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看,琴祁右手的刀幾乎貼着肖己的脖子擦過,刺偏了,而肖己的短刀卻刺中了琴祁的胸口。
琴祁噗地吐出一口血來,往後一個踉蹌,身子一軟,癱倒在地,血頓時染紅的了衣襟。
肖己急忙收刀,上前扶起琴祁的頭,驚叫:“元琴師姐!你怎麼不躲……”
琴祁一把抓住肖己的胳膊,兩眼盯着肖己,嘴脣翕動了幾下,吃力地笑了一下:“麗肖師妹,你、不用自責……謝、謝謝你幫我……把、把我送回昆吾邑,我、要和我丈夫在、在一起……”
話沒說完,她的胳膊猝然耷拉下去,頭歪在一邊,氣絕身亡。
“琴妹!”黎侯銘搶上前來,撫屍嚎啕起來:“琴妹,愚兄對不起你呀,對不起你呀,嗚嗚嗚……”
商湯一歪一歪地走上來,看看被琴祁殺的一地屍體,心裡暗暗驚恐,這個女人似乎比肖己還厲害!疑疑惑惑地問肖己:“夫人,她是你師姐,怎麼……沒躲開……”
肖己放下琴祁,慢慢站起來,看看商湯,幽幽地說:“君上,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沒躲我的刀,而且她還故意往旁偏開了刀,否則,即使是我刺中了她的前胸,她的刀也會刺穿我的脖子。她都是爲了牟盧,爲了丈夫纔來……”
肖己說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可惜可惜!”商湯頓足嘆息:“可惜了琴祁,這樣好的女人,竟然匹之非人。黎侯大人,予一人不得不說你,你可真是瞎了眼,把一顆明珠扔進了糞坑裡!”
“君上,您以爲我想啊?”黎侯銘哭哭啼啼地說:“要不是牟盧逼婚,誰會把親人嫁給他。琴祁是我叔叔唯一的女兒啊!嗚嗚~~~”
在場的衆人看了,無不搖頭嘆息,都很敬佩琴祁的爲人,也都爲琴祁感到不值。
由琴祁這件事,加深了商湯對嵩山女學的好感,對昭靈夫人敬佩不已,認爲她能教出這樣的女子來,實在是值得敬仰。
後來商湯也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嵩山庠去學習,得了天下之後,又發出王命對嵩山女學進行嘉獎,並聲明崧高庠和嵩山女學受商王室保護,任何國家不得干涉那裡的安寧,並一直予以資助,直到商末。當然,崧高庠和嵩山女學也爲大商培養了無數的男女武士,在對西北的戰爭中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到了商末,因爲周人和戎人的侵擾,崧高庠和嵩山女學才最終解散。
同時商湯對肖己更喜愛了,倍加珍重,他更加堅信自己娶了肖己是得來個寶貝。
第二天中午午時,兩輛輕車從商營裡駛出來,徑直到了昆吾邑的西城門下,輕車上的商兵對着城頭上高喊:“昆吾人聽着,奉了我們君上商武王之命,把琴祁夫人送回來了,快出來迎接!”
喊完,他們留下一輛車,全都上了另外一輛,疾駛而去。
昆吾邑的高大城門開了一條縫,放下吊橋,衝出一隊昆吾士兵來,把輕車拉回城中,關閉了城門。
在昆吾公府裡,琴祁已經被換上了公夫人的服飾,被放進了棺材,昆吾羣臣肅立在四周,默不作聲。
昆吾建跪在棺材旁,手扶着棺材痛哭不止:“嫂嫂,對不起啊!是愚弟無能,不該讓你一個女人去冒險,害得您送了性命,讓愚弟如何向兄長交代!”
這時,出城打探消息的探子回來稟報了,說琴祁夫人潛入商營,打聽到了商湯作法的土室所在,要殺進去,殺了一堆人,可最後被商湯的二夫人肖己所殺。
昆吾建恨恨地說:“成湯,你這個賊子,我和你勢不兩立……”
話還沒說完,後宮的僕人驚慌失措地跑來稟報:“各位大人,不好啦,君上,君上……薨了!”
