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爾爾如果一再解釋,我或許還能從她的話裡抓到些漏洞。可是,她把選擇權扔給我之後就一言不發,反而讓我陷入了被動。
人啊!就是不能有所求,無所求,無所欲的人,向來不懼威脅。本就是不想要的東西,何來不捨之說。
這趟死人鏢背後的秘密,就是我無法捨棄的東西!
死人鏢關係到吳家的命運,吳家歷代卷山龍都在生死之間掙扎的,無非是爲了擺脫術士的命運,不讓後人踏入江湖。
江湖雖然多姿多彩,可是總有讓人厭倦的一天。
就像我爺說的那樣:刀口上的血,只有讓人發瘋的腥氣,舔過了,纔想留一雙乾淨的手,不讓它去握刀柄。我試過,也敗過,我活着就是不讓你握刀。可我現在做不到哇!
我不是什麼卷山龍,我只是一條黃昏下的老狗,活着就是爲了看家。
我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含淚啊!
我爺老了,吳家命運總有一天要落在我的身上。
而今,一個機會擺在了我的面前,無論陸爾爾的死人鏢是事實,還是騙局,我都得去看個究竟!
我沉聲道:“我跟你走這趟死人鏢!不過,你的棺材得怎麼從墓葬里弄出來。”
陸爾爾展顏一笑道:“只要那個釣鬼的人不在,我自己就能讓棺材浮上來。你們等在這裡就行了。”
陸爾爾起身走向了河面。
陸爾爾蓮步輕移之間,看似平靜的河水隨着她的腳步躁動而起,原本隱藏在水面之下的暗流,跟着陸爾爾的腳步露出了猙獰,兩道交匯的河流在陸爾爾身側碰撞在了一處,滾滾白浪滔天直上,銀色水花紛紜亂舞,從河中涌上來的浪頭一次次往河岸上衝擊而來,我和小舟等人不得不一退再退。
白小山被水嚇得站在蘇向武腦袋上喵喵亂叫:“吳問,我們上山吧!我怕水啊!”
我連退幾步之後猛然站住身子:“小舟,帶上蘇向武上去!”
小舟被我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我要看看水底下有什麼?”我把九星殘月用紅繩纏在手上就想往水裡走。
小舟衝上來拽着我就往後拖:“你瘋啦!你真當自己是龍啊?你看看水裡,魚都被震死了,你還敢下去!”
小舟說的沒錯,遠處水面上分明可以看見被水流震昏的大魚被狂濤沖走,就連過兩尺長短的鰱子,都經不住水流的對衝的力量,更何況是人?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覺得蹊蹺。
魚都經受不住水流的力量,陸爾爾的棺材就能抗住這樣的衝擊?
陸爾爾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心電飛轉之間,墓葬中的那口黑漆棺材就被一股水柱推出了河面,在水上打起了盤旋。
棺材出水,從上游而來河水更急了幾分,翻騰的水流猶如發狂的蛟龍,從兩側向棺材夾擊而去。
“快走!”小舟拼死拽着我往後倒退時,兩股水流終於以棺材爲中心撞在了一起,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從河中翻起的瞬間,河水位置暴漲,一排排的巨浪連綿不斷的衝向了岸邊。
這一下,我再不敢去試探水底的情景了,轉身帶着小舟順着山坡爬向了山頂:“紅萱,輪椅保不住就不要了,上去要緊!”
“你們想去哪兒啊!”山頂上傳來的聲音讓我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說話那人分明就是方瑩。她不是已經被亂刃分屍了嗎?
我手抓着山坡上的荒草,擡頭往上看時,卻看見六派術士整整齊齊的站在了岸邊,滿身血污,卻面帶冷笑,居高臨下的往我身上看了過來。
他們從墓葬裡出來了?
不對!
我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陰兵殺人不會留下這樣的收尾,他們通常會在殺人之後,直接把人帶回地府,這些人怎麼會出現在山頂。
除非,墓葬裡的陰兵也是假的?
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水面時,陸爾爾已經站在棺材頂上衝開激流,向岸邊飛速接近了。
山頂鬼魂也在齊聲怒號之間,向我頭頂撲擊而下。
“托住我!”蘇向武第一個怒吼出聲,負責看護蘇向武的幾個紅衣侍女同時擋住了輪椅,生生把輪椅停在了山坡上。
蘇向武雙手齊動拍向輪椅扶手之間,兩隻扶手各自探出四根並排的槍管,蘇向武雙手往後一收勾上了扶手背後扳機,八道槍管前後噴出的鐵砂,同時迎上了飛縱的惡鬼。
火光,綠火空中相撞一處,飛身而下的鬼魂瞬時間少了一半。
我和小舟也趁機站穩了身形!
我看得出來,蘇向武輪椅上裝的只是火銃而已,最多也只能發射八次。剩下的鬼魂還得我和小舟動手!
我的九星殘月揚上半空,凜凜刀氣剛剛隨着長刀鋒芒迸射而出,一股帶着寒意的水汽便從我身後呼嘯而來。
棺材飛上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轉身,陸爾爾的棺材便從我頭上飛掠而過,被棺材捲動的水汽猶如烏雲壓境,像鬼魂席捲而去。僅剩不多的鬼魂,猶如被水汽吸引的同時衝向棺材之間,濛濛水汽也將鬼魂籠罩其中。
我親眼看着幾十條鬼魂好像被開水潑上的雪花,在水汽當中紛紛溶解,頃刻之間炸成了磷火。
飛在空中的棺材卻像是失去了控制,壓在山坡上推開土石衝上了山頂。
“走!”我招呼小舟一聲,腳踩着被棺材推開的地面緊追棺木順山而上,直到快要接近我留下的那輛汽車才停了下來。
那時候,山頂橫屍遍地,那些術士的屍體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山頂,每一具屍體都和墓葬中一模一樣。
玄霧莊主身首分離,人頭被扔在遠處,怒目圓睜。
方瑩身中數刀,屍身支離破碎,落在地上的首級面帶冷笑。
十多個術士被人割斷了喉嚨橫屍就地。有些屍體的身上甚至還帶着被鬼神手臂留下的勒痕。他們的死法,甚至屍體的位置都跟墓葬中發生的情景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些屍體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跟上來的小舟也愣住了:“怎麼會這樣?”
我轉頭看向先我們一步衝上山頂的棺材,陸爾爾正坐在棺材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