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擱了三張牀,魚頭睡在靠窗的最裡面,旁邊兩個病友,一個是上了年紀的老大爺,兒子兒媳和女兒女婿輪班陪牀,偶爾還有外甥侄子等親戚前來探病;一個是中學生,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圍着他打轉,幾乎住在了牀邊,便顯得他一個人在角落裡冷清清的,好不淒涼。
秦少游下午上班晚,三點鐘去打卡,跟姚若鄰他們玩到了兩點半,才意猶未盡地退出遊戲。他搬着板凳回病房收拾餐盒的時候,看見窗下坐在一個年輕女人,平劉海長卷發,衣着成熟性感,一雙亮晶晶貼滿水鑽的手剝着橘子同魚頭說笑,脣上也塗抹了油亮水潤的深色口紅。
“這一位是?”秦少游對他挑挑眉,神色有些曖昧。魚頭一個整天對着電腦的程序員,認識的女人少之又少,濃妝豔抹的更是難得一見,身邊突然變出一位年輕靚麗的女性,害得他還以爲看岔了牀位。
魚頭那張黢黑的國字臉上竟浮現一抹薄紅,沒好氣道:“別瞎想!這是雲雀的女朋友,寮裡那個蘇千蕁。”又轉過臉面對着蘇千蕁,笑着說,“這就是狗會長,他現實中姓秦,大奸臣秦檜的秦。”
“放屁,我這是大功臣秦瓊的秦!”
蘇千蕁被他們逗得捂起嘴笑,半晌才擡起頭甜脆脆地喊了一句:“秦大哥。”禮貌地朝秦少游伸出右手,“我現實中也姓蘇,蘇慧宜。喊我蘇千蕁也行,蘇慧宜也行。雲雀在外地沒法過來,我代他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心意到了就行,不敢麻煩你。”秦少游點到即止地跟她握了握:“不用喊大哥,直接喊我秦少游吧,大哥都把我喊老了。”
蘇千蕁又自作主張的去了姓氏,親暱地喊:“少遊。”略帶一些南方口音的腔調酥綿軟糯得能擰出水。
秦少游沒由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乾笑了兩聲,刻意低頭看手機上的時間,微信上也沒有姚若鄰他們的新消息了,便藉口說上班要遲到了,忙不迭收拾了魚頭吃完的餐盒離開。
遊戲裡新的一週開始,系統結算了上一週的各類獎勵,秦少游幫魚頭收取郵件的時候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沒有打鬥技了,登上去一看,段位已經掉回了初始一段。擱以前他掉一段得生氣半天,現在卻由得它掉,大不了以後抽空再打上去。晚上給魚頭送完飯,還得幫姚若鄰的朋友打寮突破,沒那麼多精力顧這一頭。
等了四五天,終於等到了和那囂張跋扈的寮再次匹配,淮南君早早地開了他們的突破,並在那會長的空間留言板裡播報第一個打敗的成員。這個寮雖然人多,有八十幾個人,但滿級的不到三十個,結界勳章掛了滿的更是少了一半,打起來實在輕鬆。
姚若鄰在狗會長的寮裡天天有人帶他打御魂,又偷師了不少陣容搭配,實力與進寮前不可同日而語,儼然成了這次報仇的主力之一。他和秦少游兩個人一面打一面留言數着還剩幾個掛滿勳章的玩家,下一個我打誰,你打誰;淮南君和方祁連替他們清理等級低的成員,加上妖仙兒和幾個英文名稱,“柳花深巷”一整個寮的人都把那會長的空間當做聊天室,嘻嘻哈哈聊得不亦樂乎。
那會長一上線便氣沖沖來找淮南君,開門見山的祝福他全家清明團聚,淮南君也祝他長命百歲,年年給子孫燒紙,把那會長刺激得幾乎中風。末了還火上澆油的說:“我叫了他們別打那麼快,好歹歇一口氣,喝點水緩緩,可我們家櫻吹雪和於十三說,他們不用歇,倒個水的工夫就全打完了。”
