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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珮坐在山峰上,冷風陣陣,吹得她思緒格外的清晰。
這幾年的點點滴滴,歷歷在目,多少心酸苦楚,都往肚子裡咽。心裡對不住家裡疼愛的她的人,還有對不起跟着她受苦的孩子。
如今,總算是可以回去了。
回頭看看這雲景山,心裡驀然生出了幾絲不捨。
林森抱着酒罈子朝蕭珮走來,遞給她一罈酒道:“明日回蕭家?”
“嗯。”蕭珮點頭,心裡有些激動、興奮,更多的是膽怯,她不知該以何種顏面面對父母。她雖然鎮守邊陲,卻不是與父親大哥在一個地方。
揭開紅封,蕭珮大飲了一口,清冽的酒香驅散了她心頭的鬱氣,腳踢了踢林森:“你什麼時候走?走的時候告知我一聲,給你踐行!”提着酒罈和林森碰了碰,哈哈大笑道:“你真夠兄弟,知道我愛這一口!”
林森嘴角扯了扯,沉聲道:“這麼想我走?”
“邊陲少不了你坐鎮!”蕭珮話茬接的快,轉念想想,林森如今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是單身,隨口問道:“趁現在留在驚裡找個姑娘成婚,下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說着,蕭珮來了來了勁,撞着林森的手肘道:“你相中了哪家姑娘?我讓我娘給你去說,他們不同意,我娘直接給你搶了來。”
林森懶得理會蕭珮瘋言瘋語,當初家裡窮,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後來徵兵,他去了邊關打仗,陰差陽錯救了蕭將軍,得他的賞識與提拔,才日漸好過。日子好過了,但是沒有成婚的心思,他少有在京都,常駐在邊陲,娶妻不過是耽誤了人家姑娘。一眨眼,他都三十好幾了。
蕭珮見林森不說話,並不在意。擱下酒罈子,望着不遠處似螢火蟲般大小的昏黃燈火,勾着嘴角道:“其實我心裡有點怕鎮西侯府裡的人,他們手段卑劣,難免會想出陰損的點子,想從我身邊搶走稚兒。”南宮筱不會生養,老夫人想要抱孫子,但是鄭一鳴又沒有順從她心意,繼續娶別的女人,找到她了,自然會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
“別怕。”林森拍了拍她的肩膀。
蕭珮目光蒼涼,神情蕭瑟,緊緊的盯着山下點點光亮蜿蜒而上。不用想,鎮西侯府的人。連一晚,都等不了?
林森察覺到蕭珮的異樣,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目光陰冷。霍然起身,朝山下走去。
蕭珮連忙跟上:“你別輕舉妄動,我會自己處理好。”
因爲林森他的身份不足以與侯府抗衡,不然吃虧的是他。
蕭家,侯府不敢如何。
林森不想給她添麻煩,回去後,便進了屋子,從後院跳上了屋頂,觀察前院的狀況。若是鄭一鳴幹胡來,他便卸了鄭一鳴!
而在上山路上的鄭一鳴,驀然打了個寒顫,看了一眼四周,黑漆漆一片,不由得攏緊了肩上的披風。
“夫君。”南宮筱緊緊的抓着鄭一鳴的手臂,山林裡的風颳在她身上,只覺得一陣陰森,嚇得面色發白。“還……還有多久到?”
幽怨的看着鄭一鳴,不明白他爲何不騎馬上山。這荒郊野嶺,若是跑出野獸來,哪裡逃的掉?
作爲明事理,依順夫君的南宮筱,斷不會將心裡所向說出來,惹鄭一鳴厭煩,硬着頭皮上了雲景山。
南宮筱身子弱,這些年又嬌慣着養,更加嬌氣了。走了這段路,已經是氣喘吁吁,不平的山路磨得她腳長了泡,痛得她額角突突的跳,想要發作,卻不敢抱怨。杏眼裡蘊含着淚水,要落不落,委屈的看向鄭一鳴:“夫君,姐姐她這裡可有藥膏?方纔上山,我傷着腳了。”精緻妝容的臉上,楚楚可憐的神情。手指輕輕拉拽着他的衣袖,淚眼汪汪。
鄭一鳴不耐煩的推開她的手,南宮筱一個踉蹌,不穩的撞上路邊的一顆大樹,頓時捂住了心口,月光下,臉色格外的蒼白。
鄭一鳴嚇了一跳,南宮筱天生心臟不好,爬了山,這一撞,不會撞出個好歹?
強忍着心裡升騰起來的脾氣,看着近在咫尺的宅子,將南宮筱背了上去。
南宮筱趴在鄭一鳴的背上,微微仰着臉,看着山上籬笆處一抹裙角揮去,抿緊的脣角微微上揚。
山上蕭珮等得不耐煩,走到籬笆處向下看,看着鄭一鳴揹着南宮筱上山,眼底閃過輕嘲,譏誚的一笑。轉身進了屋子,啪的關上門。
大半夜的,她可沒閒功夫看人耍賤。
屋頂上的林森,見蕭珮回了屋子,冷硬線條的面部微微鬆弛,彷彿隱約帶着一絲笑意,旋身下了屋頂,去睡覺。
鄭一鳴累得滿頭大汗,看着緊閉的院門,擦乾淨臉上的汗,警告了南宮筱:“一會別亂說話。”
“妾身曉得的。”南宮筱替鄭一鳴整理衣裳,看了一眼院門,爲難的說道:“姐姐如今睡了,喊門會嚇到孩子,我們尋一處地兒等着吧。”說罷,捂着心口低低的咳嗽。
銀白月輝下,南宮筱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咳得微微泛着紅暈。
鄭一鳴恨不得扇自己一大耳光,怎得就鬼迷心竅把她給帶來了?
