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空中無風無光,整個皇都瀰漫着六月的悶熱和浮躁。

一束月華從雲翳中透出,破開了黑暗,落入了隅角那個陳舊寂靜的小巷中,月華透過窗櫺斜注屋內,斑斑點點的柔和驅散了屋內一隅的黑暗。

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翻了個身,在月光下慢慢的蜷縮起了身子,擡眸看向黑暗的隅角。

“..君臨....”

雖然眼前一片朦朧,被藥力折磨的也有些神志恍惚,但他可以肯定,那個人就坐在那裡。

只是,在他呼喚下,那化不開的黑暗中沒有傳出任何迴應。

他顫巍巍的向黑暗伸出了手,帶着哭腔懇求道:

“...君臨...求你.....”

黑暗中的呼吸聲驟然變得沉重起來,透着不耐的冷戾從隅角快速瀰漫開來。

他痙攣似的縮回了手,抱着昏昏沉沉的腦袋,儘可能的把自己縮在了一團,像是一個即將捱打,又沒有任何反擊能力的孩子。

他抱着自己,瑟瑟發抖的身子透着深深的恐懼。

他忘了,他是不能說這個字的,那個人最不喜歡他說這個字.............

黑暗中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緩慢但也沉重,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他的心上,腳步聲每靠近一步,他的心絃便緊繃一些,不等那人走近,他已經快要被那過度緊繃,而即將斷裂的心絃逼得窒息昏厥過去。

腳步聲停在了牀邊,隨之落下的是那冷冰冰,不參雜一絲情感的凌厲審視,如山倒壓來的暴戾之氣倏然落下,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清弦杌隉不安了半晌,見那人並沒有任何動作,抱在腦袋上的手微微放鬆,他怯生生的擡眸看去,不等看清牀邊人的表情,便被人猛地被掐住了脖子。

那力道大的幾乎要將他的喉嚨捏碎,葉清弦驚恐的揮舞着發燙的手掙扎。

那人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中的憤怒愈加洶涌,像是被激怒的野獸,恨不得將他撕個粉碎。

“我說過的,求這個字,你不能說!”

聲音好似冰刃貼面而來,讓葉清弦在這燥熱的六月竟然有了赤身躺在雪地的瑟瑟錯覺感。

掐在他喉嚨上的手漸漸收緊,充滿危險的聲音再次落下。

“言辰,我的話,你可記住了?”

葉清弦被他掐按着,喉嚨裡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迴應聲。

那人終於放開了他,他惶然趴在牀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那人坐在牀邊,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寸一寸慢慢的描繪,眸中溢着過分的溫柔和神情。

葉清弦的痛苦被人無視,那人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的臉。

雲翳如潮滾滾而來,將那月色無情吞噬,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葉清弦看不見眼前人的神情,只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臉上的審視目光。

那目光很溫柔,但是也讓他心底有些不安...........

晨光熹微,整個隱巷顯得格外的靜謐安逸,那人走在巷子裡,眉間的戾氣早已不見,只有輕鬆和滿足。

當他走出巷子時,一人慌忙迎了過來。

那人的聲音輕且尖銳,是太監獨有的嗓音。

“恭迎皇上!”

他微微擡眸,熹光在那棱角分明的臉上細細描繪,爲他的俊美冷戾添上一抹溫色。

就在擡眸的那一霎那,他好似帶上了一個完美無瑕的面具,周身氣場驟然大變,明明只是冠歲之紀,但卻流露着與年紀不符的沉穩和成熟。

在他身上尋不到一絲昨晚的瘋狂和暴躁。

他睨了那太監一眼,凌駕衆人之上的威嚴壓得莨菪脊樑彎了又彎。

他喉嚨一滾,淡然道“他出宮了?”

“回皇上的話,天一亮,金質子新納的小妾們去給太后請了安,但是金質子本人沒有露面,說是乏了,在馬車裡休息。”

莨菪悄悄的看了皇上的臉色,見他臉色無異,續兒說道“金國那邊已經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妥當了,金質子隨時可以回金國登基。”

“他說什麼時候走了?”

