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尼的敏捷訓練開始的五天後,蘭斯洛特非常果斷地選擇了離開。在這五天裡,小時候一段讓人非常不愉快的回憶被反覆提起。對,就是和布魯尼.雷老爵士有關的回憶。
這老傢伙還是一樣的煩啊!
所有的怨念,都被集中到了無辜的喬尼身上。
不過喬尼懶得去關心蘭斯洛特的想法,反正兩個人從開始就看不對眼。
曾經有一個少年,在種下的樹苗上刻下自己的身高。時過境遷,少年發現自己比起當日刻下的標記還要矮上不少。
喬尼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少年。
進步肯定是有的,喬尼現在已經可以隨意地跑跳,躲閃箭支不再只有翻滾一途。雖然快跑急停這種高難度動作總是會被身上那件沉重的胸甲給帶倒在地,不過考慮到實戰時不用穿着這烏龜殼,倒也可以忽略不計。
可艾絲翠兒的命中率也在上升啊!
羽箭一支一支射在胸甲上,單調的“噹噹”之聲縈繞在射擊場的上方,久久不願飄散。伴隨着金屬相擊的,是布魯尼.雷爵士永遠停不下來的絮叨。
“拿出點男人的樣子來!怎麼又被射中了!還來!你不知道躲嗎?現在的年輕人啊,我還記得剛剛調到西方軍的時候,坦尼亞斯那幫雜碎的箭啊,跟下雨一樣……你就不能躲開幾支箭嗎?”
艾絲翠兒對於老人的絮叨倒是挺感興趣的。她特別愛聽關於坦尼亞斯軍隊的事情,包括他們的惡行,包括他們的戰鬥力。那些讓老人得意的戰例總能很好地激發艾絲翠兒的戰意。然後喬尼就覺得飛來的箭支越發的快,雖然開始時總有些射偏的,但現在已經可以在他身上打出“叮叮噹噹”的聲音了。
這種情況直到雙方距離從三十步拉開到五十步左右纔有所好轉。
“很好,艾絲翠兒,你的射技已經超過了大多數的職業軍人。”布魯尼非常難得地誇獎道,“唯一欠缺的就是你的力量,這種長弓用拋射能射很遠,但那樣畢竟沒有了準頭。而且你也注意到了,即使是射擊喬尼這樣的目標,距離稍微遠一些也會被他躲掉。”
“即使”是像喬尼這樣的目標……同在一旁聽講的喬尼滿腦袋的豎線。
“那我該怎麼做呢?”艾絲翠兒誠懇地問道。
“如果你要成爲軍隊裡的一個射手,那現在這樣已經合格了。但如果你的目標是成爲一個神射手,狙擊手之類的,首先你要換把弓。”布魯尼從艾絲翠兒手上接過弓來拉了拉,“你這把弓太軟了。”
“可是硬弓我只能勉強張開呀……”艾絲翠兒有點爲難。
“要麼你把力量練起來,要麼你和蘭斯洛特那丫頭一樣,讓別人給你釋放一個蠻力術。”老人提出見解,然後轉向喬尼,“至於你小子……”
他看了看喬尼身上的負重,然後道:“把你腳上的那玩意兒取下來吧。”
喬尼依言摘下綁腿。
“再去試試。”
這次喬尼非常欣慰,在五十步的距離上,他對遠程武器的閃避率大大提升。跑動更加輕鬆,跳躍也更加迅速。艾絲翠兒的箭大半都插到了喬尼身後的土地上。
喬尼的感覺好極了。
“你都把綁腿給脫了,還讓對方在五十步開外射中你?”無盡的冷水,“你這些天都在練什麼東西?”
“我……”喬尼想抗辯幾句,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低頭,“我錯了。”
退一步,海闊天空。
“算了,一個月能到這程度,比我教過的那些兔崽子們都強。”果然海闊天空,“明天開始下一階段的練習。今天回去你把身上這件胸甲給脫了吧,明天就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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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迪斯先生,這件鎧甲還給你。”喬尼對烏迪斯說,“布魯尼先生說用不上了。”
“我有些後悔了,喬尼。”烏迪斯站起身,爲喬尼拆卸着甲冑,“這可是聖殿下發的禮儀用甲,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副德行。”
喬尼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坑坑窪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罷了,反正我從來沒穿過。”話雖如此,烏迪斯取下胸甲後還是非常心疼地打量了一會兒,“也就是當年停戰談判的時候要和坦尼亞斯的鐵皮罐頭爭一口氣纔有的這玩意兒。就是可惜了這做工啊……”
喬尼越發愧疚了。這副甲冑在剛到他手裡的時候確實很漂亮。
“算了算了,我去找鐵匠看看。我們來複習一下昨天講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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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喬尼早早地來到布魯尼的木屋前。
“喬尼啊。”聽到門外的動靜,布魯尼伸着懶腰走出來,“今天開始你就去找村子裡的那些孩子實戰吧。我這裡教你兩個小技巧,都是你知道的。第一,乘着對手吸氣時給他一下,不僅能讓他難受,而且嘲諷的效果比罵他兩句都好;第二,攻擊重心腳。”
喬尼有些疑惑:“您不教我了嗎?”
