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幾盤點心,一壺茶。
這裡安靜的象另一個世界。
與帝都完全不同的,一個安靜的,懷舊的世界。
“我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裡新種了花……”
“嗯,小白最近功課怎麼樣?上次他說學校食堂很難吃。”
這姐弟兩個人說的是家長裡短,蕭閒在一邊聽的津津有味,一面想,他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季若謹的姐姐呢?
這個問題沒困擾他太久,季若謹的外甥來了。那個叫小白的就是,人都說外甥象舅,果然是這樣的,一雙眼睛又黑又亮,不過比季若謹當然是活力多了,看起來特別活潑可愛,一見到季若謹就巴到他身上不放,象是得到了什麼寶貝一樣。有個男孩子和他一起進來,兩個人都穿着東城高中初中部的校服,不過後來進來的這個一看就比那個小白有資優生的樣子,就是身條瘦了一點,就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來說,也有點穩重的過頭,臉孔上有一種早熟的憂鬱氣。
人到齊了就上菜,果然有那道魚線腐衣,味道十分鮮美。說是魚線,其實是全素菜,不知道那魚線是什麼東西仿出來的,真的和魚翅味道沒差別,鮮的讓人想把舌頭吞下去。
然後還有一道是仿葷菜,火腿腰花。這個菜,蕭閒的老爹沒叫過,說是真要吃火腿和腰花又不是吃不着,用不着吃仿的。但是現在一嚼到嘴裡,發現火腿軟韌,腰花鬆脆爽口——感覺這就是真的火腿和腰花嘛!
後來他問起這件事情。
“這個嘛,”季若謹微笑:“火腿是豆腐乾做的。”
“嗯,那腰花呢?”
“你沒有吃出來嗎?”
“沒有。”他老實的回答。
“是蘑菇。”
啊啊,真奇妙。
蕭閒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
那天告別時,若謹的姐姐微笑着送他們到門口,一邊輕聲埋怨一邊叮嚀若謹事情,然後和他說再見。
他和季若謹,或是說,和他一起沒有忘記過的終於花開,終於又在一個說不上多正常可也不是特別突兀的地方重逢了。
他們的告別是在終於花開被殺死的時候,重逢又是在一片墓地裡。
蕭閒覺得這不能不說是奇妙的緣分。
“那個,我……我們是朋友,對吧?”
那天午飯之後他們告別的時候,蕭閒不太有自信的問過他。
“當然。”季若謹微笑着說。
後來蕭閒再去給寧寧送花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腳。
他一個一個墓碑看過去。
然後,他記得季若謹當時站的位置,停下腳。
那裡是一塊全黑的墓碑,上面刻着簡單的名字。
一個忠實的朋友。
紀威。
紀威是誰?
他的朋友?他的親人?
蕭閒不停的猜疑,想出一個又否定一個。
不過他的思緒方式從來都比較直接。
我不知道,但是我長着嘴巴,我可去問。
問誰?當然是去問季若謹。
“那天,你去看朋友?”
“嗯,一個好朋友。”季若謹說:“他救過我的命。”
這種問題不好再問太多,蕭閒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厚到一定程度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季若謹沉吟了一下,說:“是個形容不出來的人,應該說,是個讓人見了不下五次,卻根本記不起來特徵的人。連他的名字,我也是在他……去世之後才知道的。”
蕭閒一下子就放了心。
又不知道名字,還讓人記不住長相,這個朋友……應該,應該……
應該什麼呢?
蕭閒又想不透了。
他不太善於思考,他承認。
他善於動手。
蕭閒是個機甲師,一級的水準。
只要手一摸到機械,他馬上就變了一個人,精,專,準。他的導師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就說,他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蕭閒有時候會想,要是他平時也有這麼機靈就好了,爲什麼只在對着機甲機械和一堆程序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大腦在運轉。
但是季若謹,他與在遊戲裡的時候,不同。
他很好相處,蕭閒找他出來吃過幾次飯,還約着一起去玩過模擬器決鬥之類的,季若謹很和氣,玩起來也讓人覺得爽朗。
可是,這……不夠。
蕭閒覺得,這很不夠。
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片茫然。
“明天,你去不去……”
“嗯?”
通訊器那端的人,有些疑惑。
蕭閒覺得自己這個提議,有點荒唐。
“去不去墓園?我正要去看我妹妹。你也見過她,我是說,在遊戲裡見過她,她就是寧家大小姐,那個……你要不要去看看你朋友?”
約人見面吃飯玩樂什麼的都好說,約人去墓園見面……這怎麼說也覺得古怪。
幸好那邊的季若謹似乎是想了想,說:“好的。”
蕭閒一夜沒怎麼睡着着覺,一早買了花就匆匆驅車去墓園。
天氣漸漸有些熱了,季若謹穿着件白襯衫,黑色長褲,他的身材真好,氣質也是一流,普通的衣服穿的象是王子風度。
他還是拿着白色的花,不過與上次不同,花朵略大一點點,仍然很香,花型很漂亮。
蕭閒對花沒研究,他知道火麗花還是因爲寧寧生前喜歡。
“這是什麼花?”
“是水姜花。”季若謹說:“我覺得,這種花香很動人。”
可是你更動人。
蕭閒這樣想,可沒敢這樣說。
然後他們一起進去。
蕭閒來過好多次墓園,可是今天心情好極,只覺得這裡山青雲秀,簡直風景絕佳,氣氛超好。給寧寧放下花的時候,他幾乎要笑出來。
寧寧,我遇到終於花開了。
他人很好,真的很好。
季若謹走過來,把一枝細葉菊放在了墓前。
“啊,這個是?”
“送給她的。”季若謹說:“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一定!一定喜歡的!”
季若謹笑笑。
他們認識的日子也不短了,就象是……很好的朋友一樣,但是直到一個很偶然的日子,應該說,不算很偶然的日子,一切纔有了些變化。
那天是重陽節慶,放假一天。
蕭閒本來想約季若謹一起出來,但是若謹說上午有事,恐怕只能下午纔有空。
然後蕭閒說,那就下午,下午聯繫好了。
然後他開了資訊器看新聞,今天上午皇室應該有活動。拿出個杯子倒水喝。
蕭閒覺得皇室的人真累。別的不說,單是禮服就是一項負擔。
現在的新材料是多種多樣的,但是做那些貴重的裝飾品的仍然是沉重的貴金屬。
皇帝出來了,很帥。
皇后也出來了,很美……
蕭閒忽然間愣住了,手裡的水杯已經倒滿了溢出來淌了一桌子他都沒回過神。
這,這個……
爲什麼,皇后,和若謹的姐姐長的一樣。
可是皇太子沒出來,蕭閒不知道,皇太子長的,是不是和那天見到的小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