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用如此熱情的方式迎接他,讓一向嬉皮笑臉慣了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沒有記錯的話,那一晚他還用錢羞辱她來着。
可是此刻,見到了她,他才覺得自己是完整的,溫暖的,情不自禁也環抱住她,語氣溫柔到不可思議,更有着深深的愧疚,“對不起……對不起,蘇晨……”
蘇晨愣愣的站在那裡,聽着他這樣一遍又一遍的說着這三個字,只覺得眼眶溼潤,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直到身後傳來艾姍的驚呼聲,“蘇晨!”
蘇晨終於意識到什麼,感覺身體上壓下來一股重量,快要將她壓倒,才發覺竟是原澤亦在癱軟下去,她本能的一把扶住他,擔心的喚着他,“原澤亦!”
而後者只是對着她虛弱的笑笑,便再也沒有一絲知覺,那抹笑容裡卻包含着太多的信任和安心,可是蘇晨永遠都不會了解。
原澤亦再次醒來是躺在酒店乾淨的白色大牀上,空氣中還瀰漫着陣陣早餐香味,他慢慢爬起來抓了下頭髮,懶懶的伸了個懶腰,終於覺得精神都回來了,眼神四處搜尋着心裡惦記的那道身影,可環顧了四周都沒有見到她。
這個時候套房的門被人打開,蘇晨走進來正好對上一具幾乎赤裸的男性身軀,本能的尖叫一聲,然後死死的捂住雙眼驚呼道,“你怎麼不穿衣服啊!”
原澤亦這才緩緩看向自己,卻是壞壞的笑着,“怎麼了?該遮的地方不還是遮着麼?也不會讓你長針眼啊。”
蘇晨一把放下了雙手,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還害羞什麼?看着面前某人那一臉的壞笑,心中所有的疑問和怨憤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此刻,他好好的在她面前就是最好了。
“你,以後不準再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出現就算了,還裝什麼病人,害我差點嚇死!你不知道人的心臟是最承受不住驚嚇的麼?被你嚇死了怎麼辦?以後還有誰跟你拌嘴吵架啊?”
對方卻一臉好奇的湊過來問道,“哦?你是說你很擔心我嗎?”
被他這麼一靠近,蘇晨的臉再度不爭氣的紅了起來,“我們不僅是拍檔,還是朋友,看你暈倒我擔心也是正常範圍之內好不好?再說了,你要是這麼一暈,接下來的拍攝進程就要延緩了,我可等着這部戲改變我的人生呢。”
蘇晨說的一本正經,彷彿這件事對她真的有多重要似的。
這個回答在原澤亦的預料之中,儘管失落但是卻無力改變什麼,這次既然回來面對她,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只要她開心就好,彼此什麼都不提,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蘇晨,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蘇晨臉上原本的笑容倏地就消失了,不知道爲什麼,他此刻的表情太過認真,認真到她有種很不願意承認的真實感。
空氣中充斥着不安的氣流,這種幾乎讓她快要窒息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她想要就此逃避眼前男人的視線。
下一秒,只見她忽然抱住他的身子,緊緊的,像是怕他會消失那般,用着堅定且不容質疑的語氣說,“原澤亦,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你不會死,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呢?你知道嗎?五年前如若不是你讓我有了重新開始的勇氣,或許到現在我都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是的蘇晨,是你的認真和執着讓我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也讓我在這個圈子裡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我喜歡這個舞臺,不僅僅是因爲……”
蘇晨的眸子黯了黯,原本她進入這個圈子的初衷或許更多的是因爲白靜藤,可現在,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舞臺,哪怕外面的人怎樣誤會曲解他們這一行,骯髒,扭曲,黑暗的齷齪交易等等,各種名詞都會無形中套在他們的身上,可是她不怕,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從沒有想過退縮。
“不僅僅是因爲名和利,還有信仰。”
“信仰?”