“當然教了。你又不可能打一天的架。”老頭揉揉眼睛,“下午打累了回來陪我聊天。什麼時候你能把村子裡的孩子都打服了,差不多就能和蘭斯洛特試試看了。”
說着,他轉身往木屋走:“難得清閒,我再睡會兒去。下午記得來啊!”
好吧,勇敢地面對命運吧,少年!喬尼半開玩笑半是激勵地對自己說。
這種外來戶挑戰本地人的橋段,喬尼過去見過很多。他在路上想了很多帥氣的出場方法,但都不切實際。一腳踹開大門?這倒是很霸氣,可惜這裡不是道館;到講臺上捶桌子?這裡不是教室。抄把椅子扔過去?
“哎,校園暴力片看多了。”喬尼出聲感嘆道。
最後他只是走到那一羣正在休息的少年面前,非常低調地說:“你們好。”
奧賽丁人很豪爽,對於有一技之長的人都挺客氣的。對於這些少年們來說,眼前這位在布魯尼.雷爵士手下訓練了兩個月而依舊淡定的少年,就算是個傳奇。
小傳奇而已。
“你好。”他們紛紛答應着,“你就是那個從維爾薩來的……”
喬尼看見他們的嘴脣在無聲地顫動,看那口型,如果不是自己看錯的話,就一定是在罵人。
“……喬尼!喬尼.史密斯!”大約有五秒鐘之後,這些少年終於重新開口,“經常聽大姐頭談起你。”
喬尼這下可以肯定,他們剛纔一定是在通過蘭斯洛特給自己加的定語來幫助回憶。光他能認出來的,就有“白癡”,“混蛋”,“軟骨頭”這三個詞。
軟骨頭?我哪裡軟骨頭了?
“對,就是我。”正事要緊,“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們切磋一下。”
“切磋?”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地位挺高的少年越衆而出,“你練習巨劍的武技多久了?”
“八個月吧。”
“八個月?”那少年回顧了一下自己的同伴,然後非常沒有創意地和旁邊的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八個月?哈哈,小子,雖然我們平時聽大姐頭的話,但這並不意味着我們很弱!哈哈,八個月,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從小練起的?你以爲你這個從維爾薩來的傢伙練上八個月就能戰勝我們嗎?”
“是啊,我還以爲他在囉嗦爵士哪裡待了兩個月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呢,啊哈哈……”
真是典型的反派嘴臉。
這個時候我應該給這個傢伙肚子上來一腳,然後抄起椅子砸他腦袋……喬尼搖搖頭,驅散了腦子裡這一幕跨越時空的畫面。
“行不行,打一場才知道嘛。”難得遇上這種自以爲是的對手,喬尼乘勢板着臉裝起了13,“不要以爲維爾薩來的人就好欺負!”
衆人見眼前的喬尼板起臉來,都收斂住了笑容。但當聽到“維爾薩”這個詞時,又紛紛偷笑起來。
笑點真奇怪!喬尼有些生氣了。
“誰先和我打一場?”
“咳咳,嗯哼。”那個領頭模樣的少年咳嗽兩聲,壓住笑意,“我們奧賽丁人尊重對手,就讓我來吧,讓你敗得心服。記住,我叫彼得.米勒!”
