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守義是急‘性’子,拿定了主意,就去了城‘門’口親自接了水遠之一同去王府。
守‘門’的‘門’僕瞧見是水守義,關上‘門’跑着去向王亥通報。
王亥咬緊了牙,微笑的模樣像極了捕食的餓狼,一旁的王珩心裡直打突,不明白水守義怎得還敢來王府!
“父親,不必理會。”王珩心裡很疼惜大姐王氏,越恨水守義的無情無義。當初侯府落魄,是他們助侯府度過危難,最後爲了攀上相府的大樹,將大姐給‘逼’死!
王亥眼中寒霜密佈,分明是暴‘露’至極。原先還顧念着王氏留下的兩個孩子,可水遠之的作爲令他失望:“讓他們等着。”
“是。”
王亥身邊的長隨出去告知‘門’僕老爺的意思,轉身進來,微眯着眼道:“老爺,依奴才拙見,水守義來向你投誠,借您的手修理了水守正那一支。”
王亥點了點頭,侯府本就不景氣,這一鬧騰人人避而遠之。水清漪看似被休回水府,但是她出嫁前的作爲令水守義與老夫人生了懼意,生怕她再度興風作‘浪’。適才在她回府前,將這危難給終結。
王珩氣定神閒的端着一杯茶水,冷笑道:“父親,您莫要‘插’手,‘交’給兒子處理,定會給大姐報仇!”
秋季天氣乾燥,且變化多端。
不過轉眼間,便下起了絲絲細雨。
水守義看着緊閉的大‘門’,緊握着袖中的手。曾幾何時,他被這樣拒之‘門’外過?倘若有求於他們,早早的甩袖走人。
擡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看着從到‘門’口一直跪着的水遠之,譏誚道:“起來!他們若將你當外甥,豈會將你關在‘門’外?見都不見一下!”對王家充滿了憤怒和不滿,再怎麼着他也還是王家的‘女’婿!
王氏雖然是被他另娶氣死,但他也是爲了他們兩個外甥的前途!就算他不娶旁人,王氏也熬不了多少天!
水遠之一動不動,低垂着頭,背脊‘挺’直的跪着。
雨越下越大,彷彿天被捅了一個‘洞’,傾盆而下。水守義心裡越發的惱火,正打算走人。王家的‘門’打開了,水守義趕忙換上了一副笑臉,看着站在‘門’口的王珩,幾步走了過去:“小舅子,你可算出來了。今日遠之從寺廟回來,都不曾回府便趕來給你們賠罪。”
王珩看着水守義手中空空‘蕩’‘蕩’,嘴一勾,透着鄙薄。
水守義臉上的笑容一僵,空着的手很尷尬不知怎麼擺放。索‘性’低着頭,擰乾袖子的水。賠罪都會備着薄禮,可見他們的誠意不夠。經過之前那一茬,水守義明白決計是不能錯過這一次機會,否則得罪得只怕更狠了。訕笑道:“來的匆忙些,將備好的禮落下了。”
“水老爺爲何事來賠罪?”王珩皺了皺眉,彷彿不記得了一樣。
水守義眸光一閃,悲慟的說道:“爲了夫人之事……”
“水老爺來錯了地兒。”王珩指着相府的方向:“水老爺該去那兒纔是。”
“舅舅。”
水遠之擡頭任由雨水在他身上衝刷,將這些屈辱一一記在心底。他父親是無用之人,侯府落在他胞弟手中。他唯一的靠山,也就只有王家。
“舅舅,遠之忍辱負重,只因沒有替母親報仇!真正害死她的並非父親,而是水清漪!”水遠之敏銳的察覺到王珩眼底深處的一絲溫和消散不見,心一沉,不緊不慢的說道:“父親是斷送了母親最後的一絲生機,可將母親‘逼’到悽慘的下場是她!縱使父親沒有另娶,以母親的心‘性’斷不會活下去!”
王珩目光微動,他大姐一直被嬌寵着長大,心‘性’高傲了些。落到半身不遂,一輩子躺在‘牀’上給人伺候着,她的確會無法忍受。
可水守義卻是加速她死亡的人!
捏緊了袖中的一個荷包,眼底閃過‘陰’鷙,轉身進了府。大姐生下的不過是兩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他倒要瞧瞧今日他們的目地是什麼!
水遠之見大‘門’沒有關上,連忙起身跟着王珩進去。
……
沉香木打造的黑蓬馬車緩緩停在水府‘門’口,過了一會,厚重的簾子掀開,繡橘下來打開油紙傘,伸手扶着水清漪下馬車。
水清漪站在馬車下,看着長孫華錦要下馬車,制止道:“外邊雨大你別下來。”想起無雙的話,不放心的叮囑道:“你身子要好生調養,莫要由着‘性’子來。我將繡橘留在你身邊照料你!”
