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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
秦老爺將長孫華錦請到太師椅上坐下,自個在左下方的梨木雕花椅下落座。儒雅溫和的面容上,隱約帶笑。“今日小女馬車衝撞了攝政王,您不計前嫌將小女送回府中,下官心存感激,改日登門道謝。”
秦老爺目光和悅,長孫華錦是他中意的女婿人選,可惜早已成婚。心中暗自惋惜,當初哪知他身懷絕症,最後不但醫好,且飛黃騰達了?
他最小的嫡女已經與當今聖上訂下婚約,斷不會將嫡長女許配給長孫華錦爲側妃。奈何秦玉瑤不聽他的戒告,擅作主張。將他也設計入局,即使他並無將秦玉瑤嫁給長孫華錦的心思,而今恐怕旁人也不會相信。
長孫華錦爲人冷漠,最爲涼薄。年紀輕輕,坐上攝政王之位,執掌大權,能力不容小覷。秦玉瑤的小把戲,長孫華錦恐怕早已看穿。是以,他思量一番,便順從了秦玉瑤的意,將長孫華錦邀請入府。否則,明日定有好事者將秦玉瑤堵截長孫華錦之事,以訛傳訛,誇張放大,有損秦府聲譽。
“舉手之勞。”長孫華錦神色冷清,眸子裡似凝結着寒冰,寒涼徹骨。
秦老爺最善觀顏察色,心中暗歎不妙,攝政王動了怒。轉而一想,極爲的理解。饒是秦玉瑤是他的嫡長女,遭她算計都心生不虞,何況是呼風喚雨,隻手遮天的長孫華錦?趕忙賠笑道:“小女性子十分執拗,聽聞王妃女紅了得,想要請教王妃如何繡百壽圖。但是王妃身子抱恙,不能指點她一二。可這孩子極孝順,百壽圖繡給她祖母的壽辰賀禮。回府央着她的母親將野生百年靈芝拿去給王妃療養身子。”遞了眼色給長隨,示意他去取靈芝。
秦老爺爲了平息長孫華錦的怒火,忍痛割送靈芝。暗指秦玉瑤並非是長孫華錦所想那般,刻意在永安街堵截衝撞他的馬車。而是秦玉瑤一片孝心,爲了百壽圖給王妃送靈芝,這才馬兒發狂闖了禍事。
長孫華錦之所以來秦府,便是爲了這野生百年靈芝。秦老爺主動供奉,倒也是識時務。
“秦小姐對百壽圖要求極高,精益求精,馬虎不得。夫人身子欠安,精神不濟,令嬡願想要落空了。”長孫華錦面色稍霽,淡漠的說道:“念在令嬡一片孝心,本王便將夫人老師請來協助。”
秦老爺割痛送了靈芝,長孫華錦便順着秦老爺話中之意,將水清漪刺繡的老師介紹給秦玉瑤,安撫秦老爺。畢竟,水清漪女紅了得,她的師傅斷然也是相差無幾。何況當初水清漪揚言,她只學得老師七八分的技藝。
秦老爺面色一僵,心中輕嘆:果真不是那麼容易糊弄。
暗贊長孫華錦處事八面玲瓏,滴水不漏。長孫華錦不但給了秦府臉面,又得了好。
長隨將沉香木雕刻的木盒抱了出來,看了秦老爺一眼。秦老爺捏緊了扶椅,笑道:“有勞攝政王了。”
長隨極有眼色,將沉香木盒恭敬的遞給長孫華錦身旁的常德。
“本王明日將老師送來秦府。”長孫華錦起身,便是要告辭了。
秦老爺忙跟着起身,望了一眼站在屏風後的秦夫人,嘆息道:“小女性子素來安靜孤僻,一直在府中不曾與哪家千金夫人往來。今日受邀去了江府,與王妃結下善緣又得王爺搭救,您二位定是她命裡的貴人。當年有一位得到高人,曾說她命中有一劫難。東南方旺她,可化解厄難。”
水清漪和長孫華錦是秦玉瑤命中的貴人,東南方旺秦玉瑤,可以化解她的厄難。而靜安王府與攝政王府,皆在東南方。
屏風後的秦夫人吁了一口氣,秦老爺並非迂腐之人,這句話若不是個蠢的,自然知曉其中之意。
長孫華錦含笑道:“秦小姐養好腳傷要緊。”
秦老爺眼底閃過不快,嘴上卻連聲應是,將長孫華錦送出府。而就在這時,伏箏與繡橘下了馬車。
長孫華錦駐足,眉頭微蹙。
秦老爺卻不識得這二人,見長孫華錦駐足,打量了二人一眼。
伏箏與繡橘福身見禮,伏箏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散發着清冷的輝光,盈盈看向秦老爺:“王爺的馬車與秦小姐的馬車相撞,秦小姐扭傷了腳踝。王妃得知後,便喚我來給秦小姐治腳傷。”看着秦老爺眼底的疑慮,伏箏不卑不亢的說道:“小女祖上當年是太醫,跌打損傷最爲拿手。王妃怕府醫顧及男女之防,難免會有差錯。若是腳踝脫臼,沒有接好這腳會長歪,變成了大問題。”
秦老爺心中一驚,這好端端的人,腳脖子歪了,豈不就成了跛子了?
