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人怎麼呆了?可是章某貌醜,嚇到了您?”
“不不不!章大人嚴重了,是葉某最近有些不舒服,神思有些恍惚。”
那人哦了一聲,突然上前一步,沒等葉清弦反應過來一隻手背突然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除了君臨外從未有人如此親近過他,葉清弦呆愣一瞬,慌忙向後退去,無奈耳垂紅的厲害,怯生生的樣子像是被人調戲的小姑娘。
章文庭愣了一瞬,他看着葉清弦拘謹不安的模樣,收回手大方一笑“沒起燒,葉大人說神思恍惚想必是初來乍到過於緊張了。”
原來是在探他有沒有發燒,葉清弦定了定神,忙對章文庭作揖謝過,章文庭笑着回禮,安慰他道“葉大人放寬心,咱們太醫院向來和睦,同僚之間也比旁人要親近,畢竟這份差事不同尋常,若是日日勾心鬥角,怕是早就被人撤了匾牌。”
章文庭所說不錯,太醫院雖是事情不多,但須得謹慎,每一張方子,每一份脈案都不容出錯,但凡有一個差池,那便是人頭不保的重罪。
所以太醫院裡的太醫大多都會惺惺相惜,時不時提醒對方哪位娘娘近來狀況如此,莫要開錯了方子,畢竟共事不易,不到必要的時候,誰也不想坑害同僚,平白無故的往身上背一條命案。
就算不事發,心裡上的負擔也夠人受的!
章文庭從櫃子裡抱出了一摞脈案,一份份在桌上擺放好,對葉清弦道“葉大人你負責的是各位皇子公主的脈案,咱們皇上自登基之後已有九位皇子,三位公主,最年長的大皇子已經十歲了,最小的就是九皇子,剛出生不過兩月,其他的都年紀相仿。”
“按理說這皇子公主的脈案理應交給善於少小啞科的太醫,而且至少得分給三位以上的太醫才行,因爲小兒脈微難見,變化無常,是最棘手不過的了,太醫越多越好,左右有個商量。”
“之前這些脈案就是由五位太醫共同處理的,只是不巧的是,最近譽王他們身體抱恙,這五位太醫都被調去了宮外,所以這些脈案都歸於葉大人你來管了。”
章文庭笑道“不過葉大人你也不必緊張,咱們太醫院上下一心,同僚一體,你若是有什麼難處只管來問我,不會讓你孤軍奮戰的!”
葉清弦稍稍鬆了一口氣,對章文庭作揖笑道“多謝章大人。”
“不必客氣!葉大人你先看看這脈案,若有不懂的只管問我,待你稍有了解之後,我親自帶你去後宮,見見各位皇子公主。”
有人陪伴葉清弦自是放心不少,他將桌上的脈案一一翻看,章文庭這會子似乎很閒,拿了本藥方古籍坐在他身邊陪着他。
章文庭爲人謙遜有禮,待人也溫和周全,在太醫院的人緣相當不錯,不少同僚上前與他熟絡閒聊,章文庭都會將那些太醫介紹與葉清弦認識,不過半天,太醫院的同僚們葉清弦就認識了七七八八,隨着大家的認識,葉清弦對於新差事的拘謹緊張也稍稍放鬆一些。
葉清弦負責的脈案一看完,章文庭立刻收了書,兩人揹着藥箱便去了後宮,章文庭負責了十幾位妃嬪的脈案,也是需要按時入宮爲她們請平安脈,兩人這一路走走停停,幾經繞路,縱使葉清弦好記性也暈了向,險些一頭扎進了冷宮裡去。
見過各位皇子公主後已然到了中午,葉清弦和章文庭下午都不當值,不用在太醫院待着,葉清弦本想着設宴款待章文庭以表謝意,結果沒等開口就見莨菪頂着一腦門的汗迎面跑來。
“葉大夫!皇上龍體有恙,召您御前請脈!”
葉清弦面無表情的看了莨菪一眼,企圖在他臉上找出謊言的痕跡,而莨菪竟然做戲做的滴水不漏,眼睛也紅了,臉上也白了,知道的是皇上龍體有恙,不知道的還以爲皇上要駕崩了呢!
章文庭見葉清弦不說話以爲他是被皇上這兩個字給嚇到了,便上前道“莨公公,御前請脈非同小可,葉大人初來乍到,宮中規矩多有不知,還請您允許下官同行。”
莨菪客套一笑,對章文庭道“章大人好意,只不過皇上召見的是葉太醫,您要隨行....這,老奴也不敢擅自做主啊!
章文庭是好心,怕他御前出錯,但葉清弦深知君臨脾性,若是執意帶章文庭去,說不定還是害了他。
“章大人好意我心領了,您放心吧!不過是去把脈而已,應該不會有事的!”
