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佟書瑤點點頭，“哥，原諒珠兒對父王所做過的一切吧，她不過也是爲了報仇，正如你，正如段子離，正如秦霜，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仇恨，如今我也一樣，爲了報仇，要回到那宮裡去，不僅要報仇，還要爲阿陸保住大齊。”
端傾城低嘆一聲，目光望向遠處。層層疊疊都是皚皚雪山。
“我早已原諒她了，把她趕走，不過是不希望她一錯再錯。”
收回目光，他看着她，擡手拭掉她眼角的淚水。
“我當初問南宮白保了你和小澤，他雖然陰險，卻應該會信守承諾，不至於傷害你，走吧。”
佟書瑤上了馬車，他騎着馬，護送她入了京城。
這一去，有太多的未知，但她必須要去。
因爲她的活着是一種使命。
京城的街道，安靜得出奇。
大齊經歷瞭如此大的變故，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她從千幽澗的峭壁爬出京城，再回來時，京城就已經徹底變了天了。
這座京城如今對她來說，好陌生。因爲這裡已經沒有他了。
端傾城領路在前，一路暢通無阻。
馬車在太和殿廣場停下，佟書瑤走下馬車，看見南宮白站在不遠處，似乎知道他們會來。見到佟書瑤從馬車上下來，南宮白頗有些意外。
“你竟然還回來？”
佟書瑤看也不看他一眼，與端傾城對視了一眼，便昂首提步離去。
“本宮是大齊後宮的妃子，你只不過是一個臣子，本宮回皇宮還要知會你？”
看着她頭也不回的背影，南宮白愣了好一陣，纔回過神來。似乎覺得很是可笑，竟然笑了。
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如今大局已定，還不信他能掀出多大的波浪來。
他看向端傾城，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王子殿下魅力無邊，如今竟然搞不定這個女人？還把她送回來了？”
端傾城看着佟書瑤的背影消失，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本王子是憐香惜玉之人，他要回來我總不能強留了他。”
南宮白笑着點了點頭，“王子殿下說的極是。”
眼睛眯起，又笑道，“那個老太婆就躺在永壽宮裡，我特意把它留給了王子殿下你。”
“讓它苟延殘喘的活着吧，恐怕他如今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端傾城道。
南宮白神情滯了一瞬，方笑道，“王子殿下說得極是，我已經準備了一場慶功宴，正準備來邀請王子殿下，卻不想你就過來了。”
端傾城眉目輕轉，突地一笑。
“大齊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天下百姓都很沉痛，你卻辦慶功宴？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向天下交代這個問題，若是解釋不好恐怕難堵悠悠之口，難以讓百官及天下百姓信服。”
“這是我與王子殿下二人的勝利，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南宮白笑道。
端傾城點點頭，淡淡一笑，“好啊，正好我酒癮犯了呢！”
整個皇宮死一般地沉寂，每一個人都戰戰兢兢。
宮女太監們都無聲地做事，看見她都趕緊低下頭，什麼話也不敢說。
路過昭華殿時，佟書瑤的心裡彷彿被針刺了一下。
她又趕緊收拾心情
，儘量不去傷感，她必須時刻謹記自己回到宮裡來的使命。
不敢多做停留，她快步回到了紫竹苑。
玉蘭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遠遠看見他過去，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命揉了揉眼，確定是她，才歡喜不已地跑過來。
“娘娘您回來啦！”
“嗯。”
“娘娘，皇上他……”玉蘭說了一半，就住了口。
因爲她看見佟書瑤猛然停下腳步，手捂着心口，閉上了眼睛，彷彿在隱忍什麼。
她只是斷斷續續聽說了這些天發生的大事，她只是嘴快，脫口就說了出來。
“娘娘，奴婢錯了。”玉蘭小聲道。
“玉蘭，去給我煮些吃的，我餓了。”佟書瑤繼續往前走，邊走邊吩咐。
玉蘭看着她往屋裡走去，有些看不懂，好半響才點點頭。
“是。”
玉蘭很快做好了飯，佟書瑤看着桌上的飯菜，實在沒有食慾，但是她還是拿起筷子，強迫自己吃了一些。
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玉蘭，撤下去吧！”
佟書瑤坐了一會兒，起身想走出去。
玉蘭趕緊拿出她的大氅來，“娘娘要去哪裡？外面冷，可不要凍着了。”
看着身上這件雪白的大氅，她的思緒陷入了回憶。
“你把最好的戰利品給了我，我會遭人記恨吧？”
“誰敢記恨？”