“王妃想的周到。”秦老爺不但耽擱,將伏箏與繡橘請進府。
繡橘對長孫華錦恭敬的說道:“王爺,王妃心中難安,還不曾食用晚膳。”
長孫華錦嗯了一聲,上了馬車回府。
秦老爺親自將伏箏領到秦玉瑤的院子裡,還不曾靠近,便聽到秦玉瑤細細啜泣聲。秦老爺生怕是腳傷痛得難忍,加快了腳步。
只瞧見秦玉瑤穿戴整齊,坐在正屋的貴妃榻上。俯身趴在秦夫人的懷中,嚶嚶抽泣。
秦老爺眸光微冷,明白這是秦夫人將長孫華錦的那一席話轉告給她了。
秦夫人並不知伏箏是誰,也沒有細看,心疼的撫摸着秦玉瑤的青絲,幽怨的說道:“老爺,攝政王未免太不像話了!瑤兒被他衝撞跌落馬車,傷着腳不該過來看一看,問候一聲?”
秦老爺心中尷尬,不好明說讓秦夫人住嘴,給她使了眼色。
秦夫人眼底蘊含着淚水,憂心忡忡的看着在懷中哭泣的秦玉瑤,並沒有瞧見秦老爺遞給她的眼色,絮絮叨叨的說道:“咱們秦家在這帝京,莫說是傅家,就是比那寫個王爺郡王也絲毫不差。瑤兒委身給他做妾,他倒是還拿喬不願意。他的王妃是什麼樣的出身?與瑤兒相比上不得檯面……”
“閉嘴!”
秦老爺看着伏箏與繡橘,二人依舊如嘴角凝笑,神色溫和,並未因秦夫人奚落她們的王妃,而爲之變色。
秦夫人被秦老爺突然一喝,怔愣住,轉而委屈落淚道:“老爺,攝政王這是打咱們秦府的臉!當日若沒有老太爺發現聖旨端倪,他能有如今的地位?瑤兒給他做妾,那是擡舉他!”
“婦人之見!”秦老爺見秦夫人越說越離譜,額角青筋突突跳動,怒到:“你有起子心思,倒不如好好教導你的女兒。她若當真恪守禮教、禮規,豈會私自相看男子尋上門去?如今倒怪旁人不給她臉,她這是自取其辱!”
秦夫人是個欺軟怕硬的主,見秦老爺真真動了怒,立即噤聲。
秦玉瑤並沒有爲自個辯駁,只是哭得愈發傷心難過。
秦老爺覺得沒臉,夫人當着她們的面數落她們主子的不是。
伏箏極有涵養的說道:“秦老爺若有家事要處理,我們便待會替秦小姐治腳傷。”
秦老爺這纔想起了正經事,連連擺手道:“不,不用。”
秦夫人這才注意到伏箏與繡橘,眉一皺,想到方纔在一個女醫跟前失態,臉色難看。哀怨的瞪了秦老爺一眼,暗怪他不知會一聲。
秦老爺介紹道:“這是王妃遣來給瑤兒治腳傷的女醫。”
秦夫人如聞晴天霹靂,惶恐不安。她不過是對長孫華錦心懷怨念,如此嫌棄她的嬌嬌,一逞口舌之快罷了。而今當着王府的奴婢奚落他們,傳到長孫華錦的耳中,可怎生是好?
