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兩個人話說到這份上了,成總旗也不在給這位連總旗留臉了;雖然都是在宜昌府共事過多年,但是這位連總旗實在是不對他們的胃口,本來還想着給他留一個臉面的,誰知道這人竟然這麼不上道,敢當面打人的臉;他既然如此做了,成總旗也不在和他客氣了,譏諷了一句,撥馬就走。
連總旗落在後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這個好傳閒話的毛病那是衆所周知的,他自己也知道,按說他的本事也是有的,別的不說,武藝在軍中那是坐望前五的,也因此,雖然他令人討厭,但是真的和他撕破臉的到沒有幾個,沒想到,今日這成總旗倒是不耐煩了,率先跟他撕破了臉皮。
成總旗本來也並不是多麼生氣,可是這位連總旗一直不識趣,一直在揭着他的瘡疤;本來嘛,大家的關係也都算不上多好,只是一個同僚罷了;到處說這個吃獨食的,那個吃獨食的,他也沒想想,他給人過什麼;反而在背後說過不少人的壞話;這樣,誰還能把機會讓給你,除非那人是個大公無私的好人。
憤憤不平的想着這些,成總旗一路疾行趕到了東城門,他還有事沒說,那就是他得到消息,李大人這會不但是要提拔幾名百戶,而是決定把全軍的高級軍官全部補齊,他不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表現表現,還等着幹什麼;畢竟就算是武夫,也都有着封妻廕子的夢想,想要封妻廕子那就要做更大的官才能辦到,由不得他不努力向上去爬。
宜昌府現在的軍隊高級軍官基本上還是沒有幾個,目前位置上最高的也就是高順一人,剩下的就是幾個百戶而已;目前宜昌府的所有軍隊加起來已經將近有五千人之多了,雖然這點人分到各縣之後,高順直接統領的也就不足四千人,其中還有近千苗勇;但是這個數量基本上是夠一個衛的編制了。
要知道此時各地軍衛基本上是沒有足額的,有些地方的軍隊甚至能有個三成就不錯了,大部分地方也就是六成七成而已;就是邊軍,京衛也不會有九成,所以,李巖是時候計劃着改制了,宜昌守禦千戶所本來是因爲地處內地,雖然宜昌的位置還算是地處要衝,但是畢竟和平了上百年時間了,也就沒有升爲軍衛指揮司。
但是李巖知道宜昌馬上就要成爲一個前線之地了,有了李自成在川北鬧騰,四川一省通往外界的路線必經宜昌,再加上張獻忠的軍隊就要攻到此處,這麼大的壓力,一個守禦千戶所的確是有點不足了,但是這個編制朝廷也不會是簡單就給他的,除非是李巖勝上一仗,顯出他有着僅靠宜昌一地抵禦張賊數萬賊軍的本事,朝廷纔會給他這個編制。
李巖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對抵抗張賊還是有信心的,所以各樣工作也就準備開始做了,幾個消息靈通的軍官都得知了大概的消息,也都在各自做着準備,想要多在李巖面前露露臉,就算不能在李巖面前露臉,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犯下什麼錯誤,要不然,想要等到下一個,有這麼多位置等着的機會,那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成總旗也是有野心的人,當然對這個機會那是有着勢在必得的心思,雖然沒給選上這次戰事,但是這次被選上的也沒有幾個,很多還都是高千戶所練的那支精兵隊伍之人,他知道,自己還有着機會,其他官職不說,能提上副百戶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連總旗在原地愣怔了好一會,暗自嘆息,知道這回算是又給一個同僚撕破臉了,這事,他還不能怪別人無情無義,反而錯誤還多在他自個身上;搖頭嘆息了一下,輕閃了自己一個嘴巴,暗罵道:“管不住這張嘴,恐怕以後會是越走越艱難了。”他下着決心,要把這個毛病給改了,得罪的同僚也太多了,不能不改啊!
不說這兩個人各自的心思,看着剩餘的幾名總旗和那名唯一的百戶,呂傑繼續命令道:“劉百戶聽令,你馬上回東城門,回去之後,馬上命令第一旗,第二旗帶着苗前一旗至苗前八旗立刻到西門這裡;劉總旗就留在西城門,帶領苗後一旗至後八旗鎮守東門,可有異議?”