不能急!
鄭一鳴告誡自己,想要挽回蕭珮急不得,但是做出來的事,卻與自己心裡的想法相悖。
恐怕他心裡也沒有底,抓住任何可以給他帶來幫助的東西。
所以,南宮筱提出要與他一同前來的時候,僅沉吟了片刻,便點頭同意。
看着她病懨懨的,鄭一鳴咬牙,讓隨從去喊門。
南宮筱拉住鄭一鳴的手,搖了搖頭。剛一開口,便劇烈的咳嗽。
“你顧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事,我會處理。”鄭一鳴沉着臉,悔青了腸子。不由得擔心蕭珮見到南宮筱,會不會更加不待見他?
想到此,心中微動,打算吩咐人將南宮筱送回去。
南宮筱似乎察覺鄭一鳴心中所想,眸光微微閃了閃,柔弱的說道:“夫君,妾身身體恐怕這一路勞累顛簸導致病發。留在這裡也幫不了你什麼,還會給你添亂,不如妾身下山回府?”眼角綴着細碎的淚珠,自責的說道:“妾身沒有想到身子這般差勁,拖累夫君了。明知身子有病,就該好好養着,否則會像姐姐一樣弄垮了身子。”
聞言,鄭一鳴心裡軟了下來。
“你來回折騰,才更要命。”鄭一鳴見隨從喊了半天,沒有人開門。心裡一怔,莫不是他們已經搬回將軍府了?
鄭一鳴推開院門,嗖——
一柄鋒利的劍擦過鄭一鳴的面頰,帶着破空之勢,釘在南宮筱靠着的木樁上。
南宮筱嚇得魂飛魄散,渾身的血液彷彿逆流,雙腿發軟,直打顫。
鄭一鳴臉都白了,看着蕭珮躺在榻上,一雙銳利的眸子如鋒刃一般直直的射向他,心裡一陣心虛,鄭一鳴躲開了蕭珮的視線,不敢看她。
“下回再亂闖,那劍釘在你心口!”蕭珮語氣冰冷,目光淡淡的掃過跌坐在地上的南宮筱,冷哼了一聲:“大半夜鬧得人不安生,你們想幹什麼?”
“姐姐,夫君來接孩子和你回府。”南宮筱努力平復心中的恐懼,顫巍巍的說道。
蕭珮不想知道南宮筱這番話有意無意的透露給她鄭一鳴因爲孩子纔來接她,或者是其他的緣故,目光冷厲的看着南宮筱。直到她有些退怯了,這纔開口道:“什麼孩子?我這裡不是醫館,可治不了生不了孩子的病。”
蕭珮這句話,直戳南宮筱的心口。原本裝的心口疼,這會子是真的疼了。
她想要挽留住鄭一鳴,拼命的試了很多方子,都沒有懷孕。鄭一鳴在房事上都是例行公事一般,若非有老夫人施壓,鄭一鳴恐怕碰都不會再碰她。
但是她的身子不爭氣,始終沒有消息,她也看出老夫人對她日漸不喜,便請了太醫診脈,她身子骨受孕機率低,但是她有心臟病,若是懷孕生子,恐怕活不了。所以她絕望了,看着老夫人給她的方子,吃了懷孕機率大大的提升。兩者之間,她選擇活命,吃了絕子藥。
如今鄭一鳴找到了蕭珮和蕭珮生的孩子,老夫人主意打在蕭珮的身上。意思很明白,若是她能將孩子要回去,孩子便寄養在她的名下,蕭珮是如何都不準進侯府的門。
鄭一鳴見南宮筱面色灰白,緊咬着的脣瓣泛着紫色,明白她這是真的氣得發病了,情急之下,對蕭珮說了重話:“珮兒,你怎得這般惡毒!她對你沒有惡意,只是想給你解釋,解除咱們之間的誤會。”
蕭珮面若寒霜,冷聲道:“我們之間沒有誤會!另外,我這人向來嘴毒心硬,你們再不下山,讓我兒子看見你倆,別怪我到時候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你……”鄭一鳴知道不是和蕭珮犟嘴的時候,看着南宮筱雖是要閉過氣去,焦急的說道:“珮兒,你寬容寬容,現在下山,她會死……”
“與我何干?”蕭珮反手關上門。
鄭一鳴用手頂住:“珮兒……”
“我大着肚子離開侯府的時候,你逼着我要麼留下,要麼打掉孩子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感受?我強行離開東齊,你們侯府對我趕盡殺絕的時候,可爲我想過?她不過是你的一房賤妾,與我無親無故,爲何要留她?我沒有殺了你們,就算仁至義盡!”蕭珮眼睛充血,眼底透着一股子恨意。這些往事她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不去想,也不敢想,每想一次,都掏心挖肺一般的痛,百般折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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