莨菪道“沒說具體的時間,但他親口與太后說,也就這兩天就會離開晟朝。”

“皇額娘心疼這個私生子,屆時怕是會多加挽留,你派人去皇額娘身邊施加一些壓力,就說金國不可一日無君,讓他趕緊回金國繼承大統。”

莨菪道“皇上放心,經昨日太后強迫金質子納妾一事,金質子與太后便心生芥蒂,太后就算有心留他,金質子怕也不願意在咱們晟朝多呆了。”

皇上沒有說話,擡腳上了馬車,莨菪覷了一眼依舊靜謐的小巷,有些擔憂道:

“皇上,那位.......要不要找個郎中來照看一下!”

馬車內傳出來的聲音變得極其不耐煩“一個小倌而已,死了又怎樣!還不快走!”

小太監脊樑一顫,不敢再多言,迅速坐上了前室,繮繩一拉,馬蹄聲打破了隱巷的靜謐,背馳熹光遠去,眨眼沒了蹤影。

集市

“阿婆,今兒的菜好新鮮啊!”

賣菜的老婆婆一臉慈愛,將那把青翠水靈的芹菜放到葉清弦的菜籃裡,還順手送了兩個紅撲撲的大番茄。

“打兩個雞蛋跟番茄炒一盤,好歹也補補油水,你這個孩子越發的瘦了!”

葉清弦笑着嗯了一聲,鹿兒一般的眼睛中耀耀閃爍,線條流暢而又透一絲蒼白的鼻尖上隱隱冒出了晶瑩汗珠。

他吃的藥雖是能止住疼,但是卻解不了乏,一路走來早已透支了他大半體力,再加上六月天氣悶熱,他此刻又熱又累,恨不得躺在冰席上睡個三天三夜。

但是不行!

他兒時飢一頓飽一頓,虧損了元氣,若是再不按時吃飯,胃便會絞痛不安,嚴重時他還會被那錐心的疼痛生生疼暈過去。

隱巷的小宅院裡只有他一個人住着,他若是倒下了,是沒有人會照顧他的,若是君臨發現他又生病了,一定又會大發雷霆,他又得好一段時間不得安生。

給了阿婆菜錢之後,他挎着菜籃順着街道接着往前走,這個時間正是附近人家採買的時間,息壤的人羣讓本就狹小的巷子變得更加的擁擠。

葉清弦此時正是脆弱的時候,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人撞了,疼痛便會如蛛網般迅速在他身上蔓延,爲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他只好挎着籃子拐進了一條隱秘,荒廢多年的巷子。

十多年前這巷子裡住滿了人家,因巷子裡的人大多都是醫者,而巷子又常年瀰漫着濃郁的藥香,所以大家都稱它爲杏林巷。

在很久之前,杏林巷中的某一處宅子死了人,後來這巷子裡又連續發生了幾樁詭異的無頭血案後,巷子裡其他的人家便總能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一時間流言紛飛,人心惶恐,大家都陸續搬去了別處。

沒了活人居住,這巷子越發的陰冷,站在巷子口往裡看,只見巷子裡陰暗森然,詭異非常,就像是一條通往鬼蜮的路,就算是常年持刀與屍體相伴的劊子手也會被這巷子裡的陰氣懾住膽識,對其避而遠之。

葉清弦攏了攏衣襟,覺得這巷子裡的陰風雖然能解暑氣,但這時不時迎面刮來的陰風有些讓他心煩,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悄悄的阻止,阻止他繼續往前走。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目光警覺的看着前面的分叉口,他猶豫一瞬,迅速轉身往回走。

但,一切都太晚了。

不知從哪裡鑽出了一些人,個個膀大腰圓,戾氣橫生,眨眼就將他圍了起來。

葉清弦強撐着站直身子,因過於緊張而緊攥菜籃的手變得有些蒼白顫抖。

他強行鎮定的逡巡人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的囂張跋扈,做出一副自己很不好惹的樣子來。

“你們要做什麼?”

