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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手續並不複雜,只是大家對她這個決定很是吃驚。教師雖不是讓人多麼羨慕,但好歹也是旱澇保豐收的,這幾年已經很少有人辭職了,反倒是有很多人願意選擇這個職業了。

校長的話依然是官味十足,“季老師,教育隊伍少了你這樣一個好老師,真是很可惜的。不過,‘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有更好的去處,我們也不能攔你。”在他的心裡,季欣然肯定是因爲有了更好的工作,所以才辭職的。

去區教育局政工科辦理相關手續時,那個歲數很大的科長一個勁地說:“你考慮好了嗎?這個將來後悔了,可沒辦法了。”

季欣然苦笑,她何嘗不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許多事情是不能後悔的。

所有的手續都辦完了,她去學校收拾東西,順便和以前的同事告別。同事也都是認爲她有了更好的選擇,說的都是祝賀的話,但聽在季欣然心裡卻是酸酸的。

她的宿舍也沒什麼東西,簡單的行李,教學用的一些工具書,收拾好後,她坐在已經沒有了行李的牀上,看着空蕩蕩的屋子,想起剛搬過來的時候,她和劉琳開玩笑的情形,彷彿就在眼前,而她們倆的人生卻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她畢業後就一直呆在這個學校,幾年下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熟悉,宿舍離操場很近,早上總能聽到學生上操的腳步聲,還有他們嘹亮的口號聲。對面的學校食堂,曾經無數次抱怨過那裡的伙食,可是以後就再也吃不着了。

離開的時候,教學樓的燈都亮了,學生開始上自習了。她沒有去和自己的學生告別,實在是沒有那個勇氣,學生也許會埋怨,他們的老師在這樣的時候做了逃兵。

在校門外,正想打車,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是米喬陽。

他下來幫她把東西放進後備箱,“上車吧。”

季欣然沒問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今天來學校拿東西的,她上了車,一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

米喬陽知道她心裡不好受,要適應目前的種種改變,要和自己熟悉的生活道別,這都需要時間,需要她自己慢慢調整,而別人幫不了她。

到了樓前,米喬陽幫她把東西拿下來,“我不進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季欣然點點頭,“謝謝你。”

她把東西拿進門,“是米喬陽送你回來的?”寧冰站在窗前顯然已經看到外面的車了。

季欣然知道她的意思,“媽,我們只是碰巧遇上的。”

“欣然,他下午打過電話來。”

季欣然有些窘,本來她那樣說是不想寧冰多想,現在倒好像真有什麼似的。

想了想,她認真地說:“媽,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和米喬陽都沒有可能了,我心裡只是將他當作一個很好的朋友。”

“你這樣想最好。”寧冰似乎鬆了口氣。

杜長侖半夜被一陣劇痛驚醒,感覺腹部像被銳利的東西刺過一樣地痛,他掙扎着起來喝了點水,心想忍一陣就過去了,誰知卻越來越疼,到最後腰都直不起來了,他只好給小齊打了電話。

去了醫院一診斷:急性闌尾炎,得馬上做手術。

“杜副市長,這個得通知家屬,你看是不是讓嫂子過來?”小齊小聲地問他。

杜長侖已經疼得滿頭是汗了,他想了想,把杜長昆的電話給了小齊,“打這個電話吧,雲海太遠了,一時也來不了。”

省城離這裡很近,天一亮杜長昆和尚梅就過來了。

尚梅一見他,眼圈都紅了,“長侖,你怎麼廋成這樣?”

“媽,”杜長侖心裡有種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看見媽媽的感覺。

小手術,做得很快,也很順利,就是刀口有點疼,爲了防止腸粘連,還得不斷地走動。

陸續地有領導和同事過來探望。

“欣然是不是不知道?怎麼連個電話也沒有?”寧冰小聲地問杜長昆。

“是不是長侖沒告訴她?”杜長昆拿出電話,“我和她說一聲。”

季欣然沒想到杜長昆會給她打電話,“大哥?”

“欣然,你不過來看看長侖啊?”

“他怎麼啦?”季欣然不知他話裡是什麼意思。

“這個臭小子,果然是沒告訴你,他住院了。”

“住院了?他怎麼啦?大哥?”季欣然的聲音不由地高了起來。

“欣然,你彆着急,不是什麼大事,急性闌尾炎,剛做了手術。”

“他還好吧?”季欣然心裡稍微鬆了口氣。

“你要是不忙,過來看看他吧,他就那個性子,想讓你來,還不好意思開口。”杜長昆那邊直樂。

季欣然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說:“他挺好的,我就放心了。大哥,我不過去了。”

離婚協議她都簽了,還去幹什麼呢?

隔了一天,杜長昆終於忍不住了,趁尚梅不在的時候,他悄悄問杜長侖:“你和欣然,你們倆怎麼啦?”

“你給她打電話了。”杜長侖沒有回答,卻問他。

“嗯。”

“她怎麼說?”

“她很忙,不能過來了。”憑他對季欣然的瞭解,一定是他們倆出了問題,否則她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不來呢。

杜長侖的心裡本來還抱着一絲希望,其實動手術的那一刻他就在盼着,盼着能見到季欣然……,而現在,她其實已經在告訴他,我和你已經沒關係了。

“我們準備離婚。”他冷冷地說。

“離婚?”杜長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原來他以爲只是小兩口鬧了矛盾,就像他和管穎那樣,過去了就好了。

“長侖,你矇頭了吧?欣然怎麼了?你要和她離婚?”若不是他還病着,他真想提着他的衣領問問他。

“哥,是她要和我離婚。”停了一下,他慢慢地說,“離婚協議她都簽了。”

“怎麼會這樣?那你怎麼想的?”

“我?我原來還抱着希望,想回去和她好好談談,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他語氣裡是十足的失望和灰心。

杜長昆知道他一向驕傲,不喜歡別人過多地干預他的生活。這些年他在外面不論遇上什麼事情,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去解決,他不習慣於求助。只是他不明白,明明是相愛的兩個人,怎麼會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