章文庭有些不放心,將人拉去一旁,小聲對他道“葉大人,雖然我也未曾御前伺候過,但是我聽家父說過,皇上外穩內躁,喜怒無常,稍有不順便會拿身邊人出氣,你一人去御前萬事小心,說話行事勤觀皇上的臉色,揣摩他當下的心思。”
章文庭提醒他之後又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緊張過了頭也不好,近來咱大晟朝風調雨順,國泰安穩,皇上的心情想必也不會太差,只要你不跟他對着幹,應該不會讓他動怒的。”
葉清弦衝他作揖致謝,熠熠雙眸滿是真誠“多謝章大人,改日有緣,我一定設宴款待,謝您指點之恩。”
“客氣客氣!同朝爲官,就該互相照應纔是”
莨菪見兩人窩在一處不曉得嘰裡咕嚕說些什麼,正準備上前偷聽,兩人突然分開來。
“莨公公,葉大人,那下官就告辭了!”
“章大人慢走!”
章文庭一離開莨菪就湊了過來,滿臉好奇的問葉清弦“葉公子,章大人方纔與您說了什麼?”
雖然章文庭說的是事實,但是終究是說了天子的是非,讓莨菪知道等於間接告訴了君臨,君臨那小心眼一上頭,指不定會給章文庭判個莫無須有的罪來,此事還是不說的好。
於是一向誠實待人的葉清弦頭一次扯了謊“沒什麼,只是提醒我別忘了整理皇子們的脈案而已。”
因爲是第一次說謊他經驗着實不足,眼神躲閃,聲音飄忽,一看就知道說的是假話。
好在莨菪沒有再追問下去,領着他就往御書房走去。
兩人剛到御書房還不曾進去便聽到屋內傳來了女子的聲音,那莨菪臉色一僵,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葉清弦。
他剛走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屋裡怎麼就多了一個女人!
是皇上故意找來惹葉公子生氣的?還是巧合?
葉清弦並沒有表現得太意外,他站在窗下駐足側耳一聽,隨後便轉過眸來看向莨菪“莨公公,看來皇上的病好了,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這..........”
莨菪當真不敢做這個主,那葉清弦似乎也沒打算真讓莨菪回答,見他猶豫立刻揹着藥箱想要轉身離開。
莨菪瞬間拔高了聲音,聲音透過紙窗,使屋內人也能聽到一清二楚。
“葉太醫,御書房的門在這邊,您走反了!”
御書房內的女子嬌俏的說話聲戛然而止,莨菪逮着機會大步上前,將葉清弦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葉太醫,這邊請!”
葉清弦看着他,腳下無動於衷,莨菪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聲音幾近懇求“葉太醫您還是請吧!要是您走了,奴才今兒怕是得橫着出去了!”
葉清弦只得轉身去御書房,一個女子迎面從屋內走出,那女子穿着還算是得體,容貌雖不出衆但也勉強稱得上端莊秀麗,奇怪的是那女子的打扮不是宮妃該有的打扮,梳了一個民婦的髮髻。
葉清弦沒心思去猜她的身份,只當她是皇上的妃子,主動讓了路,對她行了宮禮。
那女子腳下一頓,看着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她也沒說話,衝他點了點頭便走了出去。
君臨似乎正在寫什麼,見葉清弦進了屋,立刻收了筆,不動聲色的拿了幾個摺子將桌上的東西遮的嚴嚴實實。
葉清弦跪下“罪臣見過皇上。”
君臨似乎被罪臣這兩個字給刺到了,激的眉間一緊,立刻就要發作,但他強行壓制心中的不悅,將人拉了起來“言辰,你非得如此嗎?”
葉清弦不爲所動,低眉冷然“臣有罪,不敢忘!”
君臨“我當時說的都是氣話!你........言辰,你看,這是御膳房剛送來的點心,是花糕,平日裡你最愛吃的。”
一盤散發着甜膩香氣的精緻糕點端到了葉清弦面前,葉清弦看也不看,打開藥箱拿出了脈枕,
“聽聞皇上龍體不適,罪臣爲您請脈。”
君臨無奈坐下,將手放在脈枕上,葉清弦又取出一張帕子,將帕子鋪在君臨手腕上。
君臨眉間一緊,目光不善的看向葉清弦“這是給宮中嬪妃準備的吧?爲何要給我用上!”
自古男女授受不親,每位太醫基本上都會隨身帶一張帕子,爲各宮娘娘請脈時鋪在手腕上, 以免與其肌膚接觸,污了娘娘們的名聲。
葉清弦“皇上是天子,罪臣身份低賤不敢觸碰龍體。”
話音剛落帕子就被人扔了出去,君臨一把拉過他的手,強行按在自己的手腕上“隨!便!碰!朕許了!”
微涼的指腹被猛地按在柔軟的手腕上,葉清弦雖是面不改色,但眸中任有一絲抵抗。
君臨問他“聽說今天你去了太醫院,一切可還順利?”
葉清弦點了點頭,集中精神去感受指腹下傳來的脈搏跳動。
“那些孩子你也都見了?”
葉清弦又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些異色,就在剛纔君臨的脈搏突然變得有些急促,似乎在緊張着什麼,他擡眸看了看,只見君臨面色如常,一眼到底的平靜,並沒有什麼異樣。
君臨“在我面前她們還算是乖巧,在你這可曾鬧騰過?”
葉清弦搖了搖頭,君臨的脈搏稍有緩和,似被人安撫了一般,雖是比常人要快些,但與方纔相比要好上許多。
“那你喜歡哪個?公主還是皇子?還是公主皇子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