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他這麼一站,幾位王爺就不便坐着了,只好陪着一同站,年輕的倒是無所謂,像仁王這種上了年歲的,不便久站的人自是忍不住要在心裡埋怨幾句。
蕭王拉着繮繩使馬緩下腳步,葉清弦驅馬上前,兩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只見蕭王點了點頭,突然伸手一撈,將葉清弦從馬背上撈到了自己懷中,兩人同乘一匹馬。
靖王眸中一緊,下意識覷向皇上,只見他那向來處事不驚,城府深沉的皇侄正黑着一張臉,死盯着同乘一匹馬的兩人,陰沉的眸中洶涌着壓制不住的殺氣。
小狼王炸毛了!還真是頭一次見............
譽王察覺不到皇上那暗中涌動的情緒,還在那不怕死的咂嘴“嘖嘖嘖!當真是放浪形骸!獵場上都這樣拉扯不清了,沒人的時候還不定怎樣呢!”
此話一出,那殺意立刻溢了出來,皇上後背緊繃,冷着眸死死的盯着那策馬遠去的兩人,周圍王爺雖是不明白皇上爲何突然有這麼大的變化,但多少也猜得出來,皇上的情緒驟然變化,必然與蕭王身邊的那位公子有關。
不知過了多久,馬蹄聲終於回來了,那雪白可愛的飛鼠已然被關在竹籠中,那竹籠正被葉清弦抱着。
而葉清弦依舊坐在蕭王懷裡,並且臉暇微紅,氣息紊亂,衣衫更是凌亂的讓人想入非非,他眼下正用空閒的一隻手整理衣服,似乎就在方纔發生了一些不能與人言的激烈事情。
皇上的目光徹底沉了下去,寬袖下的拳頭攥的發白,指甲深深的掐入肉裡,鮮血從指間滲了出來。
一聲尖銳在空中響起,衆人擡眸看去只見空中飛旋着一隻隼。
那是被飛鼠引來的飢餓遊隼。
遊隼盯上了葉清弦懷中的飛鼠,生性好戰的飛禽無懼兩個成年男子的存在,羽毛一震,利箭般向葉清弦衝去,遊隼的速度極快,不過眨眼便來到身兩人頭頂,泛着寒光的利爪已然向葉清弦面目抓去。
在遊隼出現的那一刻皇上幾乎是飛撲到高臺下,那速度比遊隼還快,快得就連他的貼身太監都沒反應過來自己那千金貴重的主兒不見了。
皇上幾乎是強拉硬拽,奪了一個小王爺手中的弓箭,拉弓搭箭迅速瞄準飛撲向葉清弦的遊隼。
就在那鋒利的爪子即將碰到葉清弦時,一聲破空聲隨之追來,硬生生的將那遊隼給逼退開來。
遊隼是空中霸主,是烈鳥,豈能輕易離開,尖銳的嘶鳴聲震響了整個獵場,翅膀一展,巨大的身影在半空中快速劃過一道弧線,鋒利的爪子撕破陽光,帶着陣陣陰風向葉清弦抓去。
遊隼出現的突然,攻擊的突然,蕭王沒個準備,他甚至連驅馬躲避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去看看剛纔搭弓射箭幫他們解圍的人是誰,遊隼去而復返,危機再現,蕭王顧不得其他,一掌拍在馬背上,馬兒快速奔跑,成功的躲開了那從天而降的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葉清弦將裝着飛鼠的竹籠藏入袖中,微微側身拿過蕭王背後的弓箭,拉弓搭箭,對準遊隼,蕭王扶着他的胳肘,幫他瞄準。
就像他們外出打獵時一樣,一個拉弓,一個調試箭羽的角度,兩人配合的相當默契。
在蕭王一聲放後弓弦猛地回彈,利箭破空而出,帶着殺意呼嘯而去,遊隼躲閃不及,被一箭貫穿。
一聲哀鳴後從空中重重墜落,發出了一聲不小的悶響。
這一箭幾乎耗盡了葉清弦的氣力,他長舒一口氣,軟綿綿的倒在蕭王懷裡,手因後怕而顫抖的厲害。
遊隼最難獵到,更何況是一箭命中,圍觀的衆人忍不住鼓掌歡呼,獵場上的氣氛瞬間高漲起來。
蕭王並沒有因這沸騰的歡呼聲而開心,一雙眼睛都在葉清弦身上,葉清弦被遊隼嚇的不輕,又一時泄了力氣,整個人浸在後怕的膽顫中,他環過葉清弦肩膀,安撫似的不輕不重在他肩上輕輕拍着。
動作簡單,本沒什麼,但在角度不同的情況下,卻是一副你儂我儂,郎情郎意的曖昧畫面。
“皇上!”