六神無主的看向秦老爺,恍然醒悟,他爲何會動怒喝止她。只怕她一發不可收拾,越說越難以入耳的話。不禁心生悔意,可話已經出口,爲時晚了。
“父親,女兒的腳傷已無大礙,不必勞煩女醫診治。”秦玉瑤攥緊了秦夫人的衣裳,她竟然在水清漪身旁的人面前出了糗,傳到水清漪的耳中,她自是要落了下乘。又怎得願意給水清漪遣來的人治腳?
秦老爺聽了伏箏的話,此事甚爲嚴重,並沒依着秦玉瑤的性子:“胡鬧!”吩咐秦玉瑤的兩個丫鬟晚霞、晚霜,褪去她的足袋,而後便退出了正屋迴避。
伏箏跪在地上,看着秦玉瑤玉白的足極爲小巧,腳踝的紅腫觸目驚心。輕輕一按,秦玉瑤痛呼了一聲,想要抽回腳被伏箏抓住。按捏了一下,眸光微閃,臉色凝重的說道:“秦小姐的腳踝脫臼,這裡歪了。”指着一處。
秦玉瑤臉一白:“府醫說只是傷了筋骨。”
“秦小姐若信不過我,便算了。可這脫臼不是小事,沒有正骨,日後會成跛子。”伏箏鬆了手,並不強求秦玉瑤。
秦玉瑤聽着心驚肉跳,完全沒有料到如此嚴重,焦急的看向秦夫人。
秦夫人心裡也擔憂害怕,卻也生怕是水清漪的人,刻意刁難。“莫急,母親將府醫傳來。”
她這句話方纔落下,伏箏已經收拾木箱,走出了門口。
秦玉瑤暗忖:水清漪若是爲難她,此人定會舌燦蓮花,勸她治傷。可她卻就這樣一走了之,難道當真是腳脫臼?
“小姐請止步。”秦玉瑤焦灼的喚住了伏箏,看着高腫的腳踝道:“爲何府醫沒有診斷出來?”
“府醫顧忌男女之防,許多診斷的手法用不上。而且秦小姐的腳踝高腫,以府醫的方式,出現誤診也是常事。”伏箏面不改色,府醫是不能如她一般隨意搬弄檢查腳傷,但是脫臼與損傷還是能夠診治出來。但是她懂女人的心思,秦玉瑤不敢與她賭,若當真成了跛子,該怎麼辦?
秦玉瑤心中沒有底,忐忑不安的看向秦夫人,讓她拿主意。而方纔的情況看來,這位姑娘是有氣性之人。依照母親的意思,將府醫喚來對症,她定然是不會爲她治腳傷。
秦夫人也不是糊塗之人,亦是憂心秦玉瑤的腳傷。尋思着水清漪也不敢對瑤兒如何,若是因她小人之心,耽擱了瑤兒的病情,得不償失。
“瑤兒,由這位姑娘給你正骨。”秦夫人斂去心神,扯出一抹笑意道:“有勞姑娘了。”
伏箏笑了笑,準備好工具,提醒道:“秦小姐,會有點疼,你忍着。”話落手一動,咔嚓一聲,秦玉瑤尖叫聲刺破衆人的耳膜,臉色慘白,冷汗涔涔。
咔嚓!伏箏拿着秦玉瑤的腳,再次扭轉。
“唔……”繡橘將錦帕塞在秦玉瑤嘴裡,給她咬着,免得傷了脣舌。
“好了。”伏箏拿着竹板固定好秦玉瑤的腳踝,用紗布包裹住。
秦玉瑤緊繃的身子驟然鬆懈下來,癱軟在秦夫人的懷中。腳踝火辣辣的劇烈痛楚涌遍全身,依舊沒有消退。她感覺到腳踝的骨頭彷彿被生生扭錯位,而後再正骨。虛弱的看着伏箏,喘息的說道:“辛苦姑娘了,勞煩你帶我向王妃道謝。”
“你的腳耽擱了,錯位嚴重,你適才多吃了苦頭。”伏箏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語氣裡透着一絲慶幸,彷彿她檢查出問題,沒有留下後遺症。
秦玉瑤吐出一口濁氣,微微一笑,昏厥了過去。
“瑤兒,瑤兒!”秦夫人焦急的喚道。
“秦夫人莫要憂心,秦小姐睡一覺醒來便好了。”伏箏將東西收拾好,告辭離開了秦府。
……
伏箏坐上馬車,笑意妍妍。繡橘從馬車壁櫃裡抱出一個罈子與盆子,將罈子裡的水倒出在盆裡,遞給伏箏淨手。想了想,終究是問了出來:“其實,她的腳不曾脫臼?”
