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都在無所事事的聊天吹牛宴飲中度過,終於等所有參會的門派都來得差不多了,按照慣例,總是要讓門下弟子切磋一番,看看其他宗門的新生代和自家後輩比起來,到底哪邊陣容更強大,也好判斷日後敵我差距。
對此,夏元熙曾興致勃勃問薛景純,她要不要參加?並且拍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拔得頭籌,爲國……啊,不,爲門派爭光!
可是,對方用一種寒氣森森又似笑非笑的表情反問她:“你說呢?”
看來他是不會同意了。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像我這樣的高手爲求一敗怎麼這麼難?
心中苦悶,夏元熙眉間似顰非顰,一幅憂鬱美人的做派,高居於貴賓席上用一種無限惆悵的眼光看下去,被她掃到的魔道弟子無不跟打了雞血一般,法寶道術威勢都漲了三分。
哼,是在向我示威嗎?這些低端選手膽子還很大嘛……只恨現在是旁觀者身份,不然我下去分分鐘單刷你們!
雖然內心世界與外觀嚴重不符,可很少有人能看透她本質。就像現在,一位魔道的劍修感覺到高臺尊位上那位美貌出衆的白衣少女似乎直勾勾盯着自己,頓時以爲他劍術精絕,引得佳人側目,當下心中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立刻打起十二萬分力氣,將自己的水平硬是超常發揮了兩三成,打得對手毫無還手之力。
她竟然還看着我?莫不是對我有意?
那劍修在滿堂喝彩中拱手致意,而優秀的新弟子們總要進殿內和諸位魔君混個臉熟的,他也就滿懷期待地走了進去。
近距離看來,方纔那位白衣仙子更加美麗絕倫了!略帶憂愁的遠山眉下,一雙眼尾硃紅的上挑雙目似脈脈含情,幾乎讓他走不動路。
……只是那仙子身邊怎麼有個無比礙眼的小白臉?
劍修一看,爲尊客們準備的金盃擺放在白衣少女面前,於是認定對方是來參會的某位貴客。至於那男人嘛……多半是她的面首了。
可惡!身爲一個小白臉,表情竟然如此傲慢!不過很遺憾,仙子喜歡的是修爲高、戰力強的真正偉男子!
於是他整整衣冠,清了清嗓子,接過侍女端來的美酒,走到夏元熙面前:“這位仙子敢問芳名?在下方纔在演武場上,感受到了仙子的激勵,力挫強敵,僥倖博得入殿資格,心中十分感激,懇請仙子滿飲此杯!”
誰激勵你了?我只是覺得你劍法其爛無比,靠層出不窮的法寶逼得對手手忙腳亂,十分無恥罷了……
夏元熙心中無語,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她對提供的酒也很有興趣,正打算一口喝下。
“既然如此,那虞某就幹了道友這杯。”薛景純豈有不知她小動作,輕飄飄一句讓這人的酒變成敬他的。
切……看來今天嘗不到這傳說中連修士都能喝醉的玉澧瓊漿了,夏元熙心中一陣惋惜。
我敬你家主人,你個小白臉多什麼嘴?那劍修心中暗罵,然後和夏元熙同時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正當他想說點什麼結交的話時,卻發現對面的仙子身形一矮,與那可惡的面首脣齒相依,視旁人如無物地親吻起來。
“啪。”他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米分碎。
心理素質太差,而且沒有眼力勁……更可惡的是讓某人又找到了輕薄赤練姑娘的理由,簡直罪大惡極……諸位魔君下了這樣的判斷。
但是!虞巽你個人渣也夠了!花樣曬美人很招人恨的!
雖然大家並不知道什麼是fff團,但他們想燒死薛景純的心並沒有因此降低半分。
另一方面,夏元熙發現今天薛景純的眼神有些不對,似乎穿過演武場,一直在後面的圍觀人羣中尋找着什麼。
這貨在找什麼?她好奇之下,順着他目光追逐,發現停留片刻的點是在一些穿有紅色波濤紋飾的黑色斗篷修士身上。而這些人並不陌生,是血河老祖門下的弟子們。
不過大庭廣衆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夏元熙暗暗記下,在回到自己居室時向薛景純提出了問題。
“師兄,你是不是在找誰?”