莨菪後知後覺發現自兒主子不見了,他飛撲過來,快速的上下打量了皇上一眼,確定主子沒受傷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而沒等這口氣完全松下,那陰冷低沉的聲音驟然傳來,似漫天撲來的寒氣,刮的人臉上生疼,難以呼吸。
“大點!”
獵場上的歡呼聲過於激烈,莨菪一時沒有聽清,愣了楞,直到看見場上親暱相擁的兩人時,他才猛地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皇上這是讓自己聲音大一點!
沒等皇上發怒,莨菪哭喪一般,扯着嗓子高喊了一聲皇上,那聲嘶力竭的動靜像是皇上駕崩了似的,震得臺上幾位王爺面面相覷,忙不迭的從臺上跑下來。
爲何御前總管太監喊得這麼悽慘,皇上這是怎麼了?
尖銳刺骨的一聲皇上閃電般衝入場上,宛如一盆冷水將熱血沸騰的氣氛澆了個透心涼,整個獵場瞬間安靜下來,靜的只有莨菪的聲音在半空中急轉回蕩。
蕭王瞳孔驟然一縮,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看着懷中的葉清弦,目光中充滿了愧疚和悔意。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這突如其來的道歉令葉清弦驟然一怔,他以爲蕭王道歉只是因爲方纔遊隼突襲時,他一時的出神險些讓自己陷入生死險地。
葉清弦沒有將蕭王的歉意放在心上,還玩笑似的說道“那鳥實在嚇人,王爺你得再多付十兩銀子的診金。”
不等蕭王點頭,身後便傳來了那幾位王爺關切的詢問聲。
“皇上您沒事吧?”
“皇上您怎麼了?呀!這手這麼劃了這麼一道口子!”
“太醫!太醫!快找太醫來!”
一聽有人受傷葉清弦來了精神“皇上受傷了?!”
沒等他坐起身來就被蕭王一把按了回去,心思謹密的葉清弦發現蕭王的手竟然在發抖。
蕭王是在緊張?不對,好像是在害怕........
這個念頭剛一出來葉清弦就自動打散了,蕭王這種人怎麼可能會緊張害怕,就算是皇上來了,他也不會的!
蕭王拉起了繮繩,聲音沉的讓人心裡不安。
“我們走,本王這就帶你走............”
馬兒打了個響鼻,擡腳正要走,一個人突然撲了過來,大力的拽住了蕭王的袖子。
葉清弦認得他,他是蕭王的皇侄,叫易錦的小王爺。
“十四叔!皇上受傷了!太醫這會子不在,快叫葉大夫救駕啊!”
易錦的聲音不大,但現在的獵場上過於安靜,他這不大不小的聲音足以讓周圍人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
蕭王暴躁的瞪了他一眼,眸中是從未有過的兇狠和冰冷,眸中深處有慌張一閃而過。
經易錦這一喊,周圍人都知道了葉清弦是大夫,若是他再與蕭王在馬上窩着,怕是要落個藐視皇權的罪名。
蕭王這性子可能會不在乎,但是葉清弦深知人前得罪皇上的罪名有多厲害,絕對不會任由蕭王這個爲葉家翻案的大恩人深陷險境。
不等蕭王說什麼,葉清弦已然躍下馬背,接過侍衛遞過來的藥箱,跟着易錦小王爺向人羣中走去,蕭王攔他不及,只得翻身下馬,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皇上,大夫來了!”
小王爺邀功似的衝到皇上面前,一回頭見葉清弦抱着藥箱木頭一樣遠遠站着,臉色蒼白的嚇人,抱着藥箱的手微微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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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打從心底裡騰起一絲輕蔑,十四叔的眼光是越來越差,怎麼找了這麼一個膽小的,不過是見皇上一眼就嚇成了這樣,當真是沒出息。
他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將葉清弦拉了過來,不知是着急還是小王爺本就力氣大,在他的拉扯下葉清弦腳下一個趔趄,竟然平地摔倒了。
悶響聲傳來,藥箱摔落在地,瓶瓶罐罐的小藥瓶滾得到處都是,突如其來的疼痛使得葉清弦那昏昏沉沉的腦子稍稍清醒一些,這一清醒,他整個人好似被扔進了恐懼中,每一寸肌膚,每一根骨頭都被驚恐不安的侵佔着。
不安之中的他控制不住發起顫來,他整個人幾乎趴在沙土之中,別人無法看到他臉上的惶然,只能看到他手腳微蜷,脊背發顫,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摔倒吃痛,沒人往其他方面去想。
小王爺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正要再伸手拉他起來,突然被一道陰冷刺了一下,他打了個冷顫,轉眸看去,只見那目光傳來之處正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小王爺心絃一顫,血色盡數退去,他方纔分明在皇上眼中看到一絲殺氣,皇上對他不滿,甚至想要殺他!
