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悄悄起身,望一眼外面發白的天際,躡手躡腳來到屏風後面。
雲珏正安穩睡着。
寒昔若的房裡只有一張榻,我和雲珏已是夫妻,本當共枕,可雲珏細心,看出了我的一絲猶豫,自己主動提出在外睡一晚,未免我一路勞頓休息不好。
我也沒阻攔,只是天已快亮我仍是無法入睡。許是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能和雲珏一起,心裡又興奮。
但……不知道墨家現在如何了?宮裡沒了皇上又是怎樣一番情狀?若真是有人篡位,那雲珏這樣失憶下去……真的好嗎?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趁着雲珏忘記一切,也不告訴他以前的事情。若他恢復記憶之後怪我,離我而去,或者厭我,那該怎麼辦?
我不敢想。來到雲珏身前,他趴在桌前,用手肘支着下顎,呼吸聲很輕。他倒是聰明,搬了椅子,將雙腿搭上,一隻腿半蜷。白衣垂下,悠悠隨風晃動。
窗戶開着,白光落他滿額,又將那一筆一筆描透的、精細靈韻的眉眼鼻脣……所有輪廓都塗填了玉色。一如琉璃剔明。
雲珏真好看,睡安穩的樣子也這麼好看。
我不由走神,靜靜凝他眉眼,淺淡若失的月光在我倆之間細細淌過,好似百年前就有過這樣的場景一般。
回想起他在宮裡的時候,夜裡雖然有人侍候,可以睡在更好更舒適的地兒,但他卻得熬夜看奏摺。聽盼能海說,雲珏夜裡咳嗽也是常年勞累所致。
現在看他這麼安穩的睡着,不易。我微笑,彷彿看出了雲珏嘴角也噙着的一絲笑。
我坐下來,微支下巴,伏趴在桌上,面對面的看雲珏,猛地,回想起從初識到如今的每一瞬。
他靜止在這一刻的俊容真教人安心。我看着看着,漸漸覺得所有事情都不那麼重要了。
只要我和他在一起,只要他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可以不回宮,他也可以不要那些沒用的記憶。這不是挺好的嗎?讓那些人以爲我這假皇后和雲珏這個皇上在後寧宮的大火裡永遠、永遠消失了。
至於墨家,薄年應該會信守承諾吧。沒有可以威脅的人了,墨家也會安全的。
對!不回去!
再也不回去!
等我們籌錢回去給連陌開了醫館之後,我們就一起住在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後,我爲雲珏洗衣做飯生子,他帶我一起踏河川遊人間,我們誰也不理,什麼也不管,就這樣平淡簡單的……共白首。
連陌能讓雲珏失憶,也一定有辦法讓他繼續失憶。
不安的念頭強烈出現,終於讓我下定決心。
夜盡天明。
一大早,雲珏剛伸懶腰起來,寒昔若就來敲門了。我忙去開門,只見寒昔若盤了個雙蝶髻,點綴了四支飛蝶簪,換了一身紫藍的流蘇舞衣,連面紗也變爲淡藍的。衣裳露她白白一截肚皮,讓那本已玲瓏的身段看去更加美不勝收。
寒昔若手裡還握着兩段藍綢子。
這妝容甚美,可說不清何故總覺得哪裡似曾相識。
“墨姑娘真早。這件縹色流仙裙很美,襯你。”寒昔若見我一早就穿了一身新衣,且妝容也淡淡施好,烏髮低低挽做一個月髻,簪一支木花簪,披肩的長髮斜落一肩,不免有些訝然。
我莞爾,“昔若姑娘也是,快請進來。”
寒昔若點點頭,剛一進來卻撞上了轉身向我迎來的雲珏,怔怔是呆住了。
她凝望雲珏,兩片紅雲浮面,許久纔開口道,“這位、這位……是?”
雲珏見寒昔若這麼看他,十分不悅,撇撇嘴道,“寒姑娘記性真差,怎麼睡了一晚上就不認識了?”
一聽雲珏粗悶且夾了睡意的聲音,寒昔若連聲道,“你是雲公子?你是雲玉?”
“不然……”雲珏的話還未出口,立刻敏感的瞧我一眼,我正偷笑。他眸子一驚,“難道說?”
