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一下午就跟櫻吹雪在溜冰場裡度過？還摔得跟王八似的滿地爬，立都立不起來？”魚頭躺病牀上敲鍵盤，他的病假快休完了，最近在病牀上恢復了程序員的部分工作。正修改着新代碼呢，秦少游忽然提着夜宵來看他，和他絮叨今天發生的事。
“說正經的，別開玩笑。” 秦少游一面嗦粉一面看手機，一面還得指責魚頭，“不都是你們這羣王八蛋出的餿主意？我要知道他會溜冰，那溜冰場倒貼我錢都不進！現在可怎麼辦？計劃第一步，失敗他媽給失敗開門——失敗到家了！”
魚頭想象一會兒秦少游抱着櫻吹雪大腿哭爹喊娘求對方帶他離開冰面的畫面，險些忍不住把剛喝到嘴裡的可樂噴他一臉，憋着笑意說：“計劃第二步呢？櫻吹雪也不怕鬼？你又抱着人家大腿被拖出來了？”
秦少游黑着臉糾正：“摟着腰！誰抱他大腿了？我有那麼矮嗎？我比他還高几公分呢！”魚頭趕忙認錯，哄着他說你高你高，他才繼續說道：“鬼他倒是不怕，但是他居然有夜盲症！一進去就變瞎子了，抓着我一個勁叫喚‘秦少游，秦少游’。你看看他給我背後抓得……”掀起外套和底下的T恤，一道一道暗紅色的指甲抓痕清晰交錯，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晚上去做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被下面那人撓出來的。
魚頭覺得越看越像那種痕跡，伸手去按了按，疼得秦少游劍眉倒豎，說：“你們在鬼屋裡真沒發生別的事？”午夜場的電影院，人跡罕至的窄巷子，以及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屋，都是小情侶們偷偷摸摸尋刺激的好地點。
秦少游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好半晌才意識到他的弦外之音，板起臉嚴肅地說：“櫻吹雪其實是個男人。”
“什……什麼？”魚頭驚訝地張大嘴，手指一抖，按錯一個鍵，差點將電腦關了。他小心把代碼保存好，合上筆記本的屏幕，正襟危坐道：“男的？帶把兒的？跟你一樣的身體構造？我.操……他果然是個一米八的娘娘腔！”
秦少游以鼻音重重“哼”了一聲，不知在氣憤櫻吹雪是娘娘腔還是在氣憤魚頭罵他娘娘腔。魚頭又不懷好意地摸摸下巴：“你發現被騙了也不狠狠揍他一頓，看來他長得挺漂亮的。”他認識秦少游多年，總結出一個特點，只有溫柔似水的異性和天生漂亮的事物能使秦少游產生不可磨滅的好感。
“還行吧，比你這種臭男人好看。”秦少游想起姚若鄰每次說話時翹得好似花瓣的菱形脣，還有他那雙總是亮閃閃的像裝滿了星辰的眼，就頗容易走神，胡亂應道。
魚頭見他一時傻笑一時發愣，湊上前打了個響指：“我記得現在還是秋天吧？冬天還沒到，怎麼就有人在思.春了？”秦少游收斂神色，死不承認，他又下套說，“那蘇千蕁跟櫻吹雪比呢？”
秦少游毫不猶豫的輕蔑道：“螢蟲之光，豈敢與皓月爭輝！”
魚頭待要再說些什麼，秦少游手機上來了微信消息，粉也不繼續嗦了，伸手就去摸魚頭的枕頭：“我醫保卡是不是壓你這兒了？”
“你醫保卡早沒錢了。”魚頭掏出自己的那張，“拿去，儘管花，爸爸請你看病。”
秦少游接過就去藥房買藥，還真不跟他客氣，一股腦買了一堆治療外傷和燙傷的藥。魚頭打趣他你是不是準備再被櫻吹雪抓一下？下回得怎麼抓纔夠這些藥錢的本啊？秦少游卻寶貝似的收好藥，拿筆記本旁邊的馬克筆在他打了石膏的腳上寫臭流氓，繼而跑沒了影。
他晚上跟姚若鄰去吃自助烤肉，新開的店，烤爐上得鋪一張薄薄的紙，叫做紙上烤肉。姚若鄰像是頭一回見到燒烤一樣，鋪上紙就開火，把自己燙個正着。秦少游去海鮮區挖了一酒杯的碎冰讓他放手指進去敷着，無意中又發現了他右手無名指包着接近膚色的創口貼，揶揄他說：“你可真是一朵溫室嬌花，出來一天，兩隻手都受了傷。”
姚若鄰把創口貼放脣上按了按，跟小孩子似的吹氣止疼，悶悶地說：“這不是今天傷到的。這是前幾天想跟你在微信上坦白事實，不小心把手機摔了，被屏幕碎片割到的。”
秦少游記得他沒上線那幾天好像就是手機摔了，頓時噤聲，埋頭在烤爐上刷油，墊上白紙再刷一層油。姚若鄰不會做飯倒挺會吃，秦少游處處替他張羅；他也完全不挑食，連給他烤香菜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是推說自己熬夜熬得有點感冒，連着扁桃體發炎，吃不得辣，每樣吃了一些就坐秦少游對面啃紙杯蛋糕填肚子。
他心說，原來姚若鄰怕辣。本來準備在雞翅上多撒點辣椒粉，想想還是隻抹了鹽巴和孜然。對於吃辣的秦少游來說，其實吃得好沒勁。