百戶劉塵是個高廋的成年人,他神色肅穆,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他聽到呂傑的命令,雖然他們兩個的官職平級,但是劉塵還是遵令,行了一禮,說道:“是。”說完,他也不多說,立刻撥馬向來路奔了回去。
劉塵和劉安是兄弟,他們兩個都是李巖在夷陵招募的民兵將領,和劉安的處事得體不同,劉塵卻是一副一絲不苟的模樣,爲人有些死板,但是他的本事也比劉安要強,是李巖軍中的第一任軍法官;本來他在軍中算是高順之下的第一人,可是因爲他做事的方法不夠圓潤,差點在軍中鬧起一場禍患。
當時劉塵就被李巖暫時雪藏了,由呂傑接任了軍法官的位置,不過,劉塵經過了這一次之後,性格也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話還是不多,可是比以前算是強了少許;他這次也被留在了城裡,算是呂傑的助手。
看劉塵沒有多說什麼,呂傑也輕舒了一口氣,他對劉塵的性格也有所瞭解,畢竟這也是他的前任,自己做這個位置,可算是搶了他的蛋糕;呂傑生怕他有什麼心思,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不愉快來,那可就有負李巖的委託了。
放下了這個心,看着剩餘的幾名總旗,呂傑命令道:“各位聽令,你們馬上按順序帶領各自的隊伍在城中巡視,如有不法之徒,可就地看押,城中暫時施行軍管,只有縣中官吏可以在街上來往,另外,如有緊急之事,可臨機處置,你們可明白?”
剩餘的這十幾名總旗立刻齊聲答道:“謹遵大人將令。”看呂傑不在說什麼話,他們就立刻轉身騎馬執行命令去了。
等他們走後,呂傑上了城牆,看着城外,他總感覺有些擔憂,不知道李巖如今的情況怎麼樣?他感覺大人好像有些託大了,可是看大人那副自信的模樣,他也不便去勸說,想着大人的威名,他也就逐漸放下了擔心,靜靜的等待着。
卻說那名遠安縣吏房司吏王彰,他闖出了城門,就感覺有些後悔,可是這時城門已經迅速關上了,他要是此時返回的話,恐怕要惹那些大頭兵恥笑,也就咬咬牙,向前邁步走去。
不遠處,就是李巖等人剛剛路過的崗哨,這時,崗哨的那幾名士兵也都不見了,只留着路障還在放着,王彰看着這幅情形,四周迷惑的看了看,鄙夷的說道:“嘻;我還以爲那名李大人那麼大的本事,那麼大的名聲,治軍能力應該很不錯纔是,這纔剛剛離開,這崗哨就沒人了,還真是令人恥笑啊!真是欺世盜名之輩!”
他搖頭晃腦的這樣說道;這時,身邊啪嗒一聲,把他嚇了一跳,他趕緊改口說道:“我什麼都沒說,剛纔我說的是我自己,我也是姓李,我真是欺世盜名之輩!”他緊張地說着這些話,看了看四周。
咦?沒什麼人那!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路障沒放好,突然倒地了,舒了一口氣,他又想喝罵,可是想着萬一要是讓某個人給聽到,那不就糟了,也就暫時不說了,只在心裡做着痛罵,這樣,他自我安慰了一小會,也就又高高興興的向前走去。
走了不遠,就碰上了岔路口,一時之間,他有些迷茫,該向哪裡走呢?這可是三條路啊!不過他轉念就趴在地上細細的觀看着,看了一會,他有些沮喪,這三條路都有不少人走過的痕跡,這可難爲住他了,他站在原地思考,這去往那邊呢?
向南?可能吧!不過向南應該不是宜昌府吧!應該不是吧!他細細的想了一遍,否決了這個可能,接着那就是向北了,向北可是兩條路呢?這個他倒是沒有多想,直接就有了答案,那就是官道,不走官道,難道還去爬小路?這肯定不可能。
既然肯定了這個決定,他就直接選定了官道,向前走去;這時,他也不知爲什麼會如此好奇,竟然想追着李巖看看他到底做的是什麼事情?這也是他們這些半官半讀的士人的特徵了,老想着大人物的私密事情,一旦有了機會,那是恨不得挖個通透,恨不得這些大人物的隱私全部展現在他面前,讓他盡情的評判。
有着這種熊熊的八卦之火燃燒着,他就更迫不及待的向前奔去,一時之間,竟然還小跑了起來,這可是在他這個算是讀書人的身上,很難見到的情景;這要是讓後世之人知道這一幕的話,肯定要感嘆八卦是國人的優秀傳統啊!