反應過來的雲珏立刻衝到了銅鏡前細細端詳自己,半晌,一聲怨叫伴隨着一陣銀鈴笑聲。
怨叫是雲珏發出的,笑聲則是寒昔若。
她笑的倒在桌上,連連誇我,“墨姑娘,昔若佩服,昔若真是佩服。”
“蓉兒!昨晚出什麼事情了?怎麼我夢裡面變成女子跳舞,醒來還是女子的模樣呢?我到底……到底是……”雲珏大步衝出來,連聲粗道。
“是男是女?”寒昔若帶着戲謔接道。
雲珏怒瞪她一眼,眉眼間悲哀不已。我心裡想笑,雲珏竟然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是男是女,那麼我這妝上得還真是好。
眼前,雲珏一身櫻粉花雲紗緞長裙,面色嬌柔,媚不勝收。
他本就剔透白皙的肌膚被我上了薄薄輕粉,更是白玉無瑕,粗眉被我修得齊整有型,彎彎如月,精緻的眼被我細筆勾描一番,此刻丹鳳長狹,桃色逶迤眼尾。
雲珏本就生的眉目如畫,俊六分美四分。現下被我精細的裝扮一番,俊色只餘一分,其餘全是我見猶憐之美媚。
而他狐狸一樣的眼,更有種攝人心魄的詭異絕美。只需輕輕一睨,便是百媚生出,沉魚落雁。
雖然他身形比一般女子略微高大,可是清瘦無肉。讓我吃驚的是他盈盈一握的腰肢。這腰,比我的腰,或者寒昔若的腰,也真粗不了幾分。想來,應該歸功與雲珏自小習舞之故。
一朝打扮下來,雲珏脫脫然就是一個身材高挑的花樣女子,嬌態可人,驚豔不已。
只要他不發出那般粗的駭人的悶聲。
“早起無事,想讓玉哥哥多睡一會兒,便提前將他扮好。瞧着,應是可以了。”我面不改色,顯得十分淡然自若。
實際上,剛剛爲雲珏畫女妝時,我不知笑彎了多少回腰,這才笑夠了,笑不出了。
雲珏怔楞的望我一會兒,才僵硬的上前一步。
他眉目幽怨,滿腔無奈道,“蓉兒,你竟……你竟趁我熟睡之時……”
“早晚不都是要經歷嗎?且我覺得墨姑娘趁你睡着動手,一來讓你多睡會兒,二來又省時,聰明做法。”寒昔若輕聲淺笑。
“怕是嫌我不配合,所以先下手爲強了。”雲珏冷冷瞥一眼寒昔若,嘲諷我道。
我看着雲珏百無聊賴照鏡子,擺弄衣裳,還悻悻低語着什麼,遂也不理他,對寒昔若道,“昔若姑娘怎麼這麼早?”
“離辰時還有兩個時辰,我在家中待不住,所以早早來了。原想着說不定能幫上你們什麼忙,看來不必了。”寒昔若徐徐道,說罷,忍不住又看一眼旁側的雲珏。
“當然能幫得上。”我立刻道。
昨夜睡不着,我一直在想怎麼讓雲珏進入決賽,雖說他的舞藝精湛,可
是畢竟失憶了。而我又不甚精通。
我聽連陌說過,人在失憶時其實並不會忘卻自己所會的技藝,只是需要相似的感覺去激發,去從心底自然而然的感受到。
我只見雲珏跳過一次舞,是在尊湖別院的湖中,他的舞姿絕豔天縱,絕對可以拿下前三甲。
那時的記憶頗深,故而我倒是記得這段舞。若是讓雲珏在水中一舞,必然出其不意而驚鴻當場。
寒昔若匪夷所思看我,“雲公子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還需要昔若幫什麼?”
“不知道這金樓裡面有沒有水池?”我問。
寒昔若定眸看我一許,雖不明白我的意圖,但還是仔細思忖一下道,“後院有一個花池,晚上會點燈遊船,供姑娘表演。只不過白日鎖着,不讓人進,夜晚才接待貴客。”
“那就難辦了。”我低聲。
寒昔若忽然撲哧一笑,表情柔和起來,“故意說着玩的,雖然白日不讓人進,但惟獨我可以進去。你若要用這水池,我帶你們去。”
“惟獨姑娘可以進去,姑娘竟是什麼身份?”我打量一番寒昔若,早就覺得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此番更是好奇。她是大家千金嗎?王九哥對她恭敬,這城中最大最豪闊的金樓也任由出入。
寒昔若神秘一笑,不回答我,“日後姑娘就知道了。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你用水池做什麼?”
