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衆人遊覽高牆回得很晚,第二天早上,夏普和瑞卡瓦都睡了會懶覺才起,醒時卡倫葛已帶着戈弗雷和阿提亞去見生意夥伴,只在客廳的餐桌上留下一張字條——之所以有客廳是因爲五人租下的住處是一間別院,五個臥室之間有客廳相連,之外還有廚房、花園之類的。
夏普和瑞卡瓦在簡單洗漱後在餐桌旁落座,他們的早飯是簡單清淡的麪包、荷包蛋、牛奶外加一點牛肉。用餐的時候瑞卡瓦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夏普居然在一邊吃一邊看書,也不怕落下一點在紙上,便問:“你爲何一邊吃飯一邊看書啊?不怕弄髒麼?”
“習慣了。”夏普頭也不擡。
“你讀的何書啊?”
“《楓露紀》。”夏普插入書籤,把書合上,立在桌上朝向瑞卡瓦,說,“先前你放在桌上,所以我隨手拿來看了看。”
“哎呦我去,小心點,別弄髒了!”瑞卡瓦心疼地說,《楓露紀》是一本作者未知的軍紀小說,描寫了大名鼎鼎的魔君,布洛德副皇帝諾布納伽時代的一系列戰爭,乃是瑞卡瓦買的第一本書,十分有紀念意義,“不過話說回來,看着感覺如何?”
“挺好看的。”
“嘛……既然如此,我再推薦你一本書吧。”說着瑞卡瓦放下刀叉,走回臥室中,不久後又走了出來,只是手上多了本和《楓露紀》同樣厚的皮封線裝書《洛英紀》。
夏普看到了,說:“書名挺對稱的麼,也是軍紀小說嗎,莫非講的是赤翼女武神時代的故事?”
“不。”瑞卡瓦神情複雜,“兩本書雖然名字神似,一個以西布洛德行宮爲名,一個以東布洛德宗教聖地爲名,也都是名著,但內容卻大相徑庭,《洛英紀》可以說是一本徹底的情愛小說,成書也比《楓露紀》早近一百年,講的是一位東布洛德皇子的故事。”
“……你還看這種書?”瑞卡瓦拿出來比較的兩本書的性質給夏普的既視感實在是太強的,強到他忍不住開了會小差。
“安娜推薦的。”
“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有一些體會想要聊聊了?”
“是的。”瑞卡瓦微微皺眉,“安娜說《洛英紀》比《楓露紀》的名氣大很多,喜歡看的人也多,還說書中主人公是所有女讀者的夢中情人,可是……”
“可是你覺得他是個人渣對吧?”
“……沒錯,比如有那麼一個情節,他有一天去一個朋友家做客,在宴會上看上了他年輕的繼母,然後趁着沒人注意跑到她的屋中做了不可描述之事,結果……結果這個女人居然還對他挺有感情的,只是出於心結始終冷淡對待。之後又有一次主人公偷偷前去拜訪,夜間入室之時驚動了女子,女子連忙偷偷逃開,當時她的義女也在牀上,主人公當然搖錯了人,結果……他想了想,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次不可描述。”
“……這特麼也太惡劣的吧?出人意料啊!”夏普驚呆了。
“我承認,在其他方面,作者對主人公的塑造相當不錯,可難免有堆砌之嫌,我看到的主人公確實是個荒淫好色之輩。相比之下,《楓露紀》中東西兩國的騎士、武將,無論正邪、勝負、還是成敗,其言其行,生死之狀,皆有令人熱血沸騰、扼腕嘆息之處。可是……可是……”
“你一定不能理解衆人對兩本書的評價對吧?”
“是的。”
“我猜安娜肯定和你說過兩本書的受衆吧,比如《洛英紀》應該深受三京王公高官之家與貴族女子的喜愛,喜歡《楓露紀》的多是鄉野騎士、平民百姓之類的。”
“好像有過……”
“嘿嘿,說到底,前者是宮廷文學,後者是騎士文學。宮廷之中皆人上之人,彷彿身處永恆雲端,哀樂靜謐,俗事是入不了他們的眼的,所以他們着眼的多是歌詠風物、情愛離別之類的。騎士,披堅執銳,征戰廝殺之輩,在一定程度上,和勞苦大衆掙扎求存有共同之處,窮時求變,達時留戀,所以喜歡慷慨悲歌、壯志熱血。你我都是軍功晉升的同騎士,當然更喜歡後者,安娜和我們又不一樣。”
“那麼你究竟覺得哪個呢?求而不得之戀的哀愁,還是在百萬雄兵前父死子繼的壯烈。”
“必然是後者。身爲天家,只知拘泥一己私情,傷春悲秋,忘卻天下蒼生之苦痛,我視之爲不恥。東布洛德宮廷秘事成書如此,怪不得終成西布洛德之附庸。”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一邊用完早餐,其間夏普還問瑞卡瓦要不要陪他一起赴亞莉亞約,不想瑞卡瓦剛在初醒時收到靈鴿遞送的密信,今夜安娜也有約,只好婉拒。所幸還有半日的時間,兩人便又出門逛了逛,直到分離,各赴其約。
安若爲西布洛德名門,弗蘭西斯王領之內的公爵之家,封地亦靠近帕瑞斯,一直有西都鐵衛之稱。嘉拉夏時代,聖但丁堡便有安若之人任職,時至今日,安若府邸已成爲聖但丁堡的一道瑰麗風景,同時還是門庭若市的顯赫重地。
夏普初至府外,不由得仰望府內大廈高樓,嘖嘖讚歎,一低頭,卻見緊閉的大門外,或坐或站着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看,忍不住問:“那些人是?”
“想到府上走動的人留下望風的,等大門開了,他們會立刻通知他們的主人。”府衛領着夏普往側門行進,頭也不回地說,“說來也巧,今天亞莉亞小姐特地下令閉門謝客,莫不是爲了你?”
“不敢當不敢當,你會錯意了,必有其他的原因。”夏普冷汗直流。
及入府,在靠內的一個客廳見過了盛裝打扮的亞莉亞·安若,少女的一時之冷豔俏麗足以驚心動魄,看得瑞卡瓦提心吊膽,二人按規矩行過一套禮儀,主賓各自落座。夏普努力地把劇烈的心跳平復下去,環顧四周,卻見唯亞莉亞與他兩人,更是心驚膽戰,生怕一個處理不好惹得少女不快,到那時,有生命之憂都不意外!府中皆是安若私兵,還有諸多血族騎士,望塔低牆一個不少,戒備森嚴,簡單地說,進去容易出來難。
乖乖,真是日了狗了!早知如此,他豈會赴約赴得那麼輕鬆,那麼快?