“聰明。”伏箏驚訝的看了繡橘一眼,轉而明白,自己這是替水清漪出了氣,教訓秦玉瑤。所以繡橘纔對她釋放出善意!
“爲什麼這樣做?”繡橘有些迷惘。
“她自殘博得王爺的注目,我何不成全她?”伏箏眼底閃過一抹詭譎的光芒,秦玉瑤刻意扭傷了腳,明日的宴會她斷然也會來。衆人定會問她的腳傷,她便能將今日發生的事兒說出來,若她城府深,添油加醋一番,衆人恐怕都會憐惜她。如今,她的腳架上了竹板,行動不便,明日的宴會自是去不成的。
水清漪信任她,將她當成自己人。她自然也要維護水清漪,莫教人欺負了去。
繡橘眼睛晶晶發亮,頭一回,對伏箏放下了成見,或許當真是自個多慮了。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
伏箏與繡橘朝前傾倒,慌張的抓緊了車窗沿,避免摔出馬車。伏箏見馬車停穩妥了,鬆開手,一顆心不曾落在心底。一柄長劍刺了進來,伏箏仰倒在馬車裡,避免了刺中她的胸口。
“流……流血了。”繡橘嚇得面無人色,與伏箏抱成一團,警惕的看着馬車四周,生怕一個不慎,不知從何處又扎刺一柄長劍進來。
伏箏摸了一下脖子,手上染着鮮血。眸子一暗:“恐怕是來滅口。”
繡橘抓着伏箏手臂的手一緊,顫抖的說道:“咱們得罪了誰?”那些人何至於興師動衆的對她們這些丫鬟大開殺戒?
伏箏眉頭緊擰,並沒有回答繡橘。她心中有數,恐怕就是今兒個聽了不該聽的事兒,所以容不下他們。
秦府好不容易攀上了長孫華錦,而今定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她們不過是兩個丫頭,死了便死了,不會引起多大的重視。
嘶啦——
馬車簾子被長劍挑破,黑衣人看着馬車裡抱成一團的二人,縱身一躍,跳上馬車車轅。
伏箏看着只有一個黑衣人,將繡橘拉緊了,瞪大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黑衣人。看着他步步逼近,不斷的朝後縮。
“怎麼辦?”繡橘驚恐的抱着伏箏,看着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在月光下散發着森寒的光芒。那一道銀光照應在她們的臉上。陣陣陰風襲來,不寒而慄。
黑衣人提着劍,氣勢凌厲的朝繡橘心口刺來。伏箏用力將繡橘朝一旁推下去,一手從壁櫃裡拿着鏡子放在臉上。長劍散發的銀光折射進黑衣人的眼眸。黑衣人眼前一花,伏箏拖着繡橘跳下馬車,將銅鏡砸在馬頭上。
馬匹吃痛之下狂奔,一聲嘶鳴劃破了寧靜的街道。
“救命啊——”
伏箏利用馬匹的聲音引起響動,再呼救命,將人吸引過來,黑衣人斷然不敢再輕舉妄動!拉拽着繡橘悶頭向前跑,她不敢回頭,怕一回頭那利刃便會刺穿她的胸口。
“啊——”
繡橘腳下一絆,跌倒在地。聽到後面傳來的破空聲,繡橘嘶聲道:“你走!別管我!”