那會長痛罵他倚強凌弱,又罵他狐假虎威,不知道從哪兒挖來個鬥技兩千多分的欺負他們,有種別找外人也別整個寮的人組隊一起上,贏一次瞧把你能的。
翌日,排位相近的寮裡沒匹配到這人的寮,淮南君忍了一口氣沒反擊回去,想等再打他一次之後落井下石。秦少游卻發現魚頭的空間被這寮裡的人罵了滿屏,一問姚若鄰,也是同樣的情況,才知道今天輪到他們捱打了。
“柳花深巷”一共也沒幾個人,打贏了淮南君他們,偏偏卡在姚若鄰和秦少游手裡過不去,眼看着突破未能超過百分之九十,到手的勳章要飛了,氣得在他們空間直罵娘。並且也把姚若鄰當成了女玩家,專用下三路羞辱他,每一句話裡都要帶上“婊.子”兩個字。
秦少游是在遊戲裡橫慣了的人,從來沒被實力這般爛的玩家落過面子,恨得牙癢癢,也用十分難聽的話譏誚道:“你不是說柳花這個寮比窯子裡的女人還好破嗎?怎麼剛說完就破不了了?不會是腎虛硬氣不起來了吧?”
姚若鄰只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女人等於婊.子,那你媽算什麼?”
這仇恨的種子便算是破土發芽了。
秦少游找淮南君要了個副會長的職位,清早一起牀就盯着剛刷新的陰陽寮突破,守株待兔的等他們匹配到眼皮子底下。終於兩天後又再次碰上了,不等姚若鄰他們插手,自己一個人單挑了八十多人的寮。每打贏一個成員,便在留言板裡嘲諷一次孤兒,還把打會長和副會長的截圖掛在了自己空間裡。對方那會長想罵他,點進去一看,氣得兩眼一黑,把手機摔得粉碎。
等到第三次,換成姚若鄰挨個打過去,順便在留言板裡慰問孤兒,空間裡一半掛突破勝利的截圖,一半掛用打贏他們的勳章購買的禮包,開出豐厚獎勵的截圖。又害那會長報廢了一部新手機,甚至不惜花錢懸賞,在公共頻道里請順位寮裡的突破大佬跳槽過來鎮守。
他們這兩個小破寮鬥得滿城風雨,在遊戲裡狠狠出了一把風頭,連秦少游自己的寮都有所耳聞,在微信羣裡討論要不要跳槽過去賺點外快。
流雲隨月平時跟姚若鄰關係挺不錯,寮裡女孩子少,她就喜歡跟雞婆兔子幾個女生組隊打副本,姚若鄰進了寮後也時不時捎帶上他。聽說了這事,私下找姚若鄰問需不需要幫忙?她在寮裡也是負責打突破的成員之一,而且專門打極其難突破的順位寮。
姚若鄰自然是求之不得,說好每天送她一個同心之蘭的福袋作爲謝禮,她又帶上了小姐妹雞婆,打算上午就退寮,下午結伴去“柳花深巷”。
秦少游卻有些爲難,他手底下幾個活躍的高分玩家,他拿魚頭的號過去了,流雲隨月和雞婆又要過去,就剩雲雀和兔子還有他自己的號三個。再往下一些各有所長的成員商量好了去仇家那方賺幾個禮包錢抽卡,這一下子就跟砍了他一條手臂一般,寮裡的實力得下降不少。
姚若鄰知道他的難處正想說算了,還是我們自己對付,秦少游又說:“要不我拿魚頭的號先回寮吧,流雲和雞婆足夠把他們打到退遊賣號了。”姚若鄰便說行,再打他們一次他也回來,整天跟小人置氣,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於是秦少游重新調整了寮裡的分工,放了一部分玩家出去,又借換碎片的名義暫時招攬了一些新人進來。流雲隨月帶着雞婆去“柳花深巷”頂替了他之前的副會長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