌的感覺十分相似,那藥估計是替她恢復武功的,完顏長風說過,她有武功能夠自保,他很欣慰。
一個走神間,完顏長風已經轉身走開了,倒是丹暮從身邊走了上來,面無表情的道:“不要站在洞口,外面冷,你要是現在生病了,會成爲大家的累贅。”
這關心的話聽起來怎麼就這麼別捏,龍禹這幾日感覺自己對丹暮也有了些瞭解,不說他多待見自己吧,至少在關鍵時候還是會護着她的,於是不管他冷着的臉,笑了笑,道:“謝謝。”
丹暮倒是也不再嘴硬,點了點頭,將手裡的衣服打開搭在她肩上,道:“到火堆邊上去坐。”
洞口的風景不錯,但是風非常大,一陣帶着水汽的寒風吹過,便是身體再好的壯實漢子也要打個冷顫,何況是龍禹這樣不會武功沒有內力護身的女子。
十來個人被分成了幾撥輪流在洞口守夜,雖然說今晚應該是挺平靜不會有什麼人打擾的,可關鍵時刻還是要小心爲上,何況即使沒有敵人,也難免會有一些同樣避雨的野獸,雖然龍禹這些天都沒有見着什麼野生動物,但是草原上卻有着不容人小看的豺狼虎豹。
龍禹裹着衣服坐在火堆邊打噴嚏,有人將乾糧取出來,在火上熱了分着吃,談不上什麼滋味,不過填飽肚子罷了。
完顏長風坐在火堆的另一邊,將那個木製的盒子拿出來放在手邊,緩緩地摸索着,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山洞的面積不大,八九個大男人橫七豎八的一躺,幾乎是人挨着人了,龍禹左看看又看看,正覺得有些不太方便,只見丹暮在她身邊坐下,也隨便的往地上一趟,枕着自己的胳膊,半擡起身子看了看龍禹,道:“還不睡覺,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哦。”龍禹應了一聲,卻沒動作,丹暮皺了皺眉,一隻胳膊平伸開來,另一隻胳膊在龍禹肩上一按,龍禹重心不穩,啊呀一聲往後倒去,卻沒觸到冰冷的地面,地上,丹暮鋪了件衣服,手臂正橫在龍禹脖子下面,恰到好處。
龍禹一時有些發懵,卻聽丹暮沒好氣的道:“在外面就別那麼矯情,你覺得誰有心思佔你的便宜?何況公主府出來的女人,不是應該見慣了場面纔是。”
東錦三公主府的名聲,實在是不那麼好聽啊。
龍禹很想很有骨氣的挪到一邊去,以行動表示對丹暮的抗議,但是她實在累的很了,只覺得四肢伸直的感覺無比舒適,丹暮挨在身邊,也不知是熱血男兒還是內力深厚,他身上散着融融暖意,讓人忍不住想再靠過去一些。
他說的一點兒也不錯,明天還要趕路,這個時候,就別矯情了,還是抓緊時間睡吧。要是明天跟不上大家的速度,還指不定丹暮怎麼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