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裡,蕭衡披着紫貂大氅坐在廳裡的首座上,金冠蟒袍,氣度出衆。
此時正託着腮神色慵懶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人,這樣貴氣的容姿,也就只有皇家纔有了。
“你是說,想要自薦在我身邊效命?”他其實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這個人,而是意外他的膽子。
跪在地上的人俯首,“草民知道殿下身邊不缺乏能人異士,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要說唯一的優點就是這個身份了。”
蕭衡牽起嘴角,“不錯,不過你一個毫無用處,且聲名狼藉的身份,我要你何用?要知道,就你這樣,連科考都不會有出路的。”
“科考一事在殿下面前不過一句話的事兒,可草民想做的,是殿下的謀士。”
早在他聲名盡毀之時,就已經有了覺悟。
如今只有跟在這個人身邊,助他成就大業,屆時自己的一切也就回來了。
蕭衡似是對眼前這個冷靜自若的少年有了幾分興趣,如他所說,他身邊的確不缺人,更不缺聰明的人。
不過,若是對他更加有用的,他也不會介意的。
“既然你想留在我身邊,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蕭衡自始至終都面色溫和地看着他,“對於我想知道的,你究竟掌握了多少!”
跪在地上的人擡起頭來,眸中閃着光華。
陸家,榮輝堂,自大早上陸苒珺過來請安便沒離開過正房。
屋裡碳盆足夠,因此暖和得很,饒是如此,老夫人的腿上依舊搭着去歲陸苒珺做的那雙護膝。
“……既然早已生了叛心,祖母何不將他們分出去,如此也省得麻煩。”陸苒珺坐在榻邊煮着茶道。
老夫人眯起眼,“我自然知道他們的用心,這府裡還有能逃過我這雙眼睛的事兒。”
這話說的陸苒珺心中咯噔一下,隨即又釋然了。
反正她也未打算瞞過老夫人什麼,知曉便知曉吧!
“二房狼子野心,這點我早已看出來了,從你二伯父小時候。”老夫人說道。
陸苒珺驚訝,既然這麼早就起了心思麼!
“只不過,如今卻不是分府的時候。”
“爲何?”陸苒珺不解,“陸延舒昨兒個找我說的那番話已經表明了與咱們勢不兩立,祖母何不趁此機會將他們分出去,往後各不相干。”
老夫人笑了笑,“珺姐兒看得還太淺,只瞧見了他們與我們的不合,卻未瞧見深的地方。”
陸苒珺皺眉,歪着頭等她解釋。
“陸英是二皇子的人,若是將他們分出去二皇子那裡會如何想?”她豎起一根指頭,“這是其一,再者如此一來,二皇子必會對我們有所防備,甚至覺得我們可能投靠了太子,這是其二,其三麼,就是爲了皇上。”
陸苒珺眨了眨眼睛,“祖母,這又怎會牽連到了皇上?”
說二皇子她還能接受,可皇上會不會太牽強了些。
一旁的李嬤嬤見此,揮退了屋裡其他兩個心腹大丫鬟,自己也悄悄退到了外頭守着。
老夫人的聲音傳來,道:“二皇子是薛貴妃的兒子,亦是皇上最寵愛的兒子。如今的太子說句不好聽的,不過是安撫朝中大臣的存在罷了。況且二皇子一心想要拉攏陸家,若是咱們如此不留餘地拒了,他會怎麼想,皇上會怎麼想?
所以說,待他百年之後誰登上那個位置,還是個未知數!至於爲何如此說,那是因着太子身後還有個裴家撐着。”
陸苒珺愣住,“祖母的意思是,皇上從未想過要太子繼位……”
老夫人頷首,眸中閃過一道冷芒,“現在你知道太子的處境了吧?”她摸了摸她的頭,“二皇子表面看上去與太子勢力相當,其實這勢力在皇權面前實在太輕。皇上的心偏向誰,那誰就是權利,太子,不過是個名頭而已,與二皇子比起來勝算着實太低。”
“可就算毫無勝算,也容不得他們退縮不是?”陸苒珺心裡有些不舒服,回想起拉着她喚她姐姐的太子,道:“若是退了,那他們將會被逼入絕境,若是放棄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覆滅。”
前世,不就是如此麼!
太子的頭銜於蕭澤於裴家而言不是榮耀,分明就是枷鎖,能夠壓垮他們的枷鎖而已。
不知不覺間,她捏緊了手掌,心口的澀悶猶在,無從發泄。
她原以爲兩方是勢力相當,只要扳倒薛家就能除去二皇子,可如今看來似乎她想的太簡單了,
太子,根本是一開始就註定要輸,不是輸在權利之中。
而是輸在那個所謂的父親身上!
爲了一個兒子,就任由另一個兒子送死,帝王之家果真是無情的很。
老夫人複雜地望向別處,片刻後,再轉過眸子。已然又是一片平靜。
她道:“我知你與太子也有些交情,既然咱們陸家與裴家有着共同的目的,那暫時聯手也無妨。”
“祖母?”陸苒珺驚訝地看着她。
老夫人笑了笑,“二皇子野心太大,陸家遲遲不願歸順,早晚會耗盡他的耐心,到時候他必然不會對陸家手軟,這也算是賣個人情給太子。”
陸苒珺揚起笑臉,道:“是,苒珺知道該怎麼做了,多謝祖母!”
老夫人頷首,沒再說什麼。
從榮輝堂出來,陸苒珺心頭一陣輕又一陣重。
想到那個才十歲出頭的太子,她嘆了口氣。
在這樣的壓力下,裴瑾琰他又是如何支撐到最後的?
難怪旁人都說他不好,難怪,他那張冷漠的臉上甚少露出笑容。
肩挑如此重擔,他又如何同尋常人一般?
回到房裡,陸苒珺獨坐在炕上良久,纔拿了繡簍擺弄起來。
不久,有丫鬟稟報,說是韓家送來了些柑橘。
陸苒珺讓人賞了丫鬟,挑了橘子剝了道:“三姐與韓家近日如何?”
南悠上前道:“回小姐,一切都好,韓家公子也常遞東西來,順便看三小姐。”
“韓嫣呢?”
“韓小姐倒是這些日子沒聽來過了。”
陸苒珺點點頭,看來上回的事到底有些影響,只希望不要妨礙了這段姻緣纔是。
“味道不錯,替我送些到……”她說着,又突然頓了下來,搖搖頭,嘆道:“送到三弟那兒吧……”
東籬擡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