一人撥開人羣走上前來,他的穿着打扮比周圍人要稍稍好上一些,看起來應該是這些人的老大。

他笑盈盈道“金公子好啊!聽說金公子不日便要回國幹大事了,在臨走之前,是不是該把欠兄弟們的賬給清清了?”

葉清弦“你們認錯人了!讓開!”

他最怕就是一個欠字,不論是欠錢還是欠人情都怕,即便當年委身在南巷子伏低做小,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時,他都沒想過去借錢去求人,因爲他知道借來的東西不好還,求到的人情更難還。

欠這個字與他來說陌生又遙遠。

那人臉色驟然一沉,態度也變得很不客氣,他拿出一摞厚厚的借條,拍的借條啪啪作響,他指着上面龍飛鳳舞的簽字,嚷嚷道:

“金濟恆!你少他孃的不認賬,你自己看看,這上面是不是你的簽字!老子念在你也是皇族人,給你一些臉面,沒上門催債!你現在竟敢反口不認!真以爲我們兄弟是吃素的!”

“別以爲你馬上要回金國,就可以耍賴!老子放債幾十年,什麼老賴沒見過,趕緊還錢!要是再裝糊塗,老子拉着你去宮門口告御狀,看你個質子還能翻了天去!”

金國?質子?

葉清弦明白過來,他道“你們說的是金國質子金濟恆,最得太后恩寵的那位,我是葉清弦,普通人家,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這時人羣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咦,只見一個人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着葉清弦,對那位老大道:

“大哥,他好像真的不是那個姓金的!我記得那姓金的好像曾經摔斷了腿,整日輪椅不離身,您看他,胳膊腿齊全,走路除了彆扭一些外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老大“嗯.....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些不像,那姓金的脾氣可暴躁了,沒他這麼文縐縐的...........”

又一個人湊了過來,不贊同道“大哥!萬一是那姓金的裝的怎麼辦!再說了,他斷腿都半年了,說不定早就能下地走路了,聽說這幾天他就離開晟朝家去了,這賬再不要,可就沒機會再要了!”

老大這下有些爲難了,沉思須臾,想出來一個好點子。

“你們幾個,把他褲子給我扒了!”

葉清弦臉上一寒,舉着菜籃子擋在自己面前,厲聲道“放肆!你們要做什麼!”

那位老大道“這位公子別緊張,我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這個姓金的王八蛋欠了我們不少錢,我們得確定你不是他才能放你走。聽說那姓金的曾經摔斷了腿,腿上有舊傷,你讓我們檢查一下,若是你腿上沒傷,便可自證身份,我們立刻放你走!”

葉清弦揮舞着菜籃子,擋在自己面前,厲聲呵斥“滾開!誰也不許過來!”

那個人昨天剛剛來過,他渾身上下除了這張臉外,處處都是那些難以啓齒的痕跡,若是真由了這些地痞流氓檢查,他怕是沒臉走出這杏林巷了。

若是這羣人中再有好男風的,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會遭遇什麼...............

啪!

他手上傳來一陣刺痛,菜籃子化作一道弧線飛了出去,幾個人立刻飛撲上來,將他整個人按在了冰冷堅硬的牆上。

咚!

他整個後背幾乎是撞在了牆上,過於猛烈的磕碰讓他後腦勺陣陣發疼,眼前也有些泛黑模糊。

葉清弦被幾個人死死的按在牆上,無法掙脫的窘境逼的他眼眶通紅,眼中隱有水光泛出。

那個瘸腿的人看着他搖頭道“老大,好像還真不是那個姓金的,那姓金的比咱們還要潑皮流氓不要臉,要是被逼到這份上,說不定自兒就脫了褲子,嚷嚷着咱們認錯了人,哪像他這麼文弱,哼哼唧唧,跟咱們怎麼着他似的!”

老大也點頭附和“這麼一看還真不像.......那也不能放鬆警惕,上次那小子爲了躲債,還裝孃兒色誘你的事忘了嗎!給我脫!看看他腿上到底有沒有傷!”

衆人得令,死死的按着葉清弦,一人走上前來,拉着他的腰帶就往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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