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他們走後,我和程煬兩個人就乾脆一人縮在一個角落靜靜的坐着,時不時的看看平臺下方的行屍數量有沒有減少或者增加,連續看了幾次之後,我乾脆選擇不再去自找煩惱,密集竄動的人頭,一旦想到那些腐爛的東西如此狂躁都是因爲迫切的想把我和程煬開膛破肚,就從心底裡冒出一種說不出的噁心感。
雨勢一會大一會小,雨衣也經不住那麼久的淋,已經完全從裡面也溼透了,好在身上裹着毯子,但是在之前的搏鬥中,雨衣的帽子已經整個弄開,腦袋全部都淋溼透了,這會雖然又套了回去,還是經不住的一陣陣的打着寒顫。
程煬注意到我,走上前問道:“你還好麼?”
哆哆嗦嗦的對着她搖了搖頭:“不怎麼好。”
依着這個形式來看,在這樣淋下去,不生病是不可能的了。
伸手試了下雨滴,程煬有些無奈的說:“這雨看樣子還得在下一段時間,你還能撐得住麼?”
再次哆哆嗦嗦的搖頭:“撐不住又能怎麼辦,撐不住也得撐啊。”
嘆了口氣,程煬坐到了我身旁,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孩子的父親還在麼?”
用力裹緊了雨衣下面的毯子,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太在意眼前的雨滴,勉強穩下精神回答道:“在。”
“我挺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能吸引你,是在世界變成這樣之前就結婚的?”
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們倆是在世界剛剛變成現在這樣的時候才認識的。”
“噢,同生共死。”樂然的點了點頭,程煬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似乎有些開心,好一會才又開口:“能說說他麼?”
我轉頭看了程煬一眼,她大概以爲我不喜歡聊這些,忙解釋道:“反正現在我們也沒什麼事情,他們要想到前面那隊人那裡,起碼也得到中午才能回來,我們倆總不能就這樣乾巴巴的坐着吧。”
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是這個意思,遠遠的看了江面一眼,我對着程煬像是回憶一般緩緩的開口:“.......從剛一開始,我和我弟弟兩人突然面對眼前這種環境的時候,真的是狼狽極了,我弟弟上高三,年紀不大,被我溺愛的沒什麼大男孩該有的陽剛之氣,所以那個時候爲了保護他,我只能先努力調整自己,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好接受的,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改頭換面,這對心理上的衝擊很大,很難讓自己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程煬問道:“你弟弟也還在?”
點了下頭,回答道:“在,比以前要堅強多了,從鎖天來了之後,他就逐漸逐漸的開始跟着改變,現在倒也像是那麼回事,跟個小騎士似得。”
被程煬這麼一提醒,我腦中突然不自覺的開始回憶起和陽陽小時候的事情,大概在他三四歲的時候,有一次跟他玩躲貓貓,我躲在了一輛車的下面,他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哇哇大哭的喊姐姐,以爲我不見了,我躲在車下面偷偷看着他,然後就看到他抹着眼淚小小的身子在經過垃圾桶旁邊的時候還踮起腳朝着裡面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當時那個畫面在我記憶的長河中不經意的定格靜止,像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一樣,每每想起都覺得十分的清晰。
話說完,程煬的臉色閃了閃,像是囈語一般開口:“我也有個弟弟。”
轉頭看向她,程煬神色恍惚似乎思緒飛遠:“很乖,很聽話,被行屍圍在車裡,他那麼小都能忍着不哭,後來孫思邈跟許多他們出現,救下了我們倆...”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猛然回過神看向我勉強笑了笑:“好了,不說這個,咱們不是聊你老公呢麼,怎麼被我搶了話頭。”
看了她一眼,之前那兩個孩子,男孩被毒蛇咬了之後,看她的反應不像是和她弟弟,另一個是女孩,沒錯的話...她弟弟應該已經不在了。
微微的吐了口氣,難怪會是現在這樣的神態。
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程煬聊着天,不知不覺得天總算是亮了,雨也終於停了下來,只不過瞧着雲彩的低壓程度,想也知道後面肯定還有更大的一陣雨。
我們倆不再聊天全都全神貫注的注意着江面,如果孫思邈他們沒能找到來其他的人,那麼就算現在他們原班人馬又殺回來,那底下這一兩百號的行屍也完全夠我們喝一壺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就到了中午,我跟程煬已經很久都沒移動一下身子,眼睛久久的盯着江面眼睛幾乎都要花了,看的久了,甚至看着那湍急的江面都能出現想象性的幻覺。
中午也很快過去,憋了一個上午的雨終於開始侵泄而下,和昨晚的大雨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江面至始至終都沒出現過一個人影。
或許是什麼事情耽擱了,或許再等兩分鐘,或許再等十分鐘,或許再等半個小時......