小王爺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自己近來做錯了什麼,怎麼無端端的惹了皇上!
“微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太醫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不等他檢查就被皇上一把推開,皇上一身凌厲的站在那兒,不錯眼的看着蜷縮在地,微微發顫的葉清弦,聲音冷且沉,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的砸在葉清弦心上。
“這個大夫也膽小的太不成器了,王太醫,你親自帶他來御前看診,教教他什麼叫做處事不驚!”
說罷轉身走向不遠處臨時搭建的帳篷,莨菪欲跟着一同去,被皇上一個冷眸瞪了回去,莨菪立刻明白過來,腳下一折又轉過身來。
皇上這是怕葉公子跑了,讓他親自監督押送。
莨菪讓幾個小太監幫忙把散落一地的藥瓶都撿回了藥箱中,藉着關切的名頭,親自將葉清弦“押”進了帳篷。
蕭王欲跟這上前,卻被靖王攔住,靖王滿眼凝重的警告他,示意他莫要把事情鬧大,蕭王急的不行,滿心都是悔恨懊惱。
不是說聖體不安不來了嗎!怎的突然又來了!
早知道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當初就不該慫着葉清弦同他一同來這獵場!
皇上手背上不過是被箭羽劃了一下,雖是受了傷,但傷口不大,只要擦一些凝血膏就行了。
王太醫拿着藥膏上前卻被一腳踹了過去,這一腳散發着濃濃的泄憤之意,如山倒一般的怒氣險些將王太醫踹的吐血,他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一口一句微臣有罪,請皇上恕罪。
但王太醫他也委屈,除了皇上受傷他沒有第一時間在場外,他實在是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過來!”
王太醫顫顫巍巍的跪行過去,結果又被憤怒一腳踹開來,正當他驚恐的不知所措時,只見皇上目光沉沉的盯着他身後,那個臉上沾滿了黃沙,灰頭土臉的民間大夫。
皇上方纔是在對這大夫說話?
那民間大夫雖是一臉狼狽,讓人看不清容貌,但他那從骨子裡透出的怯意讓人無法忽視。
那是一種來自心底深處,無法壓制隱藏的恐懼,就像是羔羊闖入了狼羣,來自血脈的壓制讓其無法再有冷靜可言。
進了帳篷的皇上似乎沒了半點僞裝的耐性,他蹭的一下從榻上站起,粗暴的那臉色蒼白的民間大夫拽了過來,扔上了塌,雖是動作粗魯的嚇人,但是王太醫看的清楚,在扔人之時皇上手裡鬆了幾分力氣,那看似不耐煩的暴戾其實沒有傷到那大夫一分一毫。
“看診!”
王太醫猛地一愣,看診?給這不起眼的民間大夫?
這時御前總管太監莨菪親自端了一盆淨水過來,在王太醫疑惑的目光中,皇上沉着臉將毛巾按在水中,那力道狠的像是要把毛巾溺死一般,撈出半死不活的毛巾後,雙手用力一擰,險些把毛巾擰成兩半。
他抖開被蹂躪不成形的毛巾,陰沉着臉將其輕輕的擦在了民間大夫的臉上。
!!!!!
皇上在伺候人!
皇上在伺候一個不起眼的民間大夫!
王太醫久久未能言語,震驚之際,身體比腦子動的快多了,待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拉過那民間大夫的手腕,爲他把脈。
“請皇上放心,這位公子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一些驚嚇而已,用些去驚散便無事了!”
皇上沒有吭聲,而是拿着毛巾將葉清弦的臉擦得乾乾淨淨,擦完臉後,他看到了葉清弦那略有些凌亂的衣服,他與蕭王同乘駿馬,親暱相擁的畫面猛地在他眼前閃過。
皇上目光一沉,將毛巾扔回了盆中,毛巾帶着怒意猛地墜落水中,冰冷的水撲濺出來,打溼了莨菪的衣衫,冰冷寒意滲入皮膚,激的莨菪打了個冷顫。
皇上黑着臉,緊擰着眉,伸手去撕扯葉清弦的衣服,似乎上面沾染了難以忍受的污濁,葉清弦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聽到一聲嗞啦的破損聲後如夢大醒,他掙扎着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領,看向皇上的目光滿是驚恐。
君臨要做什麼!他要當着這兩個生人對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