伏箏將繡橘拉起來,沉聲道:“你不能有事,想一想你們的王妃。”
繡橘絕望的哭出聲,她實在是跑不動了:“你帶着我是累贅,咱們兩人一個也活不了。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您快逃!”
聽着繡橘認可她,伏箏只覺得心裡難過,眼見着一支羽箭射來,箭頭在清冷月光下閃耀着森寒的白光,宛如流行劃落。
“小心!”伏箏將繡橘推開,銀光刺得她閉上了眼。
叮的一聲,羽箭落在地上。
伏箏睜開眼,便瞧見一身勁裝的常德,與黑衣人激烈打鬥。
夜已深,冷風四起,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雨絲如煙霧,落在伏箏的臉上,冰涼的使她渾身打了冷顫。聽着鏗鏘兵器撞擊聲,伏箏心中的弦緊繃,只覺夜色驚魂,將要吞噬了他們幾人。
伏箏下意識的,拉着繡橘轉身就跑。
暗藏小巷的幾個黑衣人,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的朝二人行來。
伏箏看着牆壁上長長的幾道人影,暗道不好:“繡橘,咱們怕是逃不掉了!”回過身,看着常德被四個黑衣人糾纏得脫不開身。眼前一黑,一道血霧噴薄在她的臉上,鮮紅的液體混合着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伏箏僵在了當場,鬆開繡橘的手,伸手抹去侵浸眼睛裡的血水。
而就在這一刻,黑衣人匕首割破繡橘的脖頸,繡橘對她張了張嘴,氣絕身亡。
伏箏瞪大了雙眸,瞳孔因極度的驚嚇而擴大,眼前一片血紅,只覺得天旋地轉。
黑衣人動作敏捷,反手割破伏箏的脖子。
伏箏腳下似生了根,眼睜睜的看着黑衣人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頸。驟然,眼前光芒一閃,凜然劍氣撲面而來,只聽一聲慘叫,黑衣人口中溢出一口鮮血。‘哐當’匕首掉落,整個人如泥癱倒在地。
常德已經將那四個黑衣人給斬殺,回身瞧見黑衣人掠向繡橘,驚怒快步掠身而來,可惜終究海華絲遲了一步,好在伏箏安然無恙。
伏箏搖搖欲墜,撲通跪在地上,臉上表情麻木,目光空洞的看着繡橘面色慘白的倒在地上。冰冷的大雨沖刷掉她脖子上的血,似一條小河流暈染在她周身,浸泡在血水中。
“你爲什麼不躲……”
伏箏抱着繡橘喃喃的說道。
那個黑衣人是想要殺她,繡橘上前擋在她的身前。若是她跑了,便也不會死了。
你真傻!
雨越下越大,傾盆大雨落在伏箏的眼睛裡,一陣刺痛,伏箏閉上了眼睛。臉上肆意流淌着雨水與淚水。
“你放心,我定會替你報仇!”伏箏驟然睜開眼,原本死寂一般的黑瞳中,跳躍着烈焰。
轟然一聲,電閃雷鳴,詭異白光照亮了夜空,伏箏素來溫和的面容猙獰可怖,令人不敢直視。慘白的手,將繡橘的雙眼合上:“我會替你照料好你的主子。”眼底翻騰着洶涌的恨意,只因她們渺小勢弱,便如螻蟻一般任意斬殺!
她不甘!
常德看着伏箏,只覺得她說出這樣的誓言,嬌小的身軀裡蘊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彷彿一觸即爆。
……
靜安王府
水清漪與長孫華錦簡單的用了晚膳,外邊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
臉上流露出些許的憂思,心裡莫名的發慌,彷彿有不好的事情即將要發生。水清漪絞着手指,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這麼晚了,繡橘怎得還沒有回來?”水清漪看着站在門口,檐下水流如注。水清漪搓了搓手臂,穿兩件衣裳都有些冷。這天氣恐怕是要入冬了!
