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修士與張御說定之後,便即告辭離去。
到了第二日,他再度來訪,這一次除了他自身所乘坐的飛天車駕,還另行帶來了一駕車駕。並在宮觀前緩落下來。
張御帶着幾名弟子走了出宮觀,目光投去,見這兩輛車駕形制格外龐大,而前方負責牽引的乃是四條龍類,他辨認了一下,道:“真龍?”
過道人走了過來,先是對着他一禮,隨後笑道:“的確是真龍,這些乃是受了責罰的真龍,我元上殿主理中樞諸事,每一個世道各需承擔供奉之事,北未世道每回供奉之中都有這般真龍,我等將之用來駕馭飛天車駕,雖此輩桀驁不馴,可我元上殿自有調教之法。”
張御一聽,就知他言語之中稍帶誇大了。
他看過了這麼多報貼,已然清楚元夏許多內部事機,嚴格說,這算不上什麼“供奉”,而應該說是諸世道按照與元夏的定約,將諸般人力物力交給元上殿調配。
元上殿還遠遠沒有到威壓諸世道,並要其上貢的地步,但是少數弱勢世道說不定還真有可能爲元上殿所左右。
至於這些真龍,他卻不信每一駕車駕都用這等真龍駕馭,否則上回他入元上殿界域之時,就該拿了出來了。這分明是有意調借來的,就是通過奴役真龍來告訴他,北未世道已經衰落,他們從哪裡得不到任何幫助。
轉念到這裡,他忽然想及,在來到這裡之後,因爲與外隔絕,是故不知道焦堯和正清道人現在到底如何了,不過元上殿擺出這麼一副陣仗,那反而說明,至少焦堯那邊行事很是順利。不然沒必要如此。
過道人說了一通之後,這時側過身來,擡手相邀,道:“張正使,此去行途不短,請先上車駕吧。”
張御點了點頭,把袖一擺,踏着飛車之上垂下來的雲霧,來到了車駕之上,後面弟子也是跟了上來。這一次他沒有帶太多人,只是帶上了嚴魚明和另外兩名隨行弟子。許成通等人則是留在了此間。
過道人此刻也是回到了另一座飛天車駕之上,他擡手示意了下,兩輛車駕前方的馭龍御手把手中長鞭甩了一圈,往前揮去,那帶着金火光屑的鞭身一落,噼啪一聲脆響,頓時車前真龍的鱗片之上顯現出一道細長鞭痕,不但有些許鱗片碎飛,還隱隱有血跡滲透出來。
兩輛車駕前的真龍都是發出一聲痛苦嘶吼,隨後用力一個聳身,便就齊齊飛縱上天,到底是真龍,一到半天之中,足下自然生出祥雲相托,並往高處飛遁而去。
張御看了幾眼,很容易便能看出,這都是不曾開智的真龍族類。可此輩哪怕不經修煉,沒有法力在身,憑着天生靈性,也是具備一定的力量,若是個個開智,那還了得?也難怪元夏如此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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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着元夏對待異類的態度,能容忍真龍族類存續多半還是因爲那位上境大能的存在。
此刻兩駕飛天車駕很快穿入了上方雲層之中,並向更上端疾驅而往,周圍景物飛速向後退去。周圍也是雲霧層層分散。
過修士這時傳聲言道:“張正使,要去到元上殿,非要完整經行三十三層天陸不可,差得一層,或者循錯路徑,都無法去到哪裡,需要重再行走。此間唯需取到關符,還有元上殿那裡打開門關,分撥開一條通路出來,方纔得以在被准許的時間之內通行而往。”
張御道:“那諸世道的真人,平日也是如此去到元上殿的麼?”
過修士道:“這倒非是,元上殿連接萬空,諸世道宗長、族老若有要事。自可從諸世道直接渡來,不過似在下這等修道人,那唯有老老實實尋道而走了,還有似張正使這等外來修士,第一次去往元上殿,也總是需要經過這一關的。”
隨着飛車逐漸向上,雲霧散盡,可見上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裡間向內延伸而去,像是生生從天穹之中洞開了一條通路。
張御往上看去,感應之中,就在通道得另一端,便是他曾經感應到的那鎮道之寶所在之地。
過修士見到這通路出現,立刻催促了一聲,前方御手也是接連揮舞長鞭,在真龍嘶叫聲中,飛車自由向上,拉出一道長影穿入其中,隨後速度非但沒有放緩,反而越來越快,周圍傳出轟轟之聲,撞破了一層又一層的氣障。
張御坐在此間,可以看到周圍泛出各個天陸的虛影,顯然就是過修士所言的依循三十三天地陸而行。
隨着飛車疾馳,此時轟然之聲不絕於耳,只是他也能感覺到,雖然距離那一處所在愈來愈來近,可是這一條通路似是在不斷塌陷收合之中。
過修士臉上此刻也是出現了些許緊張之色,他又一次開始了催次,前方駕馭車駕的道人揮舞長鞭愈發急切,只是鞭聲被那隆隆聲響都蓋過,但能見到兩條真龍七竅之中都是流淌出了鮮血,但在這等催逼之下,速度再一次提升了。
張御掃了一眼,見那通道已是漸漸收縮到了挨近車駕的地方,而另一端出現顯露的出口也是在急劇收斂之中。
過修士此刻喝聲道:“再快一些。”
車駕內隨後響起的鞭聲和嘶吼聲第一次蓋了撞破氣障之聲,隨後兩輛車駕如光影一閃,一前一後從通道衝了出來,就在離開那一刻,身後轟然一聲,通道驟然閉合!
