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孩拽着我說:“姐姐,姐姐,你別進去,求求你別進去。”

我看着她哀求的眼神,聽着她哀求的聲音,心裡又可憐又悲哀。這個女孩子和我一樣同病相憐,我抱着她說:“你還這麼小,你的家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女孩說:“都是我的命不好。”

我不由得一愣,沒想到一個小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就像古時候的怨婦一樣。

女孩深深地望着我,說:“姐姐,可以陪我走一會嗎?”

我點點頭,說:“你先把姐姐的衣服穿上。”

女孩搖頭說:“我一點都不冷,我不穿。”

我拗不過她,只好做罷,陪着她在人煙稀少的大道上漫步目的地亂走。她的腳步又輕又慢,我只好放緩腳步陪着她慢慢地走。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說:“我叫歎號,我媽媽和爸爸都叫我小歎號。”

小歎號,很可愛的名字,我喜歡。

看着她**在外的胳膊泛着一種不正常的青色,我擔心地說:“小歎號,你真的不冷嗎?看着你我都感覺很冷。”

小歎號甜甜地一笑,說:“姐姐,我真的不冷。”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今天可真的開眼界了,見到一個賊不怕冷的人,估計都可以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了。她要是天下第二不怕冷的人,肯定沒有人敢稱第一。

我又問她:“你今年幾歲了?有沒有上學啊?學習好不好啊?”

小歎號一一爲我解答,說她今年正好八歲,沒有上學。

小歎號的聲音清脆嬌嫩,聽在耳朵裡真是一種享受,我又問了幾個問題,她都一一爲我回答。路邊過去幾個行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着我,那神情,就像看着一個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一樣。我不是回頭率極高的美女,今天卻一反常態,凡是從我身邊走過去的人都會驚訝地打量着我,有的人還頻頻回頭看着我。

“看什麼看,有病啊。”我在心裡罵了一句,繼續陪着小歎號往前走。

小歎號只在附近的幾條街道上繞圈子,我就陪着她繞了無數遍的圈子。從前我不想回家卻不得不回的時候,我也愛在家附近的街道上胡亂的繞幾個圈子後再回去,所以我很理解小歎號現在的心情。

夜幕降臨時分,小歎號說:“我要走了。”

我說:“去哪裡?回家嗎?”

小歎號說:“回外婆的家。”

原來她還有一個外婆,情況比我好多了。我的外婆姓什麼叫什麼長的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

我說:“小歎號,快去找外婆吧,再晚了她就要擔心了。”

小歎號說:“姐姐,我好喜歡你,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她年紀這麼小,獨自回家很有可能會碰上壞人。自從發生了林南和聖誕夜發生的事情之後,我就不敢在晚上獨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可是看到小歎號可憐巴巴的神情,我不忍心拒絕,猶豫了片刻終於答應了。

我隨着她一路走去,小歎號緊緊抓着我的手,生怕我會突然消失似的,她的手出奇的冰冷,完全可以和穆森冰涼的手分庭抗禮。寒意從手上襲向全身,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我有心甩開,但是一看到她可憐巴巴的神情就於心不忍。

小歎號一直仰着頭望着我,一雙大眼睛眨呀眨,比天上的星星還好看。我笑着說:“小傢伙,看什麼看,脖子不酸嗎。”

小歎號說:“姐姐真好,可以送我回家。”說完就在我手背上吧嗒親了一口。

我對這個小女孩喜歡到了極點,笑着拍了拍她的頭。要是木灣灣也像她一樣可愛該有多好,我可以不計較林雪影的種種過分,把她捧在手心裡疼愛着。我願意握着她白白胖胖的小手講故事,我願意把她摟在懷裡一起看動畫片,我願意在她粉嫩雪白的臉頰上狠狠地親幾口,我願意……,咳咳,我願意又怎麼樣,木灣灣一點也不可愛,總是找我的麻煩,我有好幾次想把她拽過來狠狠地揍屁股。

小歎號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走,走了一會我就發覺有些不對勁,她一直帶着我在同一條街上來來回回地轉圈子。我忍不住問她:“小歎號,你外婆家在哪兒啊?”

小歎號委委屈屈地看着我,眼淚吧嗒吧嗒地流了下來。透明的的淚水好似水晶一樣,微微發紫的嘴脣嘟着,我看着於心不忍,把她摟在懷裡說:“外婆家在哪裡啊,你是不是擔心回去晚了會被捱罵所以不敢回去啊?別怕別怕,姐姐送你回去跟外婆說清楚,她不會怪你的。”

小歎號輕輕抽泣起來,淚水從腮上流到脖子上,又從脖子上流到衣服上,溼了一大片。

看着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心裡酸楚的要命,我時常品嚐有家不敢回的滋味,知道那種感覺多麼讓人難受。

我站起來四處打量一下,說:“再不回家天就黑透了啊。”

小歎號扒着我的衣服就往我身上爬,像只八爪魚一樣,幾下子就爬到我的懷裡,緊緊摟着我的脖子不肯鬆手。我也只好緊緊地抱着她。說來奇怪,看她的樣子得有幾十斤重,我卻感覺像抱着一個幾斤重的西瓜一樣。

小歎號將嘴湊在我的臉上,來來回回地摩挲着,說:“姐姐,我騙了你。”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又憐又愛,在她掛滿淚珠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說:“你騙我什麼了?”