我看一眼雲珏,“跳舞。”
雲珏聽聞,也回眸看我,神情怔然。
寒昔若果然帶着我們進入了金樓後院的花池,那些後院的人見到寒昔若都畢恭畢敬,寒昔若隨口一句吩咐,便爲她引路、打開後院門閂。
雲珏不解的看着一池碧波,池中無花,應是夜晚才放。
我道,“玉哥哥,從前你給我跳過一支很好看的舞,就是在水裡跳的,你還記得嗎?”
雲珏怔怔看我一眼,又看看那波水靜謐的池子,猶疑着搖一搖頭。
“沒關係,我記得,我給玉哥哥跳一遍。”我對着雲珏一笑,脫去一層外衣,就要入池。
雲珏忽然出聲,“慢着。”
他轉眼看一眼一旁靜靜立着的寒昔若,眼裡閃過疑慮,“寒姑娘爲何如此幫我們,我們都是參賽之人,這樣怕不好吧?”
我明白雲珏的意思,他的本能叫他不得不猜忌寒昔若。的確,她也是參賽者,若目睹了我們的舞,萬一模仿豈不是白費我們一番功夫?
但是我知道寒昔若不會,若她只想讓我們落輸,當初報名之時就不必幫,且瞧她來頭不小,比賽對她似乎也並不難。
“雲公子不信我的話,我可以走。”寒昔若冷冷一笑,說着就要轉身。
“慢。”雲珏立刻出聲喊住寒昔若,他挑眉笑一笑,露出一態玩味和戲色,“我說笑的,寒姑娘別放心上。”
寒昔若微微擡顎,輕睨着雲珏。
我搖搖頭,看一眼他倆,轉身躍入了水池之中,按照我記憶中的舞法,給雲珏大致演繹了一遍。
我游到池岸邊,瞧見寒昔若不可思議的搖搖頭,“太好看了,這舞從未見過,原來水中也可以跳舞。墨姑娘真讓人大開眼界。”
雲珏卻是一臉迷茫的神色,他皺眉,似乎在思忖什麼。
“這並不是我的舞,是玉哥哥的,”我笑着喘息一聲,看向一旁靜靜站着的雲珏,“這舞是玉哥哥創的。”
寒昔若聽了我的話也是大加讚賞的看向雲珏,喃喃道,“想不到你真的深藏不露……”
雲珏仍舊愣着,不知在想什麼。
“墨姑娘是打算初試的時候就用這支舞嗎?”寒昔若問我。
我搖搖頭,“這舞自然用在決賽,聽聞決賽在晚上,遊船花燈的,也好用這池子。我想初試也跳此舞,只不過在岸上舞,消減一半的難度也無妨,畢竟……”畢竟這舞是宮中的舞,精彩處絕不少於民間普通百姓編排的,過初試綽綽有餘。
“畢竟什麼?”寒昔若問。
我笑笑,“畢竟這舞不錯。”
“是,這舞不錯。”寒昔若點點頭,看向一邊的雲珏,有些不悅,“雲公子你到底看了嗎?墨姑娘剛剛的舞你會嗎?這舞很難,若真是你創的倒好,可現下聽說你並不記得了,又不認真看,一會兒能跳的出來嗎?”
雲珏恍然回神,愣愣看一眼寒昔若,又愣愣看一眼我。
看我的時候尤其楞,彷彿陌生一般。許久,他才勉強的笑一笑,“我試試吧。”
“玉哥哥,你沒事吧?”我有些擔心,被寒昔若拉着上岸後,披上衣裳,走到雲珏身邊。
雲珏卻不自禁退了兩步,聲音疏冷,“我……沒事。”
難不成是我太過逼雲珏了,讓他有些不自在嗎?我讓他女裝,還讓他跳想不起來的舞……是不是太過分了?
“玉哥哥,若你爲難的話……”我還未說完,雲珏就搖搖頭,對着我輕輕一笑,“剛剛只是有些緊張罷了,蓉兒的舞很好,我盡力而爲。”
見此,我只能點點頭,但心中不知爲何,隱隱不安。
辰時就快就到了。
早上金樓清空,留出堂內闊朗的秀臺供舞伶練習舞藝。我數了數人頭,大約有一百七十多人,擠擠擁擁的都往秀臺上去試練舞蹈。我和雲珏嫌人多便沒有過去,寒昔若瞧了瞧道,“要不要去練練,我可以讓你們獨佔秀臺?”