長孫華錦不知水清漪的心思,婉拒道:“你身旁沒有幾個信得過的人,繡橘不用隨我走。”
水清漪抿了抿‘脣’,遞了眼‘色’給繡橘。從她手中接過油紙傘,等她上了馬車才退開了幾步:“我身旁有繡萍和魏媽媽就夠了。”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轉身進了府。
繡橘生怕世子將她趕下馬車,苦巴巴的說道:“世子爺,這是世子妃的一片心意,您若是將奴婢留下,世子妃怕是會多想。”打蛇要捏七寸,世子爺與世子妃感情不易,都會極爲的珍惜,她話說到這份兒上,世子爺該不會拒絕才是。
長孫華錦執卷翻閱,沒有再開口。繡橘鬆了一口氣,替他沏了一壺茶。小心翼翼的覷了靠在柔軟裘皮上的長孫華錦:“世子爺可還記得與世子妃的初遇?”
長孫華錦盯着手中的書卷,一個字也看不進,被繡橘一句話擾‘亂’了心神。場景記得不大清楚,只記得是隨母親去侯府相看她。身子不適打算離開,恰巧碰見了她。
那日的會面並不算愉快,可他卻因着她一句‘我命格極硬,是要做最尊貴的人’記住了她。
眼底笑意淺淺,心中生出了幾分掛念。
“嗯。”長孫華錦淡淡的應了聲,心情卻是極好的。
繡橘鬆了一口氣,世子爺已經服下了斷情蠱的解‘藥’。世子妃脫不開身,無奈中只得將她留下伺候世子爺。以免被別的不懷好意之人鑽了空子。彎身從包袱裡掏出一本用麻線裝訂好的小冊子遞給他:“世子爺,這是世子妃‘交’給您的。務必放在枕邊,每日晨起翻閱一遍,就寢時翻閱一遍。”
長孫華錦眉頭微蹙,漫不經心的翻閱,驀地,坐直了身子。眼底的笑意漸深,如獲至寶一般將冊子放在袖中。
水清漪回到府中,在前廳碰見了一身溼透的水遠之。微微一怔,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長姐。”水遠之出乎意料的恭敬喚了一聲水清漪,目光‘陰’霧靄靄,彷彿淬了毒汁。
“何時回來的?”水清漪只得詢問幾句。
“方纔回來,這些日子多謝長姐照拂三弟。”水遠之‘露’出一抹笑,‘陰’柔的面容顯得乖戾。
水清漪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了笑沒有接話,去了大夫人的屋子裡。大夫人躺在‘牀’上,額上搭了一塊溼巾,氣‘色’不好。“母親,發生何事了?”水清漪擔憂的看向李媽媽。
李媽媽張口道:“小姐,老夫人與二房鬧着要分家,將夫人氣病了。夫人上了年紀,懷這胎有些吃不消。又經了牢獄之災,在裡頭吃不好睡不好,憂思過重,這才削瘦的厲害。”李媽媽說着紅了眼眶,大夫說若是沒有調養好,生孩子那一關怕是挨不過去。
水清漪眼底閃過厲‘色’,真當他們是粉面團兒不是?細細的過問了李媽媽事情經過,李媽媽一字不漏的全都‘交’代。
“他們要分家……便分了就是。”水清漪面‘色’冷清,全然不當一回事。
李媽媽一驚:“小姐……”難道真的要重新建府?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們?驀地,李媽媽品出了味兒來,小姐不像是會忍氣吞聲之人。她這樣說……莫不是有底牌?心安了不少:“小姐,二老爺去城‘門’接了二少爺,直接去了王家。定是沒有安好心,您要小心一些。”
水清漪心裡一頓,霎時明白爲何見着水遠之的時候,他渾身溼透了。
“不必憂心。”水清漪讓繡萍給老夫人傳話:“你去回稟老夫人,我們同意分府。她只管和二老爺商量該如何劃分,然後再來一起共議。”
繡萍躊躇的看了一眼李媽媽,爲難的說道:“世子妃……若是給他們安排,怕是一個子兒都捨不得給我們。”她是少數中的人,得知小姐不是大夫人親生的。這事關大夫人的利益,她怕小姐擅作主張,惹了大夫人不快。
水清漪笑的意味深長,並沒有回話。李媽媽瞧着眼皮子一跳推搡着繡萍:“小姐吩咐你去,你照做便是!”
“是。”繡萍得到李媽媽的話,兔子一樣飛快的跑了。
水清漪靜坐了片刻,大夫人仍舊在昏睡,起身回了清漪居。裡面清爽乾淨,與她未出閣時一樣,大夫人是‘花’了心思請人在打點的。
想到她躺在‘牀’榻上,毫無生氣。水清漪寫了一封信,讓牧蘭給無雙送去。
牧蘭神‘色’凝重的說道:“主子,賢王請您去王府一趟。”
水清漪一愣,撫‘摸’着手腕上的‘玉’鐲。‘玉’質細膩,觸手溫潤柔和,卻覺得它透着絲絲的冷意。
終於還是來了麼?
“備馬車。”水清漪望着雨後青‘色’的天空,心思格外沉重,該來的也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