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務實贊顧雍

鄉里鄉鄰鄉親相遇,互致問候招呼時,多用"你吃飯了嗎"之語。早年總覺得這是一句廢話,但近期遊覽三國曆史,竟然發現此語的出典,源自東吳大臣顧雍,且非常有意思。現將這一"廢話"作爲開篇緣由,撰就本文。

顧雍,出生於公元168年,別名顧公,字元嘆,吳郡吳縣,即時下江蘇省蘇州市人。有三子,長子顧邵,次子顧裕,三子顧濟。有一孫,名顧譚。

顧氏家族,屬於江東吳郡四大姓氏之一,時稱"吳郡顧氏"。顧雍的曾祖父名叫顧奉,曾是東漢潁川郡太守。因於這層關係,顧雍幼時得以拜東漢名士蔡邕爲師,主學彈琴和書法。顧雍才思敏捷,心靜專一,藝業日進,深受蔡邕喜愛。蔡邕贈之以"雍"字爲名,"雍"與"邕"同音,故顧雍與老師蔡邕同名。因顧雍受到老師稱讚,又取字爲"元嘆"。

顧雍弱冠,即二十歲那年,被州郡表薦,出任合肥縣長,之後相繼赴任婁、曲阿、上虞縣長,所在之處都有民衆稱頌治績。

公元200年,孫權被朝廷授爲討虜將軍,領會稽郡太守。其時孫權剛承其兄孫策之位不久,忙得難以抽身,故讓顧雍去往會稽郡丞,代理他的太守之職。顧雍不在其位謀其職,力除寇賊,勤抓生產,使得郡界寧靜,吏民安居樂業。一年後,孫權調其進入幕府擔任左司馬。

公元221年,孫權爲吳王,提任顧雍爲大理、奉常,又領尚書令,封陽遂鄉侯。顧雍受封之後,低調緘口,少人知曉。後來其家人得知這一消息,無不大吃一驚。

公元225年,顧雍將母親接至武昌居住。孫權親自去顧雍府上祝賀,在庭上拜顧母,公卿大臣都參加宴會,期間太子孫登也聞訊趕來慶祝。顧雍不飲酒,沉默寡言,但對來賓,無論官職大小,身份貴賤,舉止得當。孫權因此感嘆:"顧君不說話,只要說了,言必有中。"衆臣在歡宴之時,惟恐自己酒後失態,被顧雍看見,因此都不敢盡興暢飲。孫權笑道:"顧公在坐上,讓我們無法開心。"由此可見顧雍的人格魅力,到了讓人敬畏的地步。就在這一年,顧雍改任太常,進封醴陵侯,不久又代孫邵爲丞相、平尚書事。

顧雍爲相後,效仿漢初的治國方法,選拔文臣武將,以賢爲首。一旦委任其職,則施"用人不疑"之策,放任他們有所作爲。除此之外,顧雍也經常深入民間,收集建議,然後將合理的建議,秘密上疏孫權。如果被採納,就推功於孫權;否則,就一直不說。孫權因此非常看重他的建議。

有一次,輔吳將軍張昭向孫權提了個意見,認爲法令太嚴,刑罰過重,必須改良。一直認爲嚴刑才能民服的孫權,聽後沉默不語,良久方纔詢問顧雍:"您認爲怎樣?"顧雍答:"臣聽到的,就是張昭所說的。"孫權聽罷,決定改良訟獄刑罰。

由此可見孫權對顧雍的尊敬、信任程度。事實上,只要遇到難題,孫權就會派中書郎,即時下的秘書去請教顧雍。每當顧雍贊成孫權的決策時,顧雍就會請孫權秘書吃飯,飯間把問題研究個透徹,然後再送秘書離開。反之,就不請吃飯,也不多說話。從此,孫權派秘書去請教顧雍後,從不問:"顧公怎麼說?"而是:"你吃飯了沒有?"

孫權晚年有所寵信酷吏,如呂壹、秦博等,任命他們爲中書,主管審覈各官府及州郡上報的文書。因於擁有卡壓之權,呂壹等人開始作威作福,不僅自置機構經商,而且巧立名目牟稅,更有誣陷檢舉無辜,到了後來,連顧雍都被毀謗告發。惡有惡報,呂壹一夥的邪孽,終於暴露。收押期間,顧雍負負責審理此案,面對呂壹,顧雍和顏悅色,一一記錄他的訴訟要求。臨走時,又復問一句:"還有想說的事嗎?"呂壹叩頭表示無話可說。同去審理的官員見呂壹叩頭,便羞辱了他幾句。顧雍批評他說:"官府有明確法令,你何必如此外露情緒?"

顧雍的長子顧邵,時任豫章太守,三十一歲逝於任上。那天府衙舉辦慶典歡娛,顧雍正與下屬弈下圍棋,有人前來稟報,說豫章有送信人到。顧雍頓時明白緣由,但他掩飾悲痛,用指甲緊掐手掌,以致流血,沾溼座褥。直到賓客散去以後,顧雍才嘆道:"豫章有送信人到,但無兒子信札,即知遭遇白髮送黑髮事也!"雖然哀傷錐心,但仍神色自若。

遇悲如此淡定,遇喜同樣自律。有次孫權將一侄女嫁給顧氏家族,邀請顧雍父子及孫子顧譚參加婚宴。顧譚多喝了幾杯,結果當着君臣之面醉而起舞。因一時無法阻止,顧雍內怒,但不表露。

蒞日,顧雍嚴斥顧譚:"君王以忍辱負重爲德,臣下以恭敬謹慎爲節。古往今來,多少名士,高風亮節,而你,對國家無有功勞而言,只是藉着顧氏門第資格受寵罷了,有何臉面舞得如此得意忘形?你這般恃恩忘敬、不知謙虛,看來顧氏家族要毀在你的手上。"說罷,轉身向壁而臥,不再理睬顧譚。顧譚悔立了兩個小時,纔在顧雍准許下離去。順講一下顧譚的結局一一顧雍去世後,孫權讓顧譚接手了顧雍的部分工作,不料顧譚未承顧雍優點,參與孫和、孫霸太子位之爭,得罪孫霸。孫權解決"黨爭"時,將其削職貶到交州,兩年後鬱死,獲齡42歲。

顧雍年逾七十後,因過度操勞,身體染恙。孫權令太醫趙泉專職爲其調養。這年孫權拜顧雍的小兒子顧濟爲騎都尉。顧雍聽說後,悲傷地說:"趙泉善別生死,陛下想要我活着見到顧濟拜官啊!

公元243年十一月,顧雍逝世。孫權身着孝服前往祭弔,賜諡號"肅"。因次子顧裕病烈,由三子顧濟襲爵,顧濟無後。顧濟死後,國嗣斷絕。公元258年,吳景帝孫休下詔,以久病尚活的顧裕嗣爵醴陵侯。

顧雍墓位於時下江蘇省蘇州市吳中區藏書鎮小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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