至於事情會不會如他所願,讓他能盡情的觀看八卦,那就不是他擔心的事情了,從這點上,他到是有李巖後世的那些俗稱“狗仔隊”的專業八卦人了。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城牆上,此時呂傑剛剛登上城牆,正好看到他直奔官道上的身影,呂傑心裡暗暗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他可對這種人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的,再說,自己已經勸過他,不讓他出城了,他非要出,自己也不能因爲這就把軍事機密說給他聽是不,只能看他的個人造化了。
王彰直奔着官道一路走去,路上還經過了軍營,他還掃視了一眼,看着只有寥寥幾個人在巡視着的軍營,那是又在心裡狠狠嘲笑了一通,一邊嘲笑着,還一邊小跑着向前奔去。
軍營中也有人看見這個形跡奇怪的人,有個小夥子還準備上前去把他攔下來,不過卻被他的同伴給攔了下來,說道:“你看那人的衣服,是個官服不是,肯定是城中的那個官吏,呂大人既然放他出城了,我們管他幹什麼?說不定人家有什麼急事呢?”聽同伴這麼說,小夥子也就不再多說了,和同伴繼續裝着樣子,在軍營中巡視。
又走了半刻鐘,王彰感覺有些累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裡有些着急,都跑了這麼遠,還什麼都沒看到,連人影也沒瞧見半個,讓他激動地心思也逐漸冷卻了,他開始後悔了,這事就算現在不知道,那等等不是還能知道嗎?不就是早晚的問題嗎?何必跑這麼遠來看呢?這麼想着,他就有了回去的心思。
就在這時,他突然瞧見不遠處的山坡上升起了一道煙花,火紅火紅的,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之下,醒目極了;這讓他奇怪不已,什麼人在大白天放這個煙花,腦殘了不是。
他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朝那邊看着,看還有沒有煙花再放出來;至於看李大人八卦的事,他的熱情已經漸漸冷卻了,不再多麼好奇了。
等了一會,他突然感覺像是地震了一樣,大地輕微的震動了一下,他的身體也跟着搖晃了一下,耳邊還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轟隆聲,他心道:這是什麼煙花,全神貫注的注視着山坡上的動靜,看着這麼大的響動,會是什麼煙花。
這時,那邊的軍營也感覺到了這個異常,只聽有個聲音高聲呼道:“兄弟們,扯呼!”像是山賊之間的聯絡辦法,其他人聽到這個呼聲,也都不多說,要是平常可能還會有人喝罵一兩句,但是這個時候,卻都立刻隨着他向那邊的山坡衝了過去。
卻說山坡上的李巖,他看着那名趙主薄過了崗哨之後,沒有什麼猶豫,直接奔着那條小路上去了,李岩心裡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既然事情沒有出乎李巖的預估,他也就不太擔心了,帶着衆人緩緩的跟上。
前邊的馬車上,趙主薄還擔心李巖這個時候又攔着他,一直注意着李巖的動作,卻發現李巖只是跟上而已,他就不再擔心了,反而開始在心裡暗暗喝罵:這李巖是真個欺世盜名之輩,枉費他如此苦心算計,竟然這麼容易就落入圈套了。
如此想着,他到有些得意忘形了,想着自己一會找個機會發射信號之後,只要在略作拖延,讓身邊這幾個人做替死鬼,自己可以趁機跑掉,到時那可就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了!也不枉費自己這麼多年苦苦學習的本事了,到時,恐怕還能得一個官做做,讓自己那死硬着不聽話的弟弟看看,什麼才叫門路,他一個掏錢買的官,還敢傲到那裡去!
這時,他身邊的那位青年男子拉下了面紗,對他問道:“趙二叔,咱們爲什麼不走官道?只要到了河邊,憑我們幾兄弟的本事,只要到了河裡,那是一定可以逃脫的!”雖然剛纔趙主薄的那些話把他給暫時糊弄住了,但是,他長久以來養成的敏感警覺,讓他起了疑心。
自從一上了這條山中小道,雖然馬車走的還算是平穩,但是他的心卻開始顛簸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很多股殺氣在這裡瀰漫,尤其是身邊的趙主薄身上,殺意瘋狂的增長着。
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還有,他也感覺到了身後那羣人也是殺意瀰漫,而且,前面的樹林也是殺意瀰漫,這讓他臉色不由自主的變得蒼白起來,雖然四處看着,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是這感覺應該是不會騙他的,他已經憑着這感覺救了他不少回命了!
趙主薄此時正在得意,被他打斷了臆想,那是相當不愉快的,可是也不能不瞞着他,要不然他要是這時候翻臉怎麼辦?那可是前功盡棄了,好不容易進行到現在的計劃,那可是完全荒廢了!不但如此,自己這條小命恐怕也難保全,就是身後的李大人不殺自己;那背後的主謀可是不會放過自己這個活口的。
他也不能一點消息也不透漏,不然,讓這幾位看不到逃跑的希望,說不定也會反戈一擊,到時,自己的小命還是一樣玩完,他斟酌了一下,神秘的說道:“諸位不需驚慌,我在這邊伏有接應的人馬,雖然沒有這位李大人的人多,但是讓我們安然退去還是可以保證的,再說,前面不遠處,過了這個樹林,也就可以看到河岸了,到時,幾位可以自便,如此諸位可曾放心?”
計劃進行到現在,已經是沒有退路了,他也放下了一切擔心,開始對這幾位做着承諾,進行着哄騙。
身後的李巖此時此時,起着正各種心思,計劃進行到現在,他也是沒有退路了,他不禁有些擔心,可是想到身後以及樹林裡埋伏的衆位兵丁,他的心思就放下了少許。
馬車艱難的爬上了這個算不上多麼陡峭的山坡,向前徐徐行駛着,馬車上的人此時也就車廂裡的三人,前面的六個人已經全部下了馬車,在馬車兩邊嚴陣以待的慢慢前進着,樹林就在眼前,趙主薄慢慢止住了腳步,站在樹林前邊,馬車能走到這裡已經算是不錯了,樹林是進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