又不響亮,叫那麼大聲幹嗎……喬尼腹誹時,那邊已經有人遞來了一柄木製巨劍。喬尼接過,顛了顛份量,還挺沉的,比真劍也輕不了多少。細看去,原來是劍刃之類做的更厚實了些。
那名喚作彼得的少年已是持劍空揮了兩下,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側着身子對着喬尼;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緊握着木劍的劍柄,樹立在胸前,擺出一個標準的格鬥式:“來吧。”
喬尼也是空揮幾下,熟悉了一下武器的重心,然後衝着彼得點點頭,吶喊一聲,舉劍斜着便劈斬下來。
少年郎自有一番血勇在,那彼得也不躲閃,反而跨前一步,將劍架在頭頂。“啪”地一聲,喬尼的劍已經到了,劍身中段將彼得的武器砸地向下退了一點。
“好大的力氣!”彼得略微有些驚訝。此時喬尼一擊不中,藉着反彈的力道已是將劍收回,雙腳一前一後往後退了小半步,同樣的角度,又是一劍劈下,再次砸在彼得的劍上,這次劍身前端施力,傳到彼得劍上,較之剛纔更爲沉重。當喬尼第三次劈砍時,彼得也不硬接,向後跳開一步,正好閃過對方的攻擊。
周圍的少年見自己這邊最強的一位竟然隱隱有些吃虧的樣子,俱是驚愕不已,原先的加油歡呼聲也消失不見。雖然勝負未分,但看起來這南方來的小子力氣倒是不小啊。
彼得在場上有些驚訝,不過更驚訝的倒是喬尼。在他的記憶裡,有數的幾場戰鬥都是硬砍,誰力氣大誰就是贏家。無論是在塔布裡城的考級賽,城牆上的攻防戰,路上的遭遇戰,還有那些失敗或者準失敗的戰鬥……一力降十會,乃是人間真理。
冷不丁遇上一個力量差不多的對手,喬尼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平日裡布魯尼的教導被拋在了腦後,喬尼只管衝上前去,大肆揮砍——反正自己有的是力氣。
彼得在最初的驚訝之後,漸漸發現了些問題。眼前這傢伙雖然出劍動作非常標準,無懈可擊,但怎麼……好像是在亂砍?
真要是個力量孱弱的對手,這般亂砍倒算是對症下藥。但對於一個奧賽丁土生土長的少年,就未免太幼稚了。
彼得從容地接下喬尼的進攻,慢慢調整步伐。待一切準備完成,他猛然發力,將喬尼斜劈而來的劍刃引導着盪開,然後順勢踏前一步,木質的劍刃在帶着呼嘯之聲,砸向喬尼的肩膀。
喬尼雖然心急,但畢竟沒有狂暴。感覺到手中的力量被牽引開時,他已經覺得有些不對。腦海中迅速浮現出那些防守反擊的動作。其中一個畫面正好就和眼前的動作重合——踏前一步,斜劈而下……
訓練的成果體現了出來,喬尼迅速矮下身子,左腳發力向外蹬出。在地上打了個滾之後,堪堪躲過了對手的反擊。
場上又陷入了僵持。
場邊靜若寒蟬,所有人都在安靜地關注着戰局。這已經不是南方小子不自量力的挑戰了,這是兩個同樣等級的強者之間的戰鬥!——好吧,相對的強者。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喬尼在心裡想着,思考着該如何取勝。
這小子有兩下啊!彼得放鬆了一下被震的微微發麻的手臂,思忖着。
呼吸!重心!喬尼想到了這兩個關鍵詞。他注視着對手,那個呼吸變得有些粗重的少年。乘他吸氣時,乘他吸氣時……喬尼數着對方呼吸的節奏,然後大吼一聲,撲了上去。
毫無懸念地,失敗了。
彼得見喬尼舉劍撲上,早早地便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啪”,就像開始時一樣,很容易便接住了。雖然這配合着速度的一劍讓彼得只能無奈地下蹲緩衝,但畢竟是接住了,而且絲毫沒有打亂呼吸。
那攻擊下盤?思緒如電,喬尼收回劍後便將劍向下沉,左腳邁出一個弓步,藉着腰力橫掃對方下盤。彼得被這攻擊嚇了一跳,也來不及舉劍下防,只得非常狼狽的向後一躍,同時收起小腿,如同跳繩一般閃過在腳下劃過的巨劍。
幹,又失敗了!喬尼不禁有些心浮氣躁。於是他又是一輪疾風驟雨般的劈砍,速度比之前更快,不時伴着直刺。這種速度和耐力讓彼得十分頭疼,難道那囉嗦老頭給他吃什麼藥了?他只能一招一招的格擋,遇上刺擊便不得不側身閃過。雖然這些攻擊都沒有對彼得造成實質傷害,但是,真的好累啊。
“停!”彼得跳出喬尼的攻擊範圍,見他要追,又向外跑出幾步,大喊道。
怎麼,要認輸?喬尼垂下手中的武器,望向彼得。
“對於剛纔的嘲笑,我表示道歉。”在蘭斯洛特的魔掌下,村子裡的少年個個能屈能伸,“你很強,這局就算是平手吧?”
說完,彼得笑着伸出右手。
喬尼十分不情願,但事實擺在那裡,誰也奈何不了誰。於是點點頭,上前兩步和對方我了握手:“以後一起多切磋吧。”
圍觀的少年們紛紛上前表示祝賀和稱讚。他們知道彼得的實力如何,更是親眼見識到了喬尼展現出來的速度和耐力。“維爾薩”的話題已經被他們扔到一邊,現在喬尼就是一個奧賽丁人。誰說不是?沒聽威爾士說,他有多麼虔誠嗎?
他就是奧賽丁人,一個奧賽丁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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