我看向雲珏,雲珏還是有些出神,搖了搖頭。
我道,“昔若姑娘爲我們這麼費心真是感激,可昔若姑娘也是參賽者。眼下,初試在即,你還是先僅自己練習吧,不必管我們了。”
一聽這話,寒昔若臉上浮出一絲寂寥,那臉上只露出的一雙清秀眸子裡也滿是嘲弄。她嘆息一聲,眉頭蹙了又舒,是無奈之色。
“我練與不練,已沒有分別。”寒昔若沉聲,情緒陡然低落。
“此話怎解,難不成昔若姑娘家中已經有安排了嗎?想必過初試不成問題?”我試探道。
寒昔若嗤聲一笑,“何止初試,若我想,第一名又何難?”
聽到寒昔若這般傲聲,我心中一沉。難道她是官家女子,與我一樣的大小姐不成?家裡人有權有勢,所以區區一個舞伶大賽自然可以直接內定輸贏。
但是如此不是有失公正嗎?對寒昔若來說,贏了也不盡興。不知爲何我會冒出這想法,我也並不瞭解寒昔若。
“墨姑娘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覺得我靠人撐腰,贏了也不光彩?”寒昔若自嘲一聲,自顧自冷冷對我又說,“沒事,其實舞伶大賽的人也都這麼認爲。”
“你……”我疑惑。
寒昔若點點頭,“我參加兩年這比賽了
。一直都是前三甲。”
“昔若姑娘是愛舞之人,必不會靠人撐腰的。”我堅聲,看出寒昔若的深深無奈,忍不住想要安慰她。
寒昔若看着我,有笑意,卻並未出聲。
“只是我並不明白,昔若姑娘並不看重這樣的比賽,也不在乎世人目光,按理說這比賽只需參加一次即可。爲何會……接連參賽?”我將心中疑問輕聲道出。
“墨姑娘擡舉我了。”許是我說中她心坎,寒昔若溫聲道,“這比賽是公正的,即便大家對我都十分忌憚,可是我從未靠人。因爲他也不會喜歡的。”
“他?”嗅出一絲情意,我笑了笑。
寒昔若點點頭,忽然聲音清朗起來,“我比賽不是貪圖虛名和錢財,因爲這兩樣我都不缺。墨姑娘知不知道舞伶大賽的第一有什麼懸賞?”
“可以得一萬兩。”我想想道。
寒昔若笑一下,“除此之外,第一名還可以入宮。”
我聽得出,寒昔若將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鄭重。她彷彿鐵了心一般。
“每年的第一名,只有第一名可以入宮。”寒昔若的聲音又沉下來,她遲疑一下,無奈笑道,“可惜,可惜我即便每年都參加,也是沒什麼指望了……”
我有些想不到,宮裡那樣牢囚一般的地方,寒昔若怎麼會想要去?
我道,“宮裡有什麼好的?那裡面的人多年都不見得有機會出來一次,就像是深陷暗牢,就算是那之中地位高的人,每天也都在擔驚受怕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命運如何,更別說許許多多身不由己的可憐人了……”
“你胡說!”寒昔若打斷我,那眸子裡一抹恨意嚇得我立刻不再開口。她皺眉,冷聲道,“你在宮裡待過嗎?那是皇宮,是最優異的男人所在之處!你憑什麼把它說的這麼一無是處?我看你是存心嫉妒!”
我被寒昔若怒衝衝一言噎住,又是氣憤又是冤枉。可我又不能告訴她,我就是在宮中待過。
緩了緩,我溫聲道,“昔若姑娘思念的人在宮中嗎?”
意識到自己失態,寒昔若悻悻點頭。小聲道,“一別數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蒙面也是爲他?”