“是啊,信仰。”蘇晨如此說的時候,眼睛裡已經換上了明亮的神色,記憶就這樣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還什麼都沒有的我,獨自一個人離開中國去了美國,那個時候,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時候,媽媽病逝,還有一個人……讓我明白了這個世界上信任其實是最脆弱最可笑的東西,一切都只有靠自己……”
“那個人……?是你心裡愛的他?”原澤亦小心翼翼詢問道,生怕牽扯出她心裡的那道傷。
蘇晨眼神微斂,默認了他的猜測,如今舊事重提,五年來一直被隱藏的很好的那些疤痕重新揭開,雖然還是會帶着隱隱的疼,可似乎又沒那麼強烈了,很奇妙,或許,就像所有人說的,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它會慢慢的,帶着你從一個故事走入另一個故事,然後那些過去統統隨風消逝。
原澤亦忽然心疼起這個表面看上去總那麼堅強的女子,深深的擁抱住她,“蘇晨,對不起,原諒我之前那麼說你……”
“不,原澤亦,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如今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蘇晨了,很多事變了就是變了,要想再回到從前真的很難,你是一個很好的人,像我這樣的女人真的不值得你真心對待,我早就不乾淨了,所以……不要對我付出,我們就這樣做朋友,好嗎?”
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原澤亦發現不管她要求什麼他都拒絕不了,可是……他是那麼喜歡她,不,或者說,愛。
沒錯,他是愛上這個女人了,哪怕她早就不是完整的,可愛了就是愛了啊……
原本,他一直覺得他的生命會就這樣一直毫無光彩的繼續,直到死亡帶走他,直到遇上了她。
從小,母親的離世帶給他太大的打擊,性格里天生的固執和倔強讓他毅然決定離開那個所謂的豪門之家,他沒有後悔過,如果要爲了屈就自己委屈母親的靈魂,那麼他寧願從來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頹廢,他和同齡人打架,幹過各種荒唐的事蹟,原本他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卻在十歲那年得知自己患上了先天性心臟病,那一刻,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昏暗了,沒有了希望,只剩下絕望,然後他開始變本加厲,徹底對生活失去了信心,直到一次的偶然的機會,踏上了演藝事業這條路。
那還是在他一次生命體徵差點透支的一次,在潔淨的病房內,他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才七歲大的小女孩,讓他驚訝的是這個小女孩是血癌晚期,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揚着一臉燦爛到讓人炫目的微笑看着他,突然就冒出來一句,“哥哥,你長的真好看,以後你會當明星嗎?”
“明星?”原澤亦一頭霧水,心裡所有的怨氣被這個小女孩突然就軟化了,心裡從未被人窺視過的那一方就這樣柔軟成一團。
“是啊,我長大後的願望就是成爲一名大明星,那樣所有的人就都會記住我,再也不會有人說我是藥罐子,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他的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揪的很疼,幾乎不能呼吸,隨後的一個月裡,小女孩每天都會來他房間,嘰喳興奮地樣子是如此可愛,他很難想象如她這樣一個女孩,父母怎麼忍心拋棄她?他發誓,哪怕用盡自己所有的能力也要保護這個女孩,可是,事實往往與現實相悖,隨後的一週裡,小女孩的病情加重,化療已經無法維持她的生命,終於抵不過最殘忍的那一刻,病魔帶走了她年輕的生命,甚至還來不及看這世界的美好。
後來,原澤亦終於醒了,那麼小的女孩,儘管病魔如此折磨她,可她還是對生活充滿着希望,而他爲什麼要就此放棄自己?於是,他決定重新開始,懷着那個女孩的夢想一路走到了今天,也只有在這個舞臺上,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人在乎的。
蘇晨看着發呆的他,不禁伸出手掌在他眼前微微搖晃,“原澤亦?”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握住,一把緊緊抱在懷裡,蘇晨有些震驚,想要推開他看看他的表情,卻被他抱的更緊,聲音也沙啞,“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問,蘇晨,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我知道你現在不會接受我,可是不要拒絕我對你好。”
因爲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讓我對這個冷酷的世界抱有一絲希望,除了你,真的沒有別的了。
可是,這句話,他不會說出來,他不想讓她有太多壓力,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如今,他唯一擔心的是大哥對她的態度,到底接近她,是爲了什麼?
“厲天禹這個人,你對他了解多少?”
蘇晨心中一驚,眼神閃爍,“…怎麼忽然,要說這個?”
“沒有爲什麼,我只是擔心你受傷,你知道像他這樣的人身上承載多少光環,那不是你能想象的,大部分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因爲他的身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離他遠點,他太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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