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出現的當天,我正好在歐洲出差談一個項目。
我的助理打電話給我,說有一個我的老朋友找到了公司來,要求必須要見我。
我這個助理跟了我很多年,從我剛入行起手做小生意開始,他就算是我的左膀右臂。算是深知我的脾氣,沒有重要的事情,不會打擾我談生意。
於是我暫停了會議,問他來的人是誰。
同時我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我的助理肯定已經告訴對方我在忙了,即便如此也要即刻跨國聯繫到我。那肯定是一個久未見面的人。
但我想了一下,久未見面的人裡面似乎沒有跟我關係如此親近。以至於不顧禮數,打擾我開會。
正這麼想着,我助理給出了答案。房萬金。
聽到這三個字,我本能的愣了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涌起。那種已經擺脫了謎團的解脫感,突然像是被人擰了一下。
我立刻結束了商務會議,連道歉都沒來得及。即刻就返程。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心神不寧,直到給白開和秦一恆分別打了電話,約好了在我公司的辦公室集合,我才覺得安穩了一些。
我腦海裡不停的迴盪着一句話,媽的。真的沒完了嗎?
重新降落在中國境內,已經是兩天之後的事情了。
然而我還是第一個抵達辦公室的人。
這兩天裡,我助理將房萬金的生活安排的很好。同時我時刻在跟他保持聯絡,試圖想先得到點什麼信息。
然而房萬金卻守口如瓶,堅持要見到我纔可以。
推開辦公室的門。一眼就見到房萬金坐在我的會客沙發上。
上次見面,還是在房萬金的測字小店裡。事實上並沒有時隔多久,但他整個人似乎蒼老了很多。
完全沒了之前的精氣神,更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房萬金衝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我自然也沒有心思客套,讓助理出去,我就坐到了房萬金的對面。
你找我?我仔細打量着房萬金。
是的。我爲了萬先生的事而來。房萬金的聲音很沙啞,同時也爲了你的事。
你是說萬錦榮燒了那個東西?我試探着問道,關我什麼事?
你看一下這個。房萬金很客氣的從身後拿出了一大摞紙,攤開在茶几上。
紙上面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鬼畫符,很凌亂。
這是什麼?你測字用的?我隨手拿起來看了看,紙上的墨早就乾透了,甚至有幾張很顯然的被水淋過,並不像是同一時期的作品。
所有都變了。房萬金似乎很沮喪的說道,年輕人,要出大事情了。
我嗯了一聲。事實上我已經想到了。
你說吧,這些測字展現出什麼了?
什麼都沒有。規律被打破了。房萬金像是凝視着自己即將被焚燬的心愛之物一樣,所有規律都在慢慢被打破。
規律?這兩字讓我怔了一下。突然就聽見白開的聲音從門外面傳了進來,小缺呢?不對,缺總。不對,江總呢?
跟着白開腦袋就從門縫裡擠了進來,他抱着一大堆東西,身後正站着秦一恆。
哎呦。這就是房老爺子是吧?白開從懷裡的東西翻出罐啤酒,怎麼的老爺子,來一罐?