在這樣的自我勸說和安慰下,天又再次灰暗了下來。
日升日落,斗轉星移,就好像我們此刻無力自己的命運一樣,我們阻止不了一切事情的發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發生,並且接受。
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後,我十分的泄氣,腦中不停的胡思亂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根本就不受控制。
程煬沒有多說話,只是在天黑下來之後,又坐回到了地上趴在膝蓋上似乎開始休息。
我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揉了揉發脹的腦袋,把雨衣拉扯好之後跟着坐回到了地上,學着她的樣子取其膝蓋趴了上去。
聽着雨滴砸在雨衣上的聲音,和周圍黑暗中不停迴盪的雨聲,絕望感猝不及防的涌了上來。
渾身上下透着一種說不出的疲累,對付行屍,對付末日,對付自然,對付世界,還要對付身旁那些隱藏在慈善笑容後的人。
大概是太累了,這麼胡思亂想了一通之後,竟然沉沉的睡了過去,保持着這種姿勢竟然也一覺睡到了天明,程煬叫醒我的時候,腿和胳膊都已經全麻了,坐在原地緩了好一會纔算是微微能動。
看着遠處的江面,今天又要開始等待了。
我想到了荒誕派的一出話劇,等待戈多。
雖然我和程煬現在的狀態和等待戈多的主題不那麼完全相符,可是等待的那種心思是完全相通的,只是沒人會在天黑下來的時候通知我們倆,‘戈多’今天不會來了。
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江面,雨又一次停了下來,相比較昨天的低壓天氣來說,今天要好很多,到了中午的時候,甚至還有些太陽光穿透雲層撒了下來。
中午過去了,就連程煬的臉色也出現了疑惑和焦躁的神色。
在又一次黃昏的時候,我們倆已經完全不抱希望,坐在頂樓上,樓下的行屍仍舊沒日沒夜的喊叫,這麼跟他們一高一矮的近距離接觸了兩天,總算是切身領教了他們不知疲憊的真實狀態。
就在我們倆已經整日沒有說話,幾乎萬念俱灰的時候,突然從遠處江面上隱約傳來了發動機引擎聲響。
不敢相信的猛地擡起頭,視線的阻擋下,我看不到那個方向是否真的有船隻在朝着我們靠近,生怕是自己的幻覺,我忙又壓制下瞬間激動起來的內心,仔細的聽了會,沒錯!引擎聲還在!
真的是有船隻朝着我們這邊靠近!
程煬也明顯已經聽到了,我們倆相互對視了一眼,紛紛從地上站起了身子,驚喜的看着江面。
就這樣,在我們倆近乎灼熱的目光中,那艘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船緩緩的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天還沒黑下來,船上的燈就已經亮了。
縱然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我仍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鎖天。
在看到他的瞬間,我的鼻子瞬間就酸了,揮動着手臂對着他大喊:“喂!我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程煬也開始大喊:“這裡有人!這裡有人!!”
甲板上站了很多的人,我們喊話之後,船上就開始有人不停的揮手迴應我們倆。
孫思邈他們也在船上!還有陽陽,沈風,韓雪...
看到那些熟悉的人時,我無措了兩天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船隻的動靜吸引了行屍的注意力,有一部分行屍下意識的追隨着聲音朝着他們靠近了過去。
他們很快在靠近岸邊的地方停了下來,這裡不是正經碼頭,所以他們先是進到水裡,然後才能上岸,鎖天帶着一衆持槍的黑衣人率先從船上繩降下來。
他們速度很快,再次展示了平日裡的訓練有素,下到水裡穩住身形之後,鎖天打出一套手勢,黑衣人就開始各自有規律的散開,這是他們比較常見的作戰隊形。
岸上那幾只過去的行屍很快的就被收拾妥當,黑衣人快速的上岸,朝着我們身處的方向靠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