“下雨耽擱了。”長孫華錦放下手中的奏摺,看着她嬌小的身子倚靠在門邊,寂寥落寞。心中一動,起身到她的身旁。“常德在她們的身邊,不會有事。”將一件披風搭在她的身上:“在裡頭等着,門口風大。”
水清漪點了點頭,望了一眼下得沒完沒了,沒有停下意思的大雨。嘆了一聲,不知西越那裡的親人,現今安好?
常德沒有穿戴任何的雨具,匆忙的在雨中穿梭,渾身溼透的站在門口。看着水清漪,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撲通跪在地上:“屬下失職,請主子責罰!”
水清漪心驟然提了起來,常德那一眼她看得分明,裡面是濃濃的歉意。
“何事?”長孫華錦看到他身上溼冷的氣息混雜着血腥味,眼底寒芒大盛。
“屬下無能,沒有保護好繡橘姑娘。”常德滿臉懊悔,神色愈發的冷峻。
聞言,水清漪腳下一軟,整個人散架一般傾倒在地。倒地的瞬間,落在了一個溫暖有力的臂彎裡。長孫華錦緊緊的環繞着她,看着她失去血色的面龐,眼底凝結着寒冰:“誰?”
“秦府。”
長孫華錦眼底閃過暗芒:“伏箏呢?”
“在繡橘的屋子裡。”常德攥緊了拳頭,眼底迸發出如狼一般的兇狠目光,佈滿了血絲。
水清漪推開長孫華錦,去了繡橘的屋子裡。
伏箏替繡橘換了乾淨的衣裳,爲她梳妝好,蓋上了薄被。站立在牀邊,靜靜的看着繡橘那失去生氣的面容。心裡一陣陣的揪痛,這丫頭衝她擠眉弄眼的模樣,深刻在她的心底。
她一直知曉繡橘不喜她,怕她是有目地的接近水清漪,處處防備。正是因爲今夜裡,她整治了秦玉瑤,繡橘便信任她,將她當成了王府的主子。
“你這麼善良,一定會轉世到好人家裡,不會再受盡苦難。”伏箏看盡世間冷暖,第一次,感受到旁人真切傳遞給她的溫暖。可這樣的溫暖,代價太大、太過沉重!
哐噹一聲,門扉被撞開,水清漪跌跌撞撞的進來,緩步走到繡橘的身旁,看着她臉色青白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眼前一片白芒,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樣難受,連呼吸一下都陣陣的抽痛。
緊緊的握着她沒有任何體溫的手,是這雙手在她初初踏進長遠侯府的時候給了她溫暖。是這一雙手,在她對茫然未知的未來感到心慌時,給了她安定。
她如今有能力可以給繡橘過上好的生活,許配一個好的人家,可惜,繡橘卻這樣猝不及防的永遠離開了她。
“繡橘……”水清漪淚水奪眶而出,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不爲任何目地,就只因爲她這個人而對她好的人。
“繡橘……”
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繡萍驚痛的喊了繡橘一身,撲倒在牀榻上,失聲痛哭。
小小的屋子裡,充斥着濃烈的哀傷。
水清漪淚如雨下,她身邊對她好的人,當真不多。卻一個個過的那樣的艱難,甚至離她而去。
秦府!
水清漪低低的冷笑幾聲,我究竟與你們有什麼仇怨,令你們連我的一個丫鬟都不願放過!
“秦夫人想將秦玉瑤下嫁給王爺,被王爺婉拒,心生怨氣將不滿發泄而出。那時我與繡橘也在她的屋子裡,她原先是不知我們的身份,後來知曉,定是怕我們將她所言盡數說與你聽,起了滅口的心思。”伏箏字字字珠璣,恨入骨髓。
水清漪冷笑了幾聲,當真是好大的賊膽!
“繡橘,定不會白死!”水清漪一字一句,似從牙縫中擠出。秦玉瑤麼?你想嫁給長孫華錦麼?水清漪低低的笑出聲,我定讓你‘得償所願’!
