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的話落,靳北城原本緊張的神色當中有無法掩藏的震驚,但是這個男人的自控力太強,當顧同只是恍惚了一下眼神看向他的時候,靳北城臉上的神色都已經收斂了。
他的聲音清醒自持:“我知道了。”
顧同深吸了一口氣,他對眼前這個男人並不熟悉,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只是他聽霍以言說了那麼多年的陸爾曼,現在是嫁給了這個男人,所以他在心底簡單地給這個男人做了初步印象的判斷攖。
看樣子,是個自控能力極強的男人,不會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任何情緒。
顧同作爲醫生繼續開口:“剛纔搶救室內婦產科的醫生也在,我們儘可能地控制了手術室內感染源的擴散,但是手術的麻藥對孕婦和孩子的影響肯定還是有的。如果想留下孩子,之後需要做一個唐氏篩查來檢測先天缺陷胎兒的危險係數,之後的也要定期產檢。”
“恩。”靳北城輕頷首,顧同也寒暄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搶救室。
一個小時後,病房內,爾曼戴着氧氣面罩,偌大的病房裡面只有醫療儀器的聲音。
靳北城坐在爾曼身邊的椅子上,雙手支撐在被子上,目光緊緊鎖在那個沉睡的女人的臉上。
今天晚上陸爾曼做出的衝動舉動,是靳北城沒有想到的,他一直以爲她柔柔弱弱,什麼都不敢做,有時候連擡起頭來看他都是膽怯的償。
但是臨到昏厥過去的時候,她竟然還在擔心他有沒有受傷。
靳北城就算再怎麼鐵石心腸,這個時候也變得柔軟了一些。這樣情急之下的舉動,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做出來的。
換做當時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蘇顏,她會怎麼做?
靳北城伸手捏了一下疲憊的眉心,拿出手機撥通了馮知的號碼。
此時的馮知因爲要忙着明天上午開庭和寧澤反訴案的時間也還沒有睡,接通之後聽到靳北城的聲音隱隱有些不對勁。
“三天後,以南方的名義收購陸氏律師行。收集之前幾年有關我父親審判案申訴的資料給傅其深,讓他作爲辯護律師,提交法院的律師函直接給陸浦江。”靳北城的話裡面透露着憤怒。
殺伐果斷一向是他的性子,但是這段時間以靳北城對陸爾曼的作爲,馮知還以爲他會給陸家一段喘息的時間,沒想到他卻是直接出手了。
“可是靳法,你當初給陸浦江的期限,是一週。”馮知開口,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提醒他。
靳北城直接請了傅其深作爲辯護律師,頭炮已經打響了,再加上前些年就已經收集好的證據,這一次陸浦江必敗無疑。
“還有,陸小姐那邊……”馮知作爲局外人其實更加清醒,他是在擔心陸爾曼能否接受這個事實。
因爲一旦反訴,陸家可能不僅僅是破產那麼簡單了。
“按我說的去做。”堅定不移的口氣,馮知只能夠頷首答應。
靳北城收線,咬了咬牙,目光落在爾曼的小腹上。
她懷孕一個月,自己是不是知道?如果知道的話,爲什麼不告訴他?
翌日,靳北城早上九點開庭,很早就離開了醫院。爾曼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偌大的病房裡面有醫院裡濃濃的福爾馬林味,她覺得很刺鼻。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戴着氧氣面罩。
爾曼動了一下身體,卻覺得鑽心地疼,這個時候她纔想起來自己昨晚經歷了什麼。
她還活着?