“不錯,只是仍舊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看起來他有些傷腦筋。
“究竟是什麼事情這麼麻煩?不妨說來聽聽,機智的我必然能夠解決。”
似乎覺得告訴她也不礙事,薛景純隨即開口,道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血河老祖天劫將至。”
“什麼?你怎麼知道?!”天劫之期簡直是高階修士中最大的秘密,因爲要是被仇家知道,趁機找上門來,天劫與人禍同時降臨,幾乎是一撈一個準。正道大門派尚且有宗門庇護,但在邪魔二道中,夫妻兄弟師徒間都有着層層隔閡,怎會放心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弱點?也不知道薛景純是怎麼聽說的。
“龍華寶樹子除了煉製佛門法寶外,還有個作用是製造‘胎藏輪迴燈’的燈芯,此物也是世間少有的幾件能夠幫助人勘破胎中之謎的寶物。而買走龍華寶樹子的飛鳳山修士其實被血河宗的人佔據了驅殼,這些人生死僅在血河老祖一念之間,死去後直接會被他收回魔種,連魂魄一起成爲他的血影魔,要此物也無用;而且,有財力煉製這等寶物的,也只有血河老祖本人了。看來他對這次渡劫並無把握,又不想讓人知道他天劫將至,所以派弟子奪人軀體,喬裝打扮弄到此物,萬一死於天劫,也好轉世重生。在胎藏輪迴燈幫助下,在西海海底躲一陣,誰也找不到他,至多千年,少則數百年,又能和現在一般無二。”
成就元嬰的修士死後只要一點元神不滅,就能進入懷胎婦人的肚內,佔據魂魄還沒形成的胚胎。但是經過胎獄十月,內心蒙塵,將會忘卻前生,除非頓悟一種叫做“胎中之謎”的東西。一旦突破它,等於有了之前的經歷和心性,修煉起來幾乎比常人快千百倍;可如果不能回想起前世,那這世就只能從頭再來了。
這又和左丘伯玉的情況不同,他上次乃是自行爆體離去,在天魔解體秘法下保留完整的元神,可以奪舍軀體,恢復時間短;但天劫只認元神,只要你元神不散,無論奪舍多少個身體,天劫總會找上門,能保存一點元神投胎轉世已經相當不易,這時,能讓人回憶起前世的胎藏輪迴燈就顯得非常珍貴。雖然只能用一次,但這和十中無一的“胎中之謎”勘破率相比,完全是值得的。
薛景純也是同時向其他修士提問,發現一些製造此燈的珍貴材料在不久前都有人重金購走,用掌握的特徵多方對比下,才確認背後的人是血河老祖。
“也就是說!我們要趁這個時候打上門去,揍死他?”啊哈哈哈~終於到我出場的時候了,這不是傳說中那種匡扶世界,維護和平的主角副本嗎?夏元熙眼中星芒閃爍,只恨不得馬上就飛到懸度山的血河宗老巢去。
“不,這次我的目標不是血河老祖。”薛景純搖搖頭。
“師兄!這時候不趁他病要他命,還留着過年嗎?”夏元熙快掀桌了,眼睛裡滿滿寫着:請讓我出戰!
“沒有用的。”薛景純微微一嘆:“血影大法玄妙無比,能吞噬別人增長自己修爲,成長速度十分快。血河老祖在時,手中握着所有人的魔種,門下弟子懼怕分神、甚至元嬰後被他吸收,所以往往壓制自己功力。要是他一死,這些人也就百無禁忌,往四面八方流竄,一路上不知有多少生靈塗炭。殺掉一個血河老祖,換來成百上千的小號血河老祖,也是弊大於利。”
頓了頓,他眼神突然有一刻迷茫:“……就像是天魔一樣,世間之人慾-望不滅,永遠不斷會有天魔誕生,所以沒有意義。”
不要再提魔字了!總覺得話題會不小心繞到自己身上……夏元熙趕緊轉移關注點。
“既然這麼強,那爲什麼魔道不人人都練這經?”
“一山尚不容二虎,又何況於人?此法修煉的人過多,世間的生靈就不夠供養他們了,所以血河老祖門下的弟子只要突破至元嬰,就有可能被他吸收掉,而更上面的分神則從來沒有過存活的例子。”薛景純諷刺一笑:“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元嬰以上的弟子,捕食的對象已經和血河老祖的‘食譜’重疊,他怎會允許另一隻虎搶奪他的羊羣呢?”
“同樣,‘虞巽’也必須是一個聰明,但修爲不是太高的人,這樣纔不會讓他們感覺到危險。否則,這西海的魔頭就會先行聯合起來,不惜一切把靈蛇島和虞家毀掉。你日後在魔道行走,不想引人注意的話,就不要表現得太強,也不能太弱,因爲二者都會帶來源源不斷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