水清漪將繡橘厚葬了,經歷這些風雨,她早已將繡橘當成了家人。
水清漪病倒了,替沈夫人接風洗塵的事兒,便交給了伏箏。
秦夫人派出來的六個死士,有去無回,心裡惴惴不安。後來命人打探,水清漪病了,聽聞她身旁貼身伺候的丫鬟去了。
當即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原先以爲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這纔不曾猶豫的將人滅口。可惜出師不利,只死了一個,且還是得水清漪如此看重的丫頭!
一夜輾轉難眠,猜不到水清漪知不知道是誰動的手。爲了試探口風,秦夫人便拿着邀請函來參加宴會。
若是因此與水清漪結仇,秦老爺子知曉定不能容她。
伏箏親自在門口迎客,看着秦夫人穿着豔麗,雍容華貴的走來,緊了緊手指。含笑的迎了上去:“秦夫人來了?秦小姐的腳傷如何了?”
秦夫人一愣,盯着伏箏的眼睛,並沒有看出任何的端倪。心中暗道:難道她不知昨夜是誰暗殺她?
若是伏箏不知,水清漪恐怕也是不知道。
想到此,秦夫人壓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陡然落了下來。
“瑤兒腳比原先腫了一些,可是卻沒有昨日那麼疼痛。改日她好了,定當要她登門道謝。”秦夫人笑得眼角堆滿了褶子,親暱的拍着伏箏的手背,與伏箏並肩一同走進王府。
伏箏背脊一僵,不過一瞬,便鬆懈了下來。眼睫半垂,遮掩住眼底的恨意。再次擡頭,眼中含笑道:“沈夫人與寧伯侯夫人在花廳裡,我帶您過去。”
秦夫人點了點頭,捏着帕子的手卻是一緊。低垂着頭,眼底閃過一抹深思。復又探究的看向伏箏,她眼底如水洗一般的清澈明淨,沒有任何的雜質。
伏箏見秦夫人盯着她看,微微一笑:“夫人有事麼?”
秦夫人溫和慈祥的看着伏箏,帶着長輩的關切問候的語氣道:“你們王妃今兒個怎得不在?我想着去給她道謝。”心裡還是放心不下,饒是水清漪不知兇手是誰,可伏箏總該將她嘴碎的事兒說與水清漪。眼下還不知水清漪是何種態度!
“昨夜裡給秦小姐治腿傷回府,而後有強盜截馬車。繡橘姑娘去了,她雖然是個丫鬟,王妃卻將她當成了親人,便病倒了。”伏箏眼底閃過一抹哀傷,眼角溢出了水霧,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道:“可惜不知是哪裡冒出來的,王妃讓王爺全力稽查兇手,她要替繡橘姑娘報仇。”
秦夫人心中咯噔一下,隨後聽了伏箏後半句話,長吁了一口氣。死士身上都是沒有任何的特徵,當時不知是誰,日後便更難查出來。
“天可憐見的,繡橘那丫頭昨日裡我也瞧見了,是個可人兒。只是逝者已逝,王妃娘娘身子骨弱,莫要憂思過重。節哀順變!”秦夫人臉上的笑容直達眼底,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伏箏落後了幾步,看着秦夫人眉飛色舞,眼角眉梢遮掩不住的笑,心裡熾烈的恨意在灼燒着她的心肺。
“秦夫人。”伏箏驟然喚道。
秦夫人疑惑的看向伏箏,不知她還有何事。
“您走錯了,右邊的道是去花廳。左邊是去下人房,繡橘姑娘的院子裡停靈,免得衝撞了您。”伏箏漆黑的瞳眸裡閃爍着詭異的幽芒,狀是無意的說道:“繡橘姑娘怨氣深重,去了都不曾瞑目。您是貴體,莫要沾染了晦氣。”
庭院裡,秋風蕭瑟,涼風灌進了秦夫人衣裳裡,遍體生寒。笑容僵滯在臉上,脣瓣蒼白,目光驚恐的望着左邊的方向。彷彿驚蟄了一般,朝後退了幾大步。
驀地,瞧見穿着一襲素白衣裳的女子從左邊的小徑走來,墨發垂落腳踝,隨風飛揚,映襯着她蒼白得沒有一絲人氣的臉,透着沉沉死氣。秦夫人手指顫抖的指着女子,從喉中艱難的擠出幾個字:“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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