爾曼咳嗽了幾聲,吸引來走廊外面的護士,護士連忙叫來了主治醫生顧同。
“你醒了。”顧同看到她甦醒之後就放寬了心,跟她講了跟靳北城說過的同樣的話,正當顧同正在履行一個醫生的指責的時候,爾曼忽然開口:“顧醫生,我丈夫呢?他有沒有受傷?就是……就是那個跟我一起來醫院的男人。”
爾曼擔心靳北城在外人面前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她的丈夫,所以特地跟顧同解釋了一下。
她脫口而出問的是靳北城,顧同還以爲,她會先問孩子怎麼樣。
護士幫爾曼摘下了氧氣面罩,爾曼說話的時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他沒事。皮外傷而已。”顧同開口,打量着眼前這個神色緊張的女人,不禁有點點替霍以言覺得可惜。
他跟霍以言是從小就認識,算是穿一件褲子長大的發小。從霍以言十三歲開始就念叨的小女孩現在就在眼前,但是她滿心滿眼的都是深愛着另外一個男人。
“那他人呢?”爾曼緊張地抓緊了被子的一角,她在那麼一瞬間是害怕的,害怕靳北城的忽然消失。
“昨晚還在,今早我上班的時候沒有遇到。”顧同只是站在醫生的角度很簡單地迴應她。
爾曼的眼神有些彷徨,無力地點了點頭:“謝謝你,顧醫生。”
謝顧同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他之前有一次爲她治療的時候發現她懷孕了,這一次用藥就不會這麼考究,可能會傷害到孩子。
爾曼在顧同離開之後伸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剛纔顧同的口中得知孩子應該不會有事的時候,她心底又喜又怕。
喜的是孩子沒事,怕的,是靳北城肯定已經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他說過,他不會要她生下的孩子。
她的孩子也只是她的,不是他們的。
就當爾曼思緒有些繁瑣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她蹙眉,這裡應該是附院的vvip病房,是在走廊的最盡頭,所以幾乎沒有什麼人。
外面的人說話的聲音再怎麼輕,爾曼多少還是會聽到一些的。
“靳法,法院的傳單我已經親手交到陸浦江的手裡了,案子排在了兩週後,在法院審理。陸小姐這邊,您打算怎麼辦……”
馮知清楚靳北城的手段,當初如果不是爲了報復陸家的話,他可能會繼續留在紐約,他回來就是爲了這個案子。
他是不會手軟的。但是靳北城一旦放手去做,陸家面臨的可能會是各方各面的打擊。
“我等那麼多年就是等陸浦江忍不住的那一天,他老現在老了人也蠢了,昨晚就按耐不住出手了,還是用那種方式。”靳北城冷冷開口,口氣裡是勢在必得。
爾曼在裡面一動都不敢動,臉色極其難看。
靳北城會在門口說,肯定是還沒去過醫生的辦公室詢問過,還不知道她已經醒過來了。
顧同剛纔也說,她醒過來的時間比他預期要早了很多,靳北城自然以爲她沒醒。
爾曼的心提了起來,臉色慘白。
昨晚那羣人,竟然真的是陸浦江派來的……爾曼再怎麼也沒有想到,陸浦江會病急亂投醫到這種程度。
此時門外的馮知似乎是嘆了一口氣,低聲開口:“只是沒想到陸小姐竟然會幫你擋那一刀。其實那羣人根本不敢把你怎麼樣,但是陸小姐卻不知道。情急之下還害了自己。”
話落,此時平躺着根本沒有辦法怎麼動彈的爾曼身體顫抖了一下,只覺得身後都是寒意。
靳北城早就知道……那羣人根本不敢把他怎麼樣的,當她衝上去替他擋那一刀的時候,他是不是覺得她很傻,很可笑?
爾曼苦笑,鼻尖有些晦澀。
她自以爲是的果敢勇敢,在他眼裡可能就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丑。
就在這個時候,馮知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靳北城推開了門,爾曼連忙閉上了眼睛,佯裝自己還沒有醒過來。
她靜靜躺着,聽到靳北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了她的身旁。
爾曼不敢動彈,生怕他直到她已經醒過來了。
她心底晦澀難擋,要是她沒有被救過來的話或許還好,她也就不用睜開眼睛去面對他了。腦中殘存的,或許還是昨晚兩個人約會時候的美好。
但是那些美好在馮知和他的對話當中,全部變得分崩離析。
爾曼甚至覺得,靳北城的那張臉都逐漸變得面目可憎……
他知道一切,卻不提醒她,讓她近乎於是一個笑話。
幾分鐘後,爾曼堅持不住了,她動了一下眼皮,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目光觸碰到靳北城的眼神的時候,清冷乾淨。
“醒了?”她看到靳北城的眸子裡有那麼一瞬間的驚喜。
她不爲所動,臉色慘白。
“我去叫醫生。”
但是當靳北城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爾曼忽然開口叫住了她:“靳北城。”
簡單的三個字,卻是讓靳北城的身影有些僵持,他停頓住了腳步,回過頭去看向了她。
陸爾曼很少這樣稱呼靳北城,小的時候,她曾經叫他“北城哥哥”,落入他耳中的次數屈指可數。後來她一直都溫順地叫他“北城”。但是這一次,卻是清清楚楚的“靳北城。”
話語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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