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威脅恐嚇有了效果,小歎號馬上安靜下來,雙手雖然還緊緊地摟着我的脖子,但是兩條腿一動不動,我忍住即將衝口而出的笑聲,繼續板着面孔像姐姐命令調皮搗蛋的小妹妹一樣說:“回家去。立刻,馬上。”
小歎號萬分不情願地鬆開手,輕輕地落到地上,滿眼不捨,一步三回頭地向我家的方向走去。
我滿心不捨地看着她走遠,這才向學校走去。
菲兒和陸斯見了我都嚇了一跳,這也難怪,我昨晚一夜沒睡好,臉色十分難看,早晨照鏡子梳洗的時候我都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更何況是她們。
菲兒怒氣衝衝地說:“之雨,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林雪影那個臭婆娘又欺負你了?”
我看着菲兒,她嘴裡蹦出臭婆娘三個字後我忍不住笑,她看着長相文雅,說起話來卻一點也不文雅,就連文靜的陸斯都忍不住笑。
我搖搖頭說:“別瞎猜,沒什麼事情。”
菲兒說:“你總是這樣,受了委屈從來不說,一點也不把我當朋友。”
我說:“如果真是林雪影欺負了我你怎麼辦?”
菲兒摩拳擦掌地說:“我會替你好好地教訓這個臭婆娘。”
我說:“我就是害怕你替我強出頭所以才什麼也不說,好了菲兒,我知道你對我好,我心裡很高興,可是我不希望你爲了我惹禍。林雪影如果做得過分了我也不會讓她好過的。”
菲兒的臉色這才逐漸正常,陸斯也什麼都不說不問了,安安靜靜地埋頭學習。我湊近陸斯說:“餃子太好吃了,我都吃撐了。”其實昨晚我一個餃子都沒有吃,味道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可是爲了感謝陸斯的一番好意,我只好撒個謊了。
陸斯擡頭一笑,什麼也沒說,繼續安心複習。
我一點複習的心思都沒有,不停地打着哈欠,悄悄地問菲兒:“你能看見鬼嗎?”
菲兒咧嘴一笑,低聲說:“當然了,驅魔師都是天生的鬼眼,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清了清嗓子,指着牆角大聲說:“我跟你說啊,那裡就站着一個鬼,還齜牙咧嘴的呢。”
牆角根本就什麼都沒有,我知道她是故意嚇唬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陸斯和幾個膽子小的女生卻驚叫一聲,用雙手捂住眼睛。
菲兒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陸斯帶着哭腔說:“壞菲兒,幹嘛嚇唬人。”
菲兒大笑不止,向我做了一個滑稽的鬼臉。老師進來上課的時候,她還在吭哧吭哧地笑着。
我一整天都不在狀態中,迷迷糊糊地聽着課,甚至不小心在課堂上還睡着了,老師看出我的臉色不好,並沒有責怪我,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放了學,我對菲兒說:“菲兒,今天我就不去你家學習芭蕾舞了。”
菲兒正在整理書包,聞言有些意外,說:“爲什麼?”轉而臉色不善,說:“是不是林雪影不讓你去我家,你怎麼那麼聽她的話。我跟你說啊之雨,做人不能像個麪糰似的隨便讓人捏,你乾脆和她打一架,然後就搬到我家來住。”
我說:“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有點私事。”
菲兒一聽說私事兩個字,登時眉開眼笑,說:“明白了,原來是佳人有約啊。”
我想掐她一下,手剛剛伸出去就縮了回來。陸斯說:“你捨不得掐她我來幫你。”在菲兒的胳膊上使勁掐了一下。她也不嫌疼,繼續笑嘻嘻地說:“約去吧約去吧,之雨終於長大了也知道約會了。”
我在她頭上彈了一個爆慄,菲兒誇張地大叫起來。
等她叫完了,我才小聲開口說:“你可不可以借我十塊錢?”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口借錢,說不出的尷尬和彆扭,聲音低的像蚊子哼哼一樣。
菲兒也許不敢相信我也會有開口借錢的一天,驚訝地看着我。
我的臉灼熱起來,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菲兒笑了起來,說:“約會嘛,兜裡有點銀子纔有底氣。”在兜裡掏出二百元錢就塞到我的手裡。
我借錢是想給小歎號買點吃的,菲兒卻誤會了我,因爲她和小歎號的對立關係我也不好解釋什麼,二百元錢太多了,我堅決不要,說:“十塊錢就夠了,你有沒有零錢?”