車駕此刻隨着衝勢向前飄去,過道人看去心有餘悸,望了望後方,又看向張御所在,傳聲言道:“張上使,休看這只是一條通路,但是卻是從三十三天陸中開闢的,承載三十三地陸之重,若是身陷在其中,恐是難以脫出,若只是一個尋常真人,那當場就神魂俱滅。”
張御心中很清楚,這裡應當是還有其他通路的,不至於下面之人每回上去都弄得這般驚險,不過是今次是帶他到此,除了其人所言他是外世修道人的緣故,想必也欲要給他一個威懾。
此刻他們腳下是一方白色的無邊地陸,此時兩輛飛車隨着衝勢逐漸消盡,也是緩緩飄下,沉落在了大地之上。
那四條真龍方是一着陸,便一下累趴在了那裡,一動不動,身軀之下有血漬緩緩溢出,只有身軀表層微微起伏呼吸的波動看得出來還活着。
張御仰首往上看去,在他眼中,那一方存在已然可以望見了,只是當中還阻隔着一團團絢爛星雲,距離那裡顯然還有許多路。
過修士道:“張正使放心,下來之路有億萬星辰阻隔,本也不是這些龍種能上去,唯有靠上面派遣煉士拖拽了,我們稍等片刻就是。”
說完這句話,不過是幾個呼吸之後,便見一道道流星在星雲之上閃爍而出,隨後一枚枚向着下方而來,等了一會兒,那些一個個墜至地表之上,在隆隆震動之中,砸出了百多個深坑,一個個體型龐大,身纏金鍊的煉士從裡爬了出來。
與此同時,見那星雲之中有一枚枚星辰飛移出來,並由下往下,逐漸排列出一條連接天地兩極的星梯。
這些煉士這時上來幾個,將四頭真龍身上的套索解開,將之隨手甩去了一邊,而上方更多煉士則是解下身上纏繞的金鍊,向着飛車拋擲過來,由着他們將那些鉤頭一個個套在了車駕兩側的環扣之上。
待是扣實之後,這百多個煉士背過身軀,將鎖鏈背在肩頭上,而後使力扯動着飛車,向那星梯一步步踏了過去。
飛車再一次向着前方徐徐移動起來,開始一段路速度倒也還算是快,不過在踏上星雲之後,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滯重之力壓下來,越往上去,越是沉重,百餘煉士行動也是倍加艱難起來。
他們個個身軀前傾,頭顱向前使勁頂住,一條腿前跨,另一條腿使力後蹬,渾身肌肉塊塊鼓起,每都幾步,就會從胸膛裡發出粗暴低沉的呼喝之聲。
張御仔細了下,這應該就是元上殿外圍的屏礙了,這片星雲長河將萬千星辰之重匯於一體,也就是百餘煉士能夠併合力量,方能勉力上行,尋常玄尊只需怕就難以自主,靠着自身之力根本難以飛騰上去。
若是外敵到來,一旦失陷在其中,那也別想着能與人交手,只是任人擺動,
衆煉士沿着星梯,拖拽着飛舟緩緩上行,過修士看得出是有寶物遮蔽,可即便如此,此刻也已是說不出話來了。
張御依舊從容,與之前沒有什麼區別,似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事實上也是這樣,畢竟這星雲沒有達到上層境界,靠着這點力量還壓不倒他。
而到了這裡,那本來難以感應的所在也是逐漸顯露出了真容。
他眸中神光閃爍了一下,往那一方凝視而去,感應中那裡好像是諸方諸世之元心,觀望之際,似有一幕幕世域崩滅之象映現出來,但下一刻,萬事萬物齊化虛無,這些景象也是倏然消失,唯餘一座沉浸在星海之中似恆常不滅的恢廓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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