“比如你後宮的那些娘娘們？沒去成秋狩也就罷了，你把好東西賞給一個太醫，她們能不記恨？”
“又酸。”
“哪有？我說的是事實好嗎？”
“她們只是個名份。”
“哦，她們只是有名無實？那我是無名無實，更是不如。”
“阿瑤可是怪爺未給你封位？”
“我纔不在意，你後宮女人已經那麼多了，按一二三四來排個序恐怕都得排上好久，讓我加入她們的陣營做你小老婆？前頭有那麼多的老婆壓着我，我纔不要自找沒趣兒。我不在意名，只在意實。”
“娘娘，您怎麼了？”
玉蘭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她將大氅收緊。
“沒怎麼，我想出去走走。”
“娘娘想去哪兒？如今最好不要亂走纔是。”玉蘭忍不住小聲提醒。
佟書瑤似沒聽見她的話，仍然提步走了出去。
外面天已經黑了，雪依然在下。
遠遠望見竹林外有一個人影向這邊奔跑而來，一跑到她的面前，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娘娘……”
一聲喚讓佟書瑤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大寶，起來吧。”
尤大寶沒有起來，擡頭時卻已是淚流滿面。
“娘娘，皇上他……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奴才都不敢想，一想起來，奴才這心，就跟刀割似的，奴才心痛啊。”
佟書瑤微仰起頭，眼眶熱得緊。
“大寶，有一個好消息，你要不要聽？”
尤大寶掛着淚，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如今還有什麼消息可以是好消息？
佟書瑤彎下腰，將尤大寶扶起來，看着他。
“大寶，皇上有孩子了。”
尤大寶一臉茫然，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
無法形容他當時的表情，這的確是個好消息，是個他替皇上盼了一輩子的好消息，可是，他沒有笑，卻是哭了，哭得更厲害，捂着嘴隱忍着哭聲，哭得連一旁的玉蘭都紅了眼眶。
“所以，大寶，別哭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佟書瑤輕聲道。
尤大寶急忙抹了抹眼淚，“是，奴才不哭了，從今以後，奴才追隨着娘娘，護着娘娘和小皇子。”
思緒再次回到孤魂頂上。
“聽人家說不喜油膩，懷的便是女兒。”
“女兒很好，就像你一樣，是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公主，我很喜歡。”
“真的？”
“真的，只要是我們的孩子，無論男女，我都喜歡。”
佟書瑤蒼白地一笑，“你怎麼知道是皇子？很有可能是公主呢？”
“無論皇子公主都好，至少皇上還有一脈骨血在這個世上。”尤大寶哀傷地道。
“說得好。”佟書瑤提步向外面走去。
“娘娘要去哪裡？”尤大寶追上來。
“永壽宮。”
走出紫竹苑，她還是忍不住往昭華殿看了一眼。
昭華殿亮着燈，還隱約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
“昭華殿裡有人？”佟書瑤問。
尤大寶臉上隱有一絲憤怒，道，“是南宮白，他在宴請漠桑王子。”
佟書瑤收回視線，認真地看着他。
“大寶，你與我不同，你惹怒了他，他可以輕易讓你消失，要想過得安穩，要想報仇，就要學會隱忍，懂嗎？”
尤大寶有些不懂，佟書瑤又道，“記住四個字。”
“什麼？”
“厚積薄發。”
說完，佟書瑤轉身往永壽宮的方向走去。
“厚積薄發？”尤大寶默唸了一下，似懂非懂，見她已經走遠，才趕緊追了上去。
宮道上，很黑，很靜。
一片死氣沉沉。
永壽宮燈光昏暗。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去，沒有半個人來阻止他們。
直到入了內殿，才終於見到了活人。
溫貴海詫異地看着他們，看他的憔悴樣子，這些天恐怕也不好過。
佟書瑤徑直走向太后的牀邊，溫貴海原本想上前阻止，可最終還是沒有。
太后靜靜地躺在牀上，好似睡着了。
但佟書瑤知道，她沒有睡。如今所發生的一切，讓她如何能睡得着，她一輩子都不能再安然入睡了吧？
“如今你滿意了？”佟書瑤冷笑。
太后緩緩睜開眼睛，一見是她，激動得胸口劇烈起伏起來。
顫抖地伸出手，指着她。
“你，是你，早就知道，你入宮，接近皇上不安好心，一切都是你。”
“是我？”佟書瑤冷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醒悟？”
太后呼吸很急，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她。
“都死了，都沒了，你怎麼不去死？”
“你以爲我想活着？”
佟書瑤恨恨地看着她，聲音都變了調。
“只因爲我懷了皇上的孩子，你到死難道都不明白，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