菲兒卻十分大方,把錢塞到我的兜裡就拽着陸斯跑遠了。
二百元錢就像兩塊大石頭一樣壓在我的心上,菲兒和陸斯都對我誠心誠意的好,我卻因爲害怕成爲驅魔師要離開她們,做好了離開的決定後還厚着臉皮向菲兒借錢,我越來越討厭這麼自私的自己了。
我拿着菲兒給我的二百元錢,心裡難受的要命,愣了好一會,終於嘆了口氣往校外走去。心裡始終沉甸甸的,我痛苦地搖搖頭,試圖把心裡的不快盡數驅逐出去。可是菲兒和陸斯的臉不斷地在我腦海裡出現。我這個自私的姑娘,不久就要離開她們,要把她們忘得一乾二淨。如果她們知道了我的想法,一定會怪我的,怪我是個不稱職的朋友。我們三個從中學時代就是形影不離的至交好友,我們曾經說好一輩子做知心朋友,有了快樂要一起分享,有了痛苦要互相安慰,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都要不離不棄。三個人中,我最渴望得到友情,以彌補我在親情上的缺失,我原本以爲我會堅定不移地遵守諾言和她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可是我卻成爲第一個不遵守諾言的人。
我是第一個背叛了友情的人。
我知道我不好,可是我不想成爲驅魔師。除了逃避我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我也知道不能再煩悶下去,我要做好重新生活的準備,不能被煩惱緊緊纏住。所以就試着不斷地想小歎號,那個可愛而又無助的小鬼,正在家裡等着我回去,等着我給她帶好吃的,等着我陪她說話聊天,等着我抱着她安然入睡。想起她,我心裡舒服了很多,被依賴的感覺很好,她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也找到了一個夥伴,夜晚的時候她可以陪我聊聊天,不必儘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最起碼,我可以分心不必去想菲兒的事情。
我找了一家便利店買了幾十根蠟燭裝進包裡,店主好生奇怪,問我:“小姑娘,買這麼多蠟燭幹什麼?”
我笑了一下,說:“我家裡停電。”
店主說:“買兩根足夠了,不用買這麼多的。”
我說:“我買多了你應該高興啊。你可以多賺錢啊。”
店主說:“我只是奇怪而已。”
我又笑了一下,心想:“我買蠟燭是給一個小鬼當食物的,你要是知道了非嚇死不可。”
一想到家裡有個可愛的小鬼頭等我回家,心裡暖暖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街上的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我站在一條寬闊的馬路旁邊,焦急地等待着對面的紅綠燈轉換成綠色,對面一對男女並肩行走,她們側身對着我,有說有笑。看着他們我想起了穆森,想起我們手拉着手在大街上閒逛時的情景。如果我真的成爲一個驅魔師,肩上就多了一份難以承擔的責任和義務,怎麼能隨心所欲的和穆森手拉着手逛街聊天呢,爲了將來的美好生活,我對自己說一定要忘了菲兒和陸斯,一定要。
正在我想着心事的時候,那個女人轉過頭來對着什麼東西指指點點,她轉過頭來之後,我看清了那個女人的面容,心頭熱血登時衝上了天靈蓋。那個女人的竟然和我多年不見的媽媽,多年渺無音信,她終於回來了。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變得朦朦朧朧,媽媽的身影卻異常的清晰。我不顧一切地向對面跑去,差點被一輛轎車撞到,車主顯然氣壞了,對着我大聲吼叫起來,我也沒顧得上道歉,就向我媽媽追了過去。
當我氣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時,她神情驚異地看着我,我撲到她的懷裡,用手使勁環住她的腰,真怕這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媽媽就不見了身影。
她輕輕地拍着我的背,語氣溫和地說:“小妹妹,我們認識嗎?”
小妹妹,她竟然叫我小妹妹。我擡起頭,雙手仍然緊緊環在她的腰上,顫抖地叫了一聲:“媽。”
她和那個男人面面相覷,然後一起看着我,神情詫異。她說:“你叫我什麼?”
我說:“媽,我是之雨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說:“小妹妹,你認錯人了,我根本沒有女兒。”
我說:“我沒有認錯,你就是我媽媽。”
那個男人使勁把我拽開,說:“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媽媽叫羅音。”
男人說:“多大年紀?”
我說:“四十一歲。”
男人指着她笑着說:“她叫文諾,今年三十六歲。要不要她拿出身份證給你看看啊?”
我說:“什麼,她叫文諾?”
那個叫文諾的女人點點頭,說:“小妹妹,你認錯人了。”笑着和那個男人並肩離開。
我呆呆地看着她越走越遠,很難相信這是事實。她長的和我媽媽一模一樣,天底下雖然有很多長相相似的人,但是絕不可能長的一模一樣,就算是雙胞胎也不會長的完全一樣。可是她看我的神情是那麼的陌生,根本就不認識我的樣子,如果是媽媽,怎麼會用那樣陌生的眼光看着我。
我的腦子混沌成一團漿糊,鼓起勇氣追上去,拽住文諾說:“你先別走,讓我好好看看你。”
男人用力把我推到一邊,冷森森地注視着我說:“有完沒完了你。”
我毫不示弱地大聲說:“她就是我媽媽。”
男人態度兇狠地說:“她是我妹妹,我看着她長大,我們生活在一起三十幾年,她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女兒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說:“你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幾年?”
男人說:“話都跟你說清楚了,別再纏着我們。”拽住文諾大步向前走去,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我愣愣地看着文諾的背影,她不但長的和我媽媽一模一樣,就連背影都一模一樣。我不停地問自己:“她真的不是我媽媽嗎?她真的不是我媽媽嗎?”
文諾彷彿感覺到我的目光,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回頭望着發呆發傻的我,猶豫了一會走了過來,態度溫和地說:“我和你媽媽長的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