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面露驚恐之色,瑟縮着躲在我和菲兒身後。我心想你個小樣的膽子還挺大,一個人出現在這裡也不怕我把你射成刺蝟。向四周看了看,不禁狐疑,她的爸爸媽媽在哪裡呢?
菲兒抱住發抖的陸斯,說:“齊安娜會不會以自己爲餌引誘我們過去,她的爸爸媽媽埋伏在暗處準備將我們一網打盡?”
菲兒分析的很有道理,齊安娜孤身一人出現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們全都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齊安娜露出一個甜美的似要滲出蜜的笑容,大步向我們走過來。
我不知道她究竟揣着什麼樣的目的,不敢輕舉妄動,齊安娜在離我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歪着頭看着我們笑,笑的我全身一陣發麻。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羊絨裙子,白的彷彿要和冰雪融爲一體,白色的針織圍脖在風中猶如蝴蝶翩躚飛舞,美麗的彷彿不屬於塵世。如果她沒有傷害陸斯,如果不瞭解她的爲人,如果沒有見過她囂張跋扈的嘴臉,我一定會以爲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不怕笑歪了嘴,我這樣想着,毫不猶豫的亮出了錐心弩,只要一箭射過去,陸斯就不必再忍受錐心蝕骨的痛苦,就可以恢復成正常人。
齊安娜嘖嘖稱讚:“你們還真是厲害,那麼多的陷阱都殺不死。”
我說:“想要我們的命,真是癡心妄想。”
齊安娜盯着穆森看了一會,向我手裡的錐心弩瞄了一眼,笑着說:“你就那麼想殺我?”
我用錐心弩對準了她說:“是。”
齊安娜又瞄了一眼露出半個頭的陸斯說:“爲了她你不惜涉險?”
我說:“是。”
齊安娜嘿嘿嘿地笑了一會,幽幽地說:“有朋友真好。不像我,一個真心的朋友都沒有,吸血鬼不老不死,可是沒有真心相待的朋友,不老不死又有什麼樂趣。”
我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們願意爲彼此付出。齊安娜,知道你爲什麼沒有朋友嗎,不是因爲你是吸血鬼,而是因爲你心地惡毒。”
齊安娜哼了一聲,雙手交叉端在胸前,說:“木之雨,我有話對你說,敢不敢跟我過來?”
我心想死到臨頭你還想耍什麼花樣,回敬她一個重重地哼聲,說:“我跟你沒話說。”
齊安娜鄙夷地說:“膽小鬼,你根本就沒膽子過來。”
她的激將法不起作用,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說:“罵吧罵吧,我讓你臨死前罵個痛快。”
齊安娜說:“我真的有很多心裡話想對你講,木之雨,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給我一個機會行不行?”
我不爲所動,心想你還好意思說同學一場,你爲什麼不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爲什麼不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放過陸斯。又重複了一遍:“我跟你沒話說。”
齊安娜低下頭去,半天才擡起頭來說:“之雨,記得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嗎?那個時候的我是現在這個樣子嗎?當初我對你好不好?”
她提起剛剛認識的時候我心軟了下來,我們是在大一認識的,進入校園的第一天我就認識了,她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裙子,看起來就像一個可愛的鄰家女孩,笑的非常溫和。說起話來彬彬有禮,對我也非常友好,像菲兒一樣給我講笑話聽,還送我一個非常可愛的小熊仔。我對她有些好感,以爲我和她會成爲和菲兒一樣的好朋友,可是過了十幾天之後她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遙遠和陌生,變得我完全不認識的一個樣子。她處處刁難我和菲兒,總是譏笑陸斯是撿破爛人家的女兒。逐漸的我和她無話可說,而且越鬧越僵,最終變成了今天水火不容的樣子。
齊安娜說:“你放心,我只想和你說幾句話,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我猶豫了一會,收回了錐心弩,不顧衆人的反對和她向前走去。
繞過了一座不高的山峰之後,我隨着齊安娜進了一座冰雕雪琢樣式古典的建築,裡面的桌椅和牀無一不是冰雪製成的。窗臺上放置着冰制的花瓶,裡面插着冰制的花朵,玲瓏剔透,仿若水晶。窗臺上還點燃了很多白色蠟燭,燭光溫馨明亮,嫋嫋的冒着青煙,齊安娜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美的毫無瑕疵。冰制的桌子上放着一個很大的玻璃瓶子,裡面裝滿了水,瓶子旁邊放着一把打火機。
越美麗的就越危險,我牢牢地急着這句話,警惕地看着四周,謹防齊安娜的爸爸媽媽突然衝出來。
齊安娜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說:“我爸爸媽媽都不在這裡。”
我說:“我憑什麼相信你?”
齊安娜說:“我沒有強迫你相信,不信你可以走啊,我又沒綁着你的腿。”
我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一會,她目光坦然地看着我,也許她的目光過於坦然,我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的話,放下了戒心。
齊安娜神色平靜下來,坐在一個冰制的椅子上,說:“我的家怎麼樣?”