進地下停車場前，秦少游回了姚若鄰的微信。方纔和魚頭聊天企圖騙他醫保卡時，他也跟姚若鄰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聊請鐘點工的事。姚若鄰在私房小菜裡就跟他提過一次，家裡朋友不在他又忘了叫外賣，所以餓肚子。秦少游說你倒是請個阿姨做飯啊。姚若鄰又露出一副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表情，說他家原來有個阿姨全天照顧他起居飲食，結果那阿姨老跟他媽打小報告，他就辭退了，改清潔公司定期上門打掃。有專門做飯到點就走人的阿姨嗎？
秦少游拿他徹底沒撤，暗忖你們有錢人的世界都是這麼奢侈且無知的嗎？散場後幫他向同事打聽了一下，微信上手把手教他怎麼請一個晚上六點到八點打掃衛生兼做一頓晚飯的鐘點工。
對着這麼個騙他感情又挖他牆腳的仇人，可謂是操碎了心。
“我剛從醫院出來，馬上開車回去，你真不需要擦點藥？”秦少游翻了翻他特意挑的效果最好最貴的進口藥，聽見姚若鄰婉言拒絕，電話那頭又傳來熟悉的丹尼爾的聲音，便對着姚若鄰敷衍地笑了笑，把電話直接掐了。一袋藥往副駕駛座上隨意丟，嘀咕道，“奇怪，我幹嘛向一個騙子獻殷勤？”開車回家睡覺。
星期天的下午，姚若鄰把方祁連從女人牀上挖起來，喊他陪着去一趟家政公司。方祁連從來沒進過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頗嫌棄道：“你幹嘛不叫你手底下的人去啊，還自己親自跑。”
“然後讓我媽每天一個電話問你怎麼又挑食不吃胡蘿蔔？你今天又不在家吃飯？你天天在忙……”
他學得惟妙惟肖，方祁連一聯想他媽那模樣也害怕：“好好好，親力親爲才保險，我們這就走。那家政公司叫什麼來着？你再說一遍。”
姚若鄰鄙夷道：“除了玩和女人，你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淨認識你這種朋友。”莫名開始羨慕魚頭，若是他住院，那些狐朋狗友輪流給他煲湯送飯，恐怕連夜就把他毒死在醫院裡了。
方祁連被他無故數落一通，靈敏地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你最近跟哪個十項全能的大人物接觸了？不是昨天約出去見面打架的狗會長吧？”
姚若鄰不作聲，權當默認。低頭翻出了秦少游的微信，覺得可能還得再麻煩他一回，眼前這損友着實靠不住。方祁連斜斜傾過身體去偷看，趁姚若鄰跟他聊的時候，悄悄知會其他人。
妖仙兒第一個在微信羣裡回了他，得意道：“我早說了狗會長葷素不忌，男女不拘。肯定是見我們若鄰漂亮，捨不得打不說，還玩二十四孝——釣他呢！”
淮南君接着說：“那可以繼續使美人計了，他寮裡是不是還有大佬？乾脆把他也挖過來。”
方祁連手機收回兜裡，等再次振動的時候掏出來忽然怪叫道：“哎喲我女朋友場子被人搶了，不成，我得去給她撐腰。若鄰啊你還是自己去吧，反正我也不懂，去了也是浪費口水。”姚若鄰早就看到羣裡的消息了，他們正攛掇方祁連別杵中間當電燈泡；不免瞪後者一眼，踹着他屁股大罵滾蛋。
而秦少游這邊也在議論他們的事。魚頭把櫻吹雪是個大男人的秘密在陰陽寮裡傳開了，一衆成員集體唾罵他騙子之餘，亦是十分好奇：這櫻吹雪到底有多漂亮？硬生生逼得狗會長一見泯恩仇。
魚頭後悔昨個兒沒拉着他拍張照片，瞟着幾乎鑽進手機裡的秦少游遺憾道：“那麼漂亮的人，不留下點什麼，恐怕一覺起來就忘乾淨了。”
秦少游沉浸在姚若鄰對他的誇讚中，思考能力退化一半，不疑有詐，實話實說道：“不會忘，我吃飯的時候偷拍了他的。”魚頭來了興趣，又拐彎抹角地誆他分享分享。
照片上姚若鄰倉鼠似的鼓着腮幫子，剩下的半個紙杯蛋糕正欲往嘴裡送。分明是個極其容易把人拍醜的角度，秦少游卻抓拍的恰到好處，動作神態無一不可愛，光線竟然也配合得完美無瑕。成片頗像一卷濃淡適中的水彩畫，背景是虛幻的，隨意鋪就的色塊，只有姚若鄰這個耀眼的人物勾勒細緻，十分濃墨重彩。
魚頭仔細看看照片，又探頭去看姚若鄰跟他約的碰面地點，標誌是一輛mini cooper，臉色青黃得像便秘多日的患者。秦少游誤以爲他嫌姚若鄰不好看，兇巴巴地問：“你擺一副進棺材的樣，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人……”魚頭指指姚若鄰的照片和他車的型號，“就是那天我撞的二奶……呸！我撞的富二代請來罵我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