“啊……”昆吾羣臣一陣驚叫。
在商營裡,商湯繼續在土室裡作法。
到了午時三刻,他拿起最後一把桃木小劍,念着咒語,扎入了人偶的心臟部位,人偶顫動着,發出吱吱的聲音,接着噗地燃燒起來,在骷髏堆上燒成了灰燼。
昆吾公府後府躺在牀上的昆吾牟盧,身體抽動了一陣,吐出了最後一口呼吸,便氣絕身亡——他殺了敦端子豹,實際上也等於是被敦端子豹所殺,因爲是子豹在垂死之際扯去了一把他的鬍鬚,因此才被魔咒所困。
昆吾牟盧山捕虎豹,水殺蛟龍,帶着昆吾之師在西夏縱橫無敵,蓋世英雄,也抵不住妖術邪法,竟然死在商湯的咒術上。
昆吾舉國哀悼,大辦喪事。
在城中宗廟停屍殯祭七天以後,昆吾人竟然不怕虎視眈眈的商師,開了南門出大殯,無論貴賤男女老幼,浩浩蕩蕩的隊伍。
羣臣扶着昆吾牟盧和琴祁的靈柩,人車迤邐,靈幡招展,鼓角悲鳴,哭嚎聲震天,一直送到昆吾國的貴族墓地,把夫妻二人合葬在一起,並在墓地裡舉行了三天的盛大祭祀,殺了上百頭牲畜,還殺了五十多人殉葬。
商湯咒死了昆吾牟盧,他也沒得消停,病倒在牀,迷迷瞪瞪,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還胡言亂語,訷吟喊叫,四肢曲攣,身體抽風,就象中了邪一般,看樣子痛苦萬分。
二夫人肖己帶着僕從,衣不解帶地晝夜照顧。
可商湯飯不吃,覺不睡,在牀上輾轉掙扎,每天只靠喝兩口稀粥續命,極端煎熬。
巫醫來了,要給他用藥,商湯拒絕了。
他自己就是巫師,心裡有數,咒牟盧是勉力而爲,把他咒死了,自己也受到了反噬,這種情況只能自己硬扛,能扛過去算走運,扛不過去就有性命之憂,醫藥都沒鳥用。
商湯在病牀上整整苦捱了一小旬七天,到了第七天頭上,才慢慢安定下來,不說胡話了,也不抽風了,人也清醒了,只是虛弱得下不了牀,連說話都沒力氣。
商湯讓肖己端過水鑑來照照,形容憔悴,瘦了一大圈,心裡暗暗叫“僥倖”,同時也真害怕了,以後咒術這東西還真得慎用,要不然,能把敵人弄死,也會把自己弄死,老師貸子相說施咒術的人都沒好下場,看來不是瞎說的,以後可不敢再隨便弄這事兒了。
這時,有探子飛報到商營,告訴商湯,昆吾人開了南門,舉國爲牟盧夫妻出大殯,趁這個機會去偷襲一定能得手。
商湯也覺得是個好機會,就想出兵。
“君上,萬萬使不得!”仲虺和彭祖一起諫言制止:“趁人之危謂之不仁,攻人之喪謂之不義,亂人祭祀謂之不禮,擊哀兵謂之不智。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管打贏打輸都會受到天下人的非議,切不可出兵。”
商湯就這點好,能從善如流,聽了二臣的建議,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派人給昆吾人送去了兩頭牛和四隻羊助祭,表示對敵手的尊重。
又過了三天,商湯覺得自己的精氣神稍微恢復一點了,就下令出兵,繼續去攻城。
昆吾人不出戰,全力守城。
在昆吾邑里,昆吾衆臣羣龍無首,只能巴望司馬建了,都看着他希望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