小歎號的嘴巴動了動,還沒有說出一個字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說:“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小歎號抽抽噎噎地說:“我的外婆早就死了。”

我心裡一涼,憐愛之情更盛,可憐的孩子。

小歎號說:“我喜歡姐姐和我說話,所以就騙你送我回家。”

我最討厭說謊話騙人的人,可是面對小歎號卻討厭不起來。她是個有家不能回的孩子,無依無靠,爲了和喜歡的人多說幾句話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言是可以原諒的。

我說:“姐姐不怪你,姐姐一點都不怪你。這樣好不好,你去我家吧。”

小歎號破涕爲笑,拍着手說:“好啊好啊,我去姐姐家裡玩。”

我看着她滿面笑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魯莽,把一個陌生孩子帶回家,林雪影肯定會借題發揮找我的麻煩,說不定會一怒之下把我和小歎號一塊掃地出門。就算小歎號被收留了,她吃什麼?這個時間回去等待我的只有一點可憐的剩飯而已,讓她跟我一起吃剩飯嗎?

我想了想,說:“不行,姐姐不能帶你回家,這樣好不好,我帶你去我最好的朋友家裡。”

小歎號嘴巴一撅,頭搖的像撥浪鼓,說:“我不去。”

我說:“姐姐的那位朋友比姐姐還好,她會很好很好地對你的。會給你弄一桌子好吃的,還會把你摟在懷裡睡覺。”

小歎號說:“她會像姐姐一樣看到我嗎?”

我莫名其妙地一愣,剛剛見到小歎號的時候她就問‘你能看到我嗎?’好端端的爲什麼看不到?

天越來越黑,路燈依次亮了起來。當時我抱着小歎號正站在一個拐角處,路燈照不過來,黑咕隆咚的一片。小歎號的身上散發出藍白色的光芒,隨着黑暗的加深,光芒越來越亮。我驚奇地打量着她,真是開眼界了,天底下竟然有像螢火蟲一樣會自動發光的人。

我摸着她白裡透青的胳膊,嘖嘖稱奇。想起小時候玩過的一種夜光石,到了晚上就發出一種綠瑩瑩的光芒,小歎號的身體就像那種夜光石一樣,是從內而外發出的光芒。

小歎號緊緊地抱着我,說:“姐姐,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我沉浸在驚奇之中無法自拔,沒有回答。

小歎號又說:“姐姐,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千萬別不理我。”

我笑着說:“姐姐不會丟下你的。”

小歎號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閃閃發光,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心滿意足地趴在我的懷裡。

我抱着她向家中走去,在門口遇到了陸斯,她懷裡抱着一個飯盒,一臉焦急的神情,凍得在原地直跺腳。

看見我之後她就迎了上來,我說:“陸斯,你怎麼來了?”

陸斯打開飯盒蓋子說:“你看,我家今天包了餃子,我給你送餃子來了,是你最喜歡的魚肉餡餃子呢。”

現在家家戶戶都有好日過,吃頓餃子不算什麼,可是陸斯家裡不一樣,她有一個生病的奶奶,每天都需要支付昂貴的醫藥費,所以她和爸爸媽媽從來不吃肉食。難得吃一頓餃子卻還想着我,我心裡感動,一句謝謝完全表達不出我心裡的感動之情,我放下小歎號緊緊擁抱住陸斯,陸斯也抱着我,拍了拍我的背。

我說:“你怎麼等在這裡,爲什麼不去我家?”

陸斯說:“我可不敢見你家的那隻母老虎。”

她口中的母老虎當然就是林雪影。我還記得菲兒和陸斯第一次來找我玩的時候,林雪影正在大發脾氣,把家裡的杯子和水壺都摔碎了。菲兒把我護在身後和她吵了起來,陸斯則被嚇得臉色煞白。

我說:“傻丫頭,你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讓我快點回來啊?”

陸斯說:“打電話了,沒有打通。”

我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說:“可能沒電了。”可是一看顯示屏,電量還很充足。我說:“這個破東西失靈了。”

陸斯掏出她的手機說:“咱倆的手機一樣破。”她的手機和我的一樣破破爛爛的,後蓋還用透明膠沾着。估計滿世界的手機就我倆的最破。

我和陸斯一塊比誰的手機最破,然後大笑起來。

笑夠了,我對小歎號說:“小丫頭,你真有口福,今晚就和我一起吃魚肉餡的餃子吧。”

陸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說:“之雨,你和誰說話呢?”

我指着小歎號說:“我給你介紹一下,她叫小歎號,是我剛剛認識的。怎麼樣,長的很可愛吧?”

陸斯向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狐疑地說:“哪裡有人,你眼睛花了嗎?”

我大吃一驚,向小歎號望去,只見她縮在一個垃圾桶後面,探頭探腦,可憐巴巴地望着我。

我把她拽過來,說:“就是這個女孩兒。”

陸斯的神色奇怪極了,摸了摸我的額頭說:“之雨,你沒發燒啊,怎麼亂說胡話,根本就沒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