我由衷的讚賞:“太漂亮了。”
齊安娜說:“是啊,多麼漂亮。可是再美的建築也有看膩的一天。”
我伸手摸了摸桌子,刺骨的冰冷,立刻縮回了手。
齊安娜說:“想知道我是如何成爲吸血鬼的嗎?”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或者搖頭,現在的齊安娜變回了我剛剛認識時的樣子,安靜溫順,和囂張跋扈的她判若兩人,此時面對她我心情我很複雜,既想知道她爲什麼變成了吸血鬼,又害怕她的經歷過於慘痛讓我無法狠心殺她。
齊安娜苦笑了一下,沒有徵得我的同意就幽幽地訴說起來。
我還沒有說是否有興趣傾聽,齊安娜就幽幽地訴說了往事:“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名字叫齊蓮,爸爸媽媽還有好朋友都叫我小蓮,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和陸斯一樣過着平靜如水的日子,我也有好幾個要好的朋友,像親姐妹一樣好,過節的時候我們一起上街,從各種各樣的小攤子上買回自己的喜歡的東西。我的年齡最小,她們都把我捧在手心裡呵護疼愛,我爸爸是個米行的老闆,賺了很多很多錢,他和媽媽把我當成心尖子眼珠子捧在手心裡呵護着,我想要什麼他們都會想盡辦法滿足我。那個時候多好啊,我過着衣食無憂的日子,每天除了開心還是開心,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可是在我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所有的美好都煙消雲散。爸爸把一個從國外來的傳教士帶回了家裡,因爲那個傳教士,我們一家人的命運徹底變了。”
我心裡一驚,說:“那個傳教士是個吸血鬼?”
齊安娜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點頭,說:“你猜的很準,那個傳教士是個吸血鬼,經常以傳教爲名找機會吸人血。我還記得那一天的情景,爸爸和他在客廳裡喝茶,我在旁邊聽他講解聖經裡的故事。傳教士說了一會,突然說他有一瓶聖水,聖水噴灑在誰的身上誰就會一生有福氣。爸爸聽了非常高興,就讓我把媽媽帶到大廳接受聖水洗禮。我高高興興地把媽媽帶到客廳。那個傳教士突然露出了獠牙,咬了我們全家。”
齊安娜安安靜靜地訴說着她變成吸血鬼的經過,平靜地讓我大感意外,就像說着與她無關的事情。她的臉色超乎尋常的白,但不是像穆森那種晶瑩如玉的白,而是一種病入膏肓氣息奄奄的蒼白,她的慘痛經歷讓我的一腔怒氣全部化爲烏有,我突然不想殺她了。
誰願意變成以血爲生的怪物呢?齊安娜本來有着幸福美滿的生活,可是所有的幸福美滿眨眼之間變成了遙遠的過去,這無論對誰來說都是滅頂之災。她不是天生就很邪惡的女孩兒,殺了她未免懲罰過重。
齊安娜雲淡風輕地瞄了我一眼,說:“怎麼,同情了?”
我點點頭,毫不否認地說:“是。”
齊安娜嘿嘿一笑,說:“繼續聽下去你就不會同情我了。我和爸爸媽媽都發生改變之後,都徹底變了樣子,善良的爸爸媽媽好像瘋了一樣,把家裡的僕人都咬死了。我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但和爸爸媽媽一起咬死了幾個僕人,而且,而且還咬死了找我玩的好朋友。”
我聽得頭皮發麻喉嚨發乾,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陸斯如果沒有那條祖上傳下來的佛珠,如果我和菲兒不是驅魔師,很有可能已經死在了她的手裡,而且陸斯爸和陸斯媽也難逃一劫。
齊安娜說:“你還同情我嗎?”
我說:“不能怪你,變成吸血鬼後會理智全失,我親眼看過陸斯發瘋的情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真的認爲齊安娜好朋友的死不能怪她,甚至覺得她好可憐。
齊安娜說:“爸爸媽媽咬死人之後清醒過來,帶着我在星夜逃到了一個陌生的小村子裡。他們後悔鑄成了大錯,竭盡全力地控制着吸人血的衝動,餓了就宰了雞鴨喝血爲生。可是我的自制力不強,我雖然一直控制着吸人血的衝動,可是怎麼都控制不住,終於有一天,我又殺了幾個無辜的村民。”
我把手放在齊安娜的肩頭拍了拍,悲哀涌上心頭,我既爲那幾個無辜慘死的村民感到悲哀,也爲無法控制慾望的齊安娜感到悲哀。
齊安娜說:“村子裡的人都不知道人是我殺的,我若無其事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爸爸媽媽知道了我殺了人,抱着我痛哭勸我不要再做壞事,我很不服氣,我已經不是人了,我是吸血鬼,吸血鬼殺人喝血就像人殺雞吃雞一樣天經地義。我變成了一個怪物,親手殺死了最好的朋友,失去了屬於我的一切幸福,我爲什麼要喝那些又腥又臭的雞血鴨血,我只想吃到最好的食物而已,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她的一番話說的我目瞪口呆,我沒有聽錯吧,她竟然說吸血鬼吸人血就和人殺雞吃雞一樣天經地義,這是什麼思維邏輯。我呆了一會,意識到她完全地失去了人性,殺意再次涌上心頭,摸了一下手上的白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