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悠領命,讓小丫鬟分了些過去。
“你們也嚐嚐。”陸苒珺將籃子推過去,笑道:“還挺甜。”
聽着她的話,東籬擡頭道:“橘子到底是涼的,小姐不可多食。”
陸苒珺點頭,笑道:“難怪南悠老說你囉嗦,瞧瞧,你可不就是囉嗦麼?”
東籬聞言,轉過頭陰測測地看着南悠一眼,嚇得她差點兒沒嗆着,連忙嚥下嘴裡的橘子,道:“那個,我去替小姐看看五少爺……”
說完,她拔腿就跑。
東籬在身後嘆了口氣,“總是毛毛燥躁的,連歡言都比她沉穩。”
“南悠姐姐也就在咱們跟前,若是有外人也同東籬姐姐一樣兒的。”歡言笑道。
“你就替她說好話吧!”東籬戳了戳她的額頭。
陸苒珺微笑,從她們身上收回目光,復又望向外頭。
白雪皚皚,青松獨立。
外書房內,陸鎮元坐在炕上,手中拈着棋子落在玉盤發出清脆的微聲。
在他對面,一人白袍如雪,墨發玉冠,端的是翩翩公子,舉世無雙。
此人正是京都有名的狀元郎彭希瑞。
只見他手中的棋子久久未曾落下,片刻後,他低眉一笑:“晚輩輸了。”
聲音如泓,聽得屋裡的丫鬟也禁不住頻頻偷望。
陸鎮元笑了笑,收了棋盤上的子兒道:“三局之中你偶爾也能贏兩局,不錯了。”
“讓您笑話了。”他微微欠身。
陸鎮元擺擺手,看向外頭的天色,“這雪只怕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中午便在這裡用飯吧!”
彭希瑞道謝應下。
“說來你家中還有何人?我聽說你是一人居於京都?”陸鎮元端起茶水抿了口問道。
彭希瑞點頭,“本族在江西府,只一祖父,原是打算接他過來一同落腳於京都,奈何祖父過慣了閒散田園的日子,並不肯入京來。”
陸鎮元挑眉,“閒雲野鶴般的日子,誰都想要,不過於富貴榮華面前,你祖父還能這般,可見心胸不凡。”
彭希瑞低下眸子,只笑了笑。
“爺,四小姐過來了。”丫鬟突然稟報道。
陸鎮元微愣,這些日子他一有空便在外書房,之前都沒見過她來,今日怎的突然就來了?
未等他多想,門口已經出現了一抹雪青色的衣角,接着,陸苒珺的身影映入眼簾。
“父親!”她喚道,踏了進來,雪白的狐裘披風搭在身上,領邊的長毛更襯得她面若桃李,玉容雪姿。
陸鎮元含笑地看着她,“苒苒怎的過來了,冷不冷,快換個手爐。”
陸苒珺搖頭,“不冷,穿得厚實,女兒是專程來給您送柑橘的。”
她接過一小籃子的橘子放到几上,餘光裡的白色身影讓她不能忽視。
在對方見禮後,她也福了福,“彭公子有禮。”
聲音淡淡,雖不容易聽出來,可彭希瑞卻感覺到了那股疏離。
陸苒珺袖中的手掌緊了緊,輕吐口氣在一旁坐下。
陸鎮元看着面前的橘子,笑道:“這麼件小事兒,你讓丫鬟送就是,何必自個兒過來,萬一着了涼怎辦。”
“左右無事,不過幾步路,正好出來賞賞雪。”
“你呀,就是貪玩。”陸鎮元拿她沒辦法,又看向彭希瑞,“這柑橘味道不錯,你嚐嚐。”
彭希瑞道了聲謝,目光不經意撇過陸苒珺,心頭異樣升起。
他不明白,爲何每回見了她都有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彷彿是一根刺,戳得他心疼,又彷彿是一塊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饒是如此,他卻一點兒法子也沒有。
只能任由其持續下去。
“父親在與彭公子博弈麼?”陸苒珺的聲音傳來,拉回了他的神思。
只聽陸鎮元道:“嗯,彥之棋藝不錯,怕是你都不及他。”
“陸伯父謬讚了,彥之不敢當。”彭希瑞說道。
陸鎮元搖頭,拿了帕子擦了擦手道:“說起來,你們倆棋風頗爲相似,不若切磋一二?”
陸苒珺聞言看向彭希瑞,後者道:“只要四姑娘不嫌棄就好。”
“求之不得!”她的話讓得他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四姑娘請!”
陸鎮元看的興起,自己往炕幾裡頭坐了坐,讓她坐在自己的旁邊,準備看這一場博弈。
說起來,這還是彭希瑞與她頭一次正式交鋒。
陸苒珺臉色稍正,雙腿隱隱傳來的疼痛讓她有些不適,雖已事先服了藥,可還是有些感覺似的。
執了黑子,陸苒珺先行落下,緊接着彭希瑞不緊不慢地跟上。
一盞茶後,兩人的交鋒才真正開始,此刻起,每一步都是關鍵。
不怪陸鎮元之前覺着他們的棋風像,都是以溫和爲主,佈局爲先。
設計巧妙,環環相扣。
廝殺起來,也是一步容不得走錯。
他看的驚奇,摸着下巴沉思起來。
似乎白子要走哪一步,黑子都能堵到,可同樣黑子要怎麼走,白子也清楚得很。
若非親眼所見,真覺得兩人是博弈摯友或師出同門了。
怪哉!
直到正午,棋盤上的黑白棋子走向錯綜複雜,幾乎遍佈了整個棋盤,兩人還未分出個勝負來。
陸鎮元看了看天色,笑道:“看來這局是分不出勝負來了。”
聞言,彭希瑞心底也微微鬆了口氣,目光望向面色清淡的陸苒珺,道:“四姑娘果然棋藝不凡。”
陸苒珺頷首,淡淡道:“彭公子也不差!”
從書房裡出來,陸苒珺便直接去了榮輝堂用飯。
而陸鎮元卻是留着那局棋讓人好生看起來。
沉默良久,彭希瑞終是忍不住問出了聲,“陸伯父,敢問四姑娘的棋藝師承何人?”
陸鎮元挑了挑眉,笑眯眯地道:“這個嘛,幼時是她母親教的,後來便是我教的。”
彭希瑞抿脣,幼時學的基本可以不作數了,若是陸鎮元教的,這棋風相差也太大了。
可是,卻與自己如出一轍。
不得不驚訝,之前聽他說起時,倒無甚反應,這會兒瞧見了心頭卻是再也平靜不下來。
榮輝堂裡,陸苒珺與老夫人用過飯,說起彭希瑞的事,“……他是二皇子的人,父親卻是一點兒也不避嫌,孫女看得出來,他是真得父親的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