秦一恆沒說,他先看到了茶几上的紙。
是這樣?秦一恆把紙拿起來看了看,你找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房萬金側了側身子,示意白開和秦一恆坐下來。
事到如今我就不擺老傢伙的架子了,現在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房萬金指着茶几上紙道,萬先生上次做的事,惹了麻煩。這麼些年來,我一直在背後幫他,他於我有恩。我這把老骨頭,沒別的回報,只能幫着萬先生出出主意。但這次,我無能爲力了。萬先生上次做的事,讓所有的規律都在慢慢的變化。
相信你也感覺到了吧?房萬金看向秦一恆。
秦一恆看了看我,嘆了口,點頭。
所以這不是對你們,對整個玄學界,都是滅頂之災。我與幾位年紀懸殊,但身份是一致的。況且,萬先生還下落不明。所以這半年來,我一直都在組織剩餘的人,想要打探萬先生的下落。
你失敗了?所以才找我們?你們這些前輩都不行。憑什麼我們能行?我點了根菸問道。
我說了。所有的規律都在變化。房萬金有些像是自言自語道,我們無法找到陰河了。用什麼辦法都不行。但,房萬金看着秦一恆,我相信你們可以找到。我沒有別的請求,我沒幾年活頭了。你們可以不管萬先生的死活,但你們要管玄學界的死活。生死一線,現在這根線在你們手裡。
我能聽出房萬金話裡的悲愴。
我與秦一恆白開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倆的眼神都有些狐疑。
房老先生,你說的話可能太重了。況且我們已經遠離了那件事了。並且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生活。我覺得挺好的。現在你要我們幫你去探陰河,我無法答覆你。而且,這也不是我一個人可以答覆你的。希望你能理解。
不是我要。是玄學界要。房萬金環視着房間裡的一切,現在你身邊的這些東西,難道不是因爲玄學纔得到的嗎?你們的生活,無論悲哀歡喜,難道都與玄學沒有關係嗎?人生苦短,你們活到我這把年紀就會明白了。彆強迫自己和宿命裡註定要遇到的東西分開。可以不順從,但也不要試圖推翻它。
萬先生,就是一個例子。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我仔仔細細的考慮這房萬金的話。說實話,對我而言沒什麼說服力。尤其是在商場上混了這半年,見過了太多場面話。不過倒是有一點我是不得不考慮的。我的財富也好,傷疤也罷,到真都是因爲沾惹了玄學術數的才留下的。而白開和秦一恆,根本就是這條道上的人,所以拯救玄學界這件事,對於他們而言纔是最重要的。
我要考慮也只是替他們考慮。
房間裡安靜的能聽見鼻息聲。
突然啪的一聲,白開開了罐啤酒。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來的太匆忙,渴了。那什麼啊,我是這麼想的。沒錯,咱跟玄學脫不了干係。但打小學的這身本事,無非就是混口飯吃。你不能要求一個鋼鐵工人,拯救鋼鐵業吧?那也太偉大了,你看我們年紀輕輕的,就適合乾點渺小又羞羞的事情。對吧?
白開一口氣把啤酒乾了,我是真沒啥興趣。您說,就算規律都變化了。那就不幹這行了唄,你看我們現在都挺有錢的。嘿嘿。
房萬金看着白開,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塗壽黔。
我眼見着白開的臉色就是一變。
你他媽說什麼?白開驚道。
塗壽黔,黔北人。六歲隨家人逃難入川,師承川湘兩省許、方兩位師傅。習遣靈驅物之本事......
你認識我師父?白開一步就邁到了房萬金面前。我師傅在哪兒?他還健在嗎?
我不知道。房萬金搖搖頭。但年輕人,我只知道,84年你師父入山,萬先生救過他的命。
放屁......白開下意識道。卻沒有後話了。
我知道白開對於他師父,一直有一種虧欠。對於一個自小相依爲命,亦師亦父的人。這種感情都能理解。而白開的年少莽撞,可能給他留下了一生的遺憾。
我和秦一恆都看着白開。
房先生,秦一恆回過頭道,即便我們想,我們也可能難堪大任啊。
不會的。後生可畏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的。不只是我,所有健在的老傢伙們,都覺得你們是唯一的人選。房萬金邊說邊起身將茶几上的紙收好。三位年輕人,我知道之前的事讓你們現在有忌憚。但天下看似之大,你們真的能躲掉所有麻煩嗎?
房萬金顫顫巍巍的往外走,江先生,你的助理知道去哪裡找我。所有能準備的我早已爲你們準備妥當。如果你們會來的話。
等一下!我跟你去。白開又開了一罐啤酒,仰頭灌了。
就我自己跟你去,這事,別打他們倆的主意。
房萬金終於勉強笑了一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白開回頭衝我和秦一恆笑道,沒辦法。你說我師父欠了人情,我怎麼着也得還一下。這樣啊,回來給你們帶紀念品。哈哈,別惦記啊!
白開盯着我的眼睛道,別再摻和了。
房萬金和白開走出辦公室之後。
我明顯感覺到秦一恆在猶豫。
秦二,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吧?
呵。秦一恆學着白開的語氣道,你想說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勸你肯定沒用了。看來需要找點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