“不見所託,怎敢四處拋頭露面。”寒昔若輕聲,哀怨流出,很是心酸。
看來寒昔若真是個癡情 人,心上人入宮多年不見,卻還癡癡盼着。這大賽,給她的恐怕更多是思念。可惜一入宮門深似海,生死都是渺茫,更別說能否再見了。哎,情爲何物,情爲何物。
但我還是安慰道,“昔若姑娘都參賽兩年了,說不定今年就可以一舉奪魁入宮了。該自信些。”
寒昔若還是搖搖頭,“要說以前我倒還有些自信,可現在,我不敢再抱希望。來這裡,也不過是想看看更出色的舞藝而已,興許日後,我真能如願以償。”
照寒昔若的話聽來她連着兩年都是前三甲,舞藝應是不凡,可爲何,卻這般沒有自信?我不解,剛想繼續問,只聽人羣剎那寂靜。
兩個女子同一個男子一併走了過來。
人羣中有人噓聲,“是評判。”
我抻頭望去,那前兩個女人都是年紀過半百之人,但是打扮的還是花枝招展,面上粉黛厚施,繁瑣明豔的錦衣加身,層疊出拖地的裙襬。
跟在她們身後的男子一身紫色錦衣,看上去有些面熟。我心中一驚,連忙睜大眼眸看一看,他大扇一開,撲撲而扇——是黃千金!
我嚇得一個踉蹌,還是旁側雲珏手快扶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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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人是評判?”我連忙問寒昔若。
寒昔若點頭,“那兩個女人是雲城最有名的舞師,半生都在跳舞,栽培了宮中無數出色的舞伶,據說在宮中任職。這舞伶大賽就是她們和城內的官商聯合創下的。至於她們身後的人……每年都會破格邀請一個評判,多爲富商,爲舞伶大賽提供懸賞的人。”
她說完,輕輕挑眉看一眼黃千金,冷冷一笑,“今年居然請了黃千金。”
“黃千金。”雲珏忽然出聲,冷笑道。
我看向雲珏,他這會兒不出神了,但我卻覺得他眼神有些變了。變得更清明瞭,清明的有些……冷。
正當評判就坐,初試正要開始,一個紅色的身影從人前擠出來,迎着評判而去。
我一怔,是紅秀!
怪不得她昨晚上對那個黃千金百般聽從,原來她早就知道黃千金是評判了?
紅秀今天的打扮與昨日微微有些不同:她盤了個雙蝶髻,點綴了四支飛蝶簪,一身烈焰般鮮紅的流蘇舞衣。那衣裳也露她白白一截肚皮……
我詫然看向寒昔若!難怪、難怪覺得剛見寒昔若時就覺得眼熟,原來是紅秀。
昨晚紅秀紅蝶之舞,寒昔若現在的裝扮還與她幾乎相同。
一個是紅衣烈焰之蝶,一個是紫藍幽谷之蝶。難不成……我轉眸看向寒昔若,正打算問她,她卻將臉避開,也不知是避我還是避她。
我再次看向雲珏,雲珏此番冷眼看着一切,嘴角緊緊壓着,少言寡語。
“玉哥……”我不安的開口,雲珏忽然將我的嘴角一觸,看也不看我,“叫姐姐。我比你大。”
這一聲,竟細聲細氣兒!差點讓我呆住。
我忙回神,只見紅秀不知何時反身而來,只跟我們打起照面。她一眼就看到我,那眼神蔑視而挑釁。
看來她認出我了。不過紅秀卻並沒有看我身邊的雲珏,想是沒有認出來他。
“喲?你也來參賽?”紅秀寒聲,笑的妖豔而得意。
彷彿這第一已經落到她的頭上了一樣。
我搖頭,“紅姑娘真巧,不過我不參賽,是……我姐姐參賽。”
“姐姐?”紅秀眉頭一扭,疑惑的打量向我身邊一襲粉嫩長裙,卻高出她大半個頭的雲珏。
我緊張的看向雲珏,只見他從容一笑,捏着嗓子似的、柔柔對紅秀喊了一聲,“姑娘……”
紅秀走神,撇嘴,“怎麼?”
“你臉上的粉掉了。”雲珏嬌羞一笑,翹起蘭花指,小心的掩住脣角。
做女人也仍舊改不了戲謔人的喜好。
不過雲珏這女子神態模仿的真是惟妙惟肖,讓我都有些自慚形穢。他怎麼這麼有女人味?
被橫空冒出的女子兩語給戲弄了,紅秀臉上一陣尷尬。一怔,她怒視我和雲珏一眼,“你們……”
聲音一停,她突然狐疑的看向雲珏。
她將他反覆的看、仔仔細細的看,似乎看出什麼端倪一般。
“我姐姐有心上人了!”見此,我立刻擋在雲珏身前